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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

作者:鳳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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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漠上行 第七章 坑爹身份

卷一 漠上行

第七章 坑爹身份

「家裡親戚在城中碼頭做工,給謀了個差事……」
一群人來得快去得也快,瞧得那公差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見有兩人留了下來,他便湊過去想打聽打聽。
身份文牒上只有出生年份、戶籍所在地和姓名,並看不出持有者身份。即便是水匪的身份文牒,這公差也不該看得出來,那他的表情是何意味?
在乾草上加了把柴禾,暮青取來個藥罐燒上水,又轉身去了東屋。從書房一角取了把梔子回來,拿冷水泡了,待藥罐里的水燒開,將泡好的梔子放進去煮出一碗黃水來,端著水回了自己閨房。
她早料到沈問玉猜到事情沒成,會來城門防她出城,可沒想到縣衙的衙役會一同跟來。莫非,沈問玉買兇殺她的事,古水知縣是知情的?
一名衙役帶著七八個小廝快步行來,暮青看到那衙役,心中一寒!
直到背後的城牆再瞧不見,官道兩旁漸現江河密林兩岸風光,少年才將懷中的身份文牒拿了出來。
這身份文牒不是暮青的,是那水匪的。她威脅那人說不將信送到便將身份文牒送交衙門公堂,實是唬他的。那水匪有罪,他的親屬家眷卻是無辜。她要這張身份文牒只為有個假身份,好助她順利拿到去汴河城的路引。
幾個小廝點頭應是,果真留了兩個人在城門處守著,其餘人轉和_圖_書身便匆匆離去了。
公差接過身份文牒,目光往上一落,嘴角忽然抽了抽。
少年聞言只管笑,卻不知答話,頗像沒見過世面的土包子,憨傻帶怯。
「沒見著又出城去,這是?」
那衙役不答,只臉色不太好看,回身吩咐道:「兩個人留在這兒守著!再派兩個人去義莊瞧瞧,其餘人跟我在城中分頭找找!」
只是,這人看見身份文牒的表情,似有些耐人尋味……
目光一落,腳下忽然一個踉蹌!
暮青怯笑,垂著的眸底隱含慧光。她從小在古水縣長大,對衙門的人瞭若指掌。小衙里辦理路引的差事雖是肥差,卻不是人人都能勝任的,需得心思縝密眼力毒辣,否則放了官府緝拿的要犯或是姦細出城,一旦追究起來,輕則打板子重則掉腦袋。因此,辦理路引的這些公差,看著貪財,實則精明。她一身窮苦人家打扮,若八面玲瓏地拿出銀錢來孝敬,以求速度出城,反而會引起懷疑。不如裝呆賣傻,既能省點銀子,又能安全過關,頂多受點閑氣罷了。
那公差罵了一聲,擰起眉來,提了嗓音,「問你小子辦去哪裡的路引!」
「在這兒。」少年忙從懷裡掏出張身份文牒來,遞來前還用袖子擦了擦。
所謂路引,即離鄉證明,是由官府頒發的類似通行證和_圖_書的公文。大興戶籍制度頗為嚴厲,百姓是不能隨意離開戶籍地的。凡出行,需兩樣東西在身,身份文牒和路引。若無路引上路,莫說進不了城,還會被官府逮住,以流民罪論處。
「她可有再出城?」衙役回身又問。
這言行,這穿戴,這相貌,確實像是窮苦人家出來的。雖沒油水可撈,但身份瞧著也沒什麼可疑。
暮青心裏思忖,還沒推想出個究竟來,身後忽有腳步聲傳來。
「辦、辦路引的。」少年聲音有些啞,笑容含怯。
晌午時分,細雨已歇。炊煙渺渺,緩緩遮了半幅如畫小城。
這來勢洶洶的尋暮青,莫非沈府又死人了?
少年有些憨傻,聽聞這話才反應過來,「哦,汴、汴河城。」
「身份文牒呢?」
六月江南,正是多雨時節,一天里見著日頭的時辰不多,好不容易趁晌午人少,曬著日頭睡會兒覺,竟被不長眼的擾了。那公差抬起頭來,著實有些惱,「幹什麼的!」
幾個小廝面色凝重,低聲道:「進城了?暮家的院門鎖著,沒人。」
