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宮外的消息一個時辰後傳了回來，那時宮宴已散，步惜歡攜百官和使節在殿外觀看煙火，寒風凜凜，煙火絢爛，在廣場的夜空炸開，照得林孟三人的臉五顏六色，分外喜慶。

雷公藤並非見血封喉即刻致死之毒，除非量足，多傑嫌包子小，走時又急，胡亂塞進嘴裏便上了車，倒是可能幾口便吃足毒量。

大年夜的，兩人宮門前吵架，百官見了雖覺古怪，但細一想，想必是西北軍戍邊，與胡人積怨已久，眼下議和，仇敵在前卻不能動刀子，只要鬥鬥嘴皮子了。

布達讓道：「我等乃草原人，多食牛羊肉，驛館的人送來的是羊肉包。」

「好！」元修點頭應了。

林孟眼神一變，此處解釋不通，於是他再問道：「敢問神官大人，可知多傑大人吃的是何肉包？」

元修頓時如沐月輝，洗凈眉宇間的陰沉，換呼延昊黑了臉。

元相國深深看了暮青一眼，目露精光。這少年聰慧，斷案如此能耐，怎會是路痴？他在朝半生，自具慧眼，一瞧便知她是有事要說。

月殺一愣，臉色更黑，他什麼也沒說！

元相國雖攝國政，但殿上有君王在，他竟未請旨便發了相令，那兩人竟還真領了命。

「借一步說話。」暮青道。

且不說那一張利嘴毒舌，只說這案子，明兒一早就得傳遍盛京王侯公卿世家，成了各個府里談論的活話本兒了。

暮青隨在他身後，上馬之姿乾脆利落，和_圖_書紫貂大氅寒風裡揚起，現戰袍如雪，身姿如電。

「父親，兒子先將英睿送回府去。」這時，元修的聲音傳來。

元修一怔，回頭見暮青牽著他的衣袖，眸似星子，寒夜裡晶亮。

待一眾西北軍將領消失在宮門前的夜色中，元相國才沉著臉上了華車，百官見元相國走了，這才漸漸散了。

左將軍府。

這時，元相國才對步惜歡道：「陛下，此案已露端倪，交給林孟等人去辦便好。今夜除歲，宮宴是為百官與使節們備下的，老臣以為不可散席，應先將勒丹使節多傑安排到偏殿暫歇，待宮宴散了再行送出宮去。」

驛館的人都拿下了，已全數關押在刑曹大牢，驛館廚房的人和傍晚送包子都嚴加看管了起來。

「親兵不識路，你也不識路？」呼延昊眯著眼，堅決拆穿暮青。

「嗯。」步惜歡懶懶散散的應了聲，「准奏。」

暮青冷冷望了他一眼，再沒提借一步說話之事，反而對元修道：「下官初到盛京，手下親兵不識路，可否請大將軍送下官回府？」

「夜路難識。」

「你確定？」連元修也這麼問。

「想說也不行。」暮青執韁打馬，策馬而去，「回府！」

「你懷疑誰？」元修皺眉問，下毒之事許有幕後指使者，若兇手就在驛館今夜被拿下的人之中，她定不會特意提兇手之事。既然特意提了，那便是真兇另有其人，且此人就在宮宴和_圖_書上！

人都拿下了，也就沒人再有心思看煙火了，步惜歡下旨散了宮宴，百官跪送聖駕，暮青起身時人已不在殿上，只燈火依舊，照著百桌殘羹冷盤，這一晚發生的事顯得那般不真實。

花廳里，元修問：「何事？」

她有何要事說，非要避著人？

「定不耽誤陪娘守歲！」元修抱拳一揖，便揚聲道，「牽馬來！」

這一嗓子把宮門前的百官喊得紛紛回頭，齊望向元修和暮青，兩人再無法避著人說悄悄話。

「你白天走過兩遍！」

羊肉包！

這便是非陪暮青不可了。

元修不知暮青有何話說，但以她的性子，想必是要緊話，便點了點頭要與暮青往宮門一側去。

元相國心中生怒，卻顧及著顏面，不想當著百官的面斥責元修，平白給百官留個父子不睦的話柄，大過年的叫人看笑話，便只能眼睜睜看著元修出了人群，躍身上馬。

元修愣了，問：「那為何不在宮裡說？」

但他沒敢想當然地認為肉包里有毒，那嘴毒的少年就站在他身邊盯著他，斷錯了案他又要丟人，於是他想了想。

剛走出一步，忽覺衣袖被人拽了住。

林孟的神色也變了變，如此說來，應是不會錯了，有毒的就是這肉包！他看向暮青，見她正看著布達讓，未有異議，因此他便問了最後一事，「送包子來的是驛館之人？」

「沒證據。」她雖然心中肯定，但並無實證，因此說hｔtｐs://ｗwｗ.ｈetuｂｏｏｋ.ｃｏm.ｃｏｍ出來對方不僅不會承認，還有可能反咬一口，她懶得在宮裡跟人扯皮。

林孟和盛京府尹、五城統領一同退出殿去，趕往宮外調集人馬包圍驛館拿人，殿上的宮人們將多傑抬去偏殿歇息，停歇了的歌舞絲樂又起，百官和五胡使節桌上的酒菜被端下去溫好又端上來，暮青早已吃飽了，只坐在席上等宮外的消息。

多傑被從偏殿里抬了出來，好在五胡使節們進宮時坐