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替子？

青青……

流沙，大自然所設的巧妙機關，暮青也未曾想到自己運氣好到能遇上。

范通眼底的驚色收起，一聽步惜歡傳李朝榮便知聖意已決，道了聲遵旨便出了殿去。

「傳！」

這一路誰知會生出何事來？

她周圍有人，全是狄人兵馬，許多人在掙扎，她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打算平躺，然後試著脫困。

若假，陛下此去西北，豈非正中了賊子圈套？

陛下乃先帝之孫，其父乃先帝六子，本是皇子龍孫，卻因父酒色成性難成大器，並不為先帝所喜。當年奪嫡，六王毫無勝算，帝位本輪不到陛下來坐，只因朝中生變，龍脈凋零，陛下年幼，易擺布拿捏，元家才屬意陛下為帝。

天未晚，宮燈已掌，玉殿秋濃。鶴燈照著一封密奏，執箋之手指尖微涼，結了霜雪。

后先帝年邁，諸子奪嫡，元家與奪嫡事本已無關，卻在上元宮宴時，借屬國南圖之兵衝殺入宮，以三王、七王弒君之名斬二人于宮宴，血洗宮城。那晚，先帝駕崩，三王、七王以弒君之名被殺，朝野風聲鶴唳，元家一夜之間執掌朝政大權。

先帝膝下九子，元貴妃曾為先帝育有一幺子，三歲那年，江北大旱，餓殍遍野，民間發了時疫，傳入了盛京。后竟傳入了宮中，小皇子染了時疫早夭，元貴妃宮中因時疫封了宮門，三年未出。

步惜歡擺了擺手，意思是讓他去備駕吧，陳有良一時說不出話來，只好揣著顆複雜的心出了殿去。

她想開口，然而沒有時www.hetubook.com.com間，她的自救方法沒有用上，元修和月殺拉住她的一刻，她想象的狀況也沒有發生，她沒有更加身陷入流沙里，而是和元修月殺一起，掉了下去。

SHIT！

范通推門進來，奏道：「啟稟陛下，車馬已備，衣物在馬車裡。」

范通忽然抬頭，總是拉著張死人臉的老太監，眼底有那麼一瞬露出驚色，不知是驚于元修失蹤的密奏，還是驚于帝駕要去西北。

他本收著這信，想瞧瞧她有本事給他寫幾封一樣的信，想給她攢著日後一同算賬，哪知便收到了西北的密報。

陛下藉著昏君之名，不遵太皇太后之意，不聽元氏朝臣之諫，拒納宮妃，廣徵男妃，年年汴河行，暗中建立刺月部，培養親信，行至今日，布局漸成，羽翼漸豐。

這夜，一輛馬車出了宮門直奔西門，本已關了的西門開了一縫，馬車馳出城去，車上下來兩人，解了車上之馬，棄車上馬，向著西北。

陛下心情不佳，聽聲兒就知道。

范通應諾，下了殿階，出了乾方殿去，片刻后引了陳有良來。陳有良在殿階下恭請聖安，這才躬身進了殿去。

明知此去西北有險，老太監也不勸，如往常般頂著張死人臉。

頭頂上，月殺和元修飛縱而來，一人拉住了她的一隻手！

三日前，他剛收到她這月的信。

殿門吱呀一聲開了，范通面無表情地進去，抱著拂塵，垂首不言。

殿門一關上，年輕的帝王眉宇間的雍容沉靜頓散和-圖-書，對著殿門喚道：「范通！」

鬆手！你們倆！

若真，元修生死未卜，元家嫡脈恐失，盛京那邊兒定急瘋了！陛下與元家不睦已久，元家又怎能放心陛下去西北尋人？他們定會憂心陛下從中作梗，朝中對陛下去西北之事定會阻撓重重！

「這些年朕所行之事，哪一樁朝中阻撓得少？卿可見朕屈從過？」

陛下之父庸碌無權，堂堂王爺怯於外戚之勢，賣子求存。六王府將幼子送入宮中，從此再不過問，陛下孤身苦熬宮中，幸而他是個聰慧的孩子，深知元家早有謀朝篡位之心，只不想冒天下之大不韙，讓六百年大族背負一個逆賊之名，因此一直在尋求時機。他若顯出明君之姿，元家定不會容他久活，他便自幼顯出幾分荒誕不羈來，越是年長越是放浪無道，以那昏君之態示群臣和天下百姓。