「滾滾滾!」那公差煩躁地擺手,再懶得瞧他一眼。
公差暗道一聲晦氣,今兒真不走運,好不容易睡個午覺,還遇上了個窮小子。
「是不是去義莊了?」
衙役沒答他,只回頭看向沈府小廝。
這知縣佬和圖書兒為攀附安平侯府,竟不念往日她盡心盡職,枉顧她性命?
這名字……
這些年,暮家父女在江南一帶頗有名氣,暮懷山經常被周圍州縣請去驗屍。前段日子,汴河城發了一樁大案,暮懷山連夜奉了刺史府的公文走了,至今已有半個多月。
她穿好男裝便出了閨房,往灶房走去。暮家只三間房,主屋是爹爹所居,西屋是她的閨房,東屋是書房。書房旁隔出間灶房來,平日里燒火做飯都在那裡。
公差聞言,上下打量了眼少年,只見少年十五六歲,身形卻比尋常這年紀的顯得單薄,「就這小身板,還去碼頭上做力氣活計?」
在古代,成為流民是觸犯國法的重罪。即便因天災人禍,百姓不得不舉家遷徙以求生存,在統治者眼中,仍是觸犯國法的。一旦被以流民罪逮捕,輕則官賣為奴,重則押往邊疆,充作苦力。
城門旁一間小衙,門前一張桌子一把椅子,椅子里的公差正打著盹兒,忽聽一人道:「官、官爺……」
衙門平日里在城門旁設了小衙,專門辦理路引。暮青卻不能就這麼前往,衙門裡的人和城門的守軍都識得她,裏面有人與沈府走得近,若被人知道她要去汴河城,報了沈府,她恐怕沒那麼容易離開。她知道沈問玉太多事,如今又加了條雇兇殺人,沈問玉若得知和圖書她沒死,豈會輕易放她離開?
少年接到手中,面露喜色,不住道謝:「謝官爺!謝官爺!」
晌午陽光暖融,灑在江南小城長滿青苔的城牆上,照見那離城遠去的少年脊背漸漸挺直,風中獨自清卓,挺韌如竹。
周!二!蛋!
轉身抄來把剪刀,刀花利落閃過,一撮髮絲已落在桌上。暮青將髮絲細細剪成長短不一的發茬,將蛋清拿來屋中,對著鏡子仔細提拉了眼角,又將方才剪下的發茬沾著蛋液一根一根地貼入眉毛中。半刻鐘的工夫,一雙眉已見粗濃。
待易容完畢,將發束了,鏡中已出現一個粗眉細眼、臉色蠟黃的少年。
暮青想要弄到路引順利離開,只有喬裝改扮。
離開古水縣,暮青自然要先去尋爹,只是她要先弄到前往汴河城的路引。
「不應該吧?聽聞今早趙家村有個婆娘弔死了,特意差人來請暮青,她從趙家村回來,應該去縣衙回稟一聲才是。縣衙和暮家都沒人,莫非……」
「暮姑娘?」那公差一愣,往城中一指,「半個時辰前剛進城,怎麼?」
暮青素來冷靜,竟也難得在打開身份文牒的一瞬黑了臉。
暮青進了灶房,抓了把乾草燒上,見煙起了便從旁邊取來把扇子,朝著自己猛扇了一陣兒,張嘴狠狠吸了幾口。濃煙入喉,她頓時被嗆得咳了幾聲,原本清亮的和_圖_書嗓音便被熏啞了幾分。
那公差頓時臉色又黑了些,心中大罵這小子不上道兒!他在這間小衙為縣屬百姓辦理路引,這差事是個肥差,只要多盤問幾句,機靈的就知道孝敬點兒銀錢好辦事,但每日過往的人多了,總能遇上不上道兒的,或是家中窮得叮噹響,實在拿不出錢來的。
一轉身,見那來辦路引的少年還立在原地,公差便白了他一眼,他心思被別的事吸引了去,便沒了再盤問刁難這少年的興緻。公章一蓋,前往汴河城的路引和那張身份文牒便都丟給了他。
鏡子里,少女清絕的臉上已被熏了些草灰,她蘸著那碗黃水將草灰揉開染在臉上,片刻后,膚色已現暗沉蠟黃。
少年收拾了行囊,出了門,直奔城門。
「去汴河城做什麼?」
少年將路引寶貝似的收夾在身份文牒里,這才背著行囊出了城門。
那衙役見她往後退,眼神刀子般在她身上颳了刮,隨即轉開。百姓見著官差向來是這怯生生的模樣,他瞧慣了,也瞧膩了,這才問那公差道:「瞧見暮青了沒?」
暮青的爹暮懷山如今就在汴河城。
廢話!來這間小衙的,哪個不是來辦路引的!
這少年一身粗布衣衫,洗得都發了白,臉色也暗沉蠟黃,家境確實像一個銅板兒都恨不得掰開兩半使的。
她面上露出怯意,畏縮著往後退了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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