此舉隨了元家的意，也尋得了出那盛京牢籠之機。

想脫困，迅速躺下，減輕身體負重，手腳平放沙上以增加浮力，若周圍無人則應以慢滾方式或全身伏地緩慢爬行出來。

很好……真是好得不能再好，她敢兩個月給他寫同樣的信！而她所謂的好是跟著元修學騎馬，還是在大將軍府中驗屍查案，亦或在將軍府中小住五日？

「朕意已決。」步惜歡一嘆，起身步下龍階，扶起陳有良，「朕與愛卿說此密事，是因朕信任愛卿能將帝駕之事辦妥，並非要愛卿勸朕棄了西北之行的。」

殿外的宮人肩頭忽顫，陛下這些日子每逢月末總和圖書喜怒難測，上月獨在殿中許久，喚人進殿時彩娥險被杖斃，今兒倒是喚人喚得早，只不知龍顏是喜是怒？

官道兩旁，密林急退，馬蹄踏起塵土，驚了夜色，一路馳遠。

江南官道，秋月高懸，策馬疾馳的男子仰頭望一眼月色，執著馬鞭的手裡握著一張雪白信箋，信箋上清卓字跡已皺，男子卻緊緊捏著。

陛下心住乾坤，胸懷天下，今夜忽因密奏決定擺駕西北，難道真是別有深意？

陳有良聽聞此言，受寵若驚，又憂心忡忡，他望了眼李朝榮，月部出身的武將，目光似鐵，只立在帝側不言，此事瞧著已無商議的餘地。

「又如何？」

「今夜備駕，明日一早帝駕前往西北，讓替子坐朕的御輦。沿途走官道，告過往州府接駕。」

去西北之路，沿經上陵、寧夷、賀川、青州，守城武將可都是元派！

殿內頗靜，陳有良跪在地上，只覺有道目光落在他背上，聽帝音矜貴懶散，漫不經心問：「這些年朕往來盛京汴河，年年路遇刺客，卿可見朕不來？」

「陛下！」陳有良未得聖命，不敢抬頭窺視帝顏，只得跪諫，憂心忡忡，「不出所料，朝中定有請派兵馳援西北尋找大將軍元修的奏摺，西北大軍三十萬，若再填兵將，誰知元家安的是何心思，元修失蹤之事又是真是假？」

奏報雪片般飛入盛京，也落入汴河行宮龍案之上。

「朕今夜便與朝榮出城往西北去。」

男子的目光落在密奏上，只望此四字，不知多久，忽然回身，宮燭淺白，https://www.hetubook.com.com衣袂冷透。

陳有良頓時無言，陛下從未，雖所行之法不得天下人理解，卻是最行之有效的。

可是，先帝時，西北生亂，胡人叩關，榮王藉機謀反，先帝三登元國公之門，拜老國公之子元廣為相，並許其女元氏為貴妃，一舉平了西北和榮王之亂，此後帝位穩固，元家重入朝堂，風光一時無兩，先帝三登國公之門求賢之事也被傳為佳話。

「傳李朝榮來！」步惜歡不等范通領旨，又道。

她的腦中又閃過一個念頭——經研究人員計算，如果以每秒鐘一厘米的速度拖出受困者的一隻腳，需要約十萬牛頓的力，大約和舉起一部中型汽車的力量相等。除非有吊車幫忙，否則很難把掉進流沙的人拉出來。且照這種力量的計算，如果生拉硬扯，那麼在流沙放手前，人的身體就會被強大的力量扯斷。

那年朝中生事時，他不過二十齣頭，剛任汴州永邑知縣，朝中之事他一介外臣品級低微，無從知曉內情。只知這之後，陛下便被元家選為新帝，年僅六歲，繼位登基。

那一刻，她腦中閃過很多念頭。

陳有良微怔。

人來到乾方殿，殿門一關便是一個時辰，誰也不知步惜歡與他在殿中談了何話，只知一個時辰后，范通在殿外通傳道：「啟稟陛下，汴州刺史陳有良請陛見。」

元家乃開國之臣，六百年士族豪貴，曾出過三位皇后五位宰相，三代前有意歸隱，子弟多賦閑在家，不涉朝政。

入了內殿，陳有良再請聖安，請過後卻未起身，急奏道htｔps://ｗｗw.ｈｅt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oｍ：「陛下，西北不可去！江北之地險患重重，西北距此千里之遙，陛下不可給賊子刺客以可乘之機！」

信上五字——我很好，勿念。

「傳旨回朝，西北軍主帥元修失蹤，朕要親赴西北！」

密報是魏卓之發來的，月殺該有的密報未到！西北軍中九道暗樁，每月密奏如雪，此次獨缺了月殺的，她陷入流沙坑之事是真的！密奏八百里加急，從西北到汴河需三日，今夜他接到密奏時，她已陷入流沙坑三日。

「來人！」

流沙，失蹤！

那日傍晚，晚霞映紅了玉殿窗檯，他在窗前打開，望了一眼，笑起。

流沙的密度，兩克每毫升！人的密度，一克每毫升！根據密度，人類身體沉沒于流沙之中不會有滅頂之災，沉到腰部就會停止。

十八年來，若有一事屈從於朝中，江南便無今日之局。

李朝榮乃武將，羽林衛虎賁將軍，御前侍衛長，月部出身，曾是月部的首領，后被安插在朝中，拜在元家門下，明裡替元家傳遞行宮消息，暗裡乃步惜歡的少數心腹大將之一。

男子手倏地握緊，他收到此信那日，正是她身陷流沙失蹤之日！

陳有良忘了君前儀態，抬頭望去。

她很少黑線，這輩子第一次是看見周二蛋的身份文牒時，第二次便是此刻！

陳有良驚住，「陛下！」

不要對抗流沙的剪力，陷入流沙中，最明智的做法是不要掙扎。

「世間事，行難險阻，朕從不懼，也望卿不懼。」御座之上，年輕的帝王望著憂心忡忡勸諫的臣子，斂那懶散之態，雍容沉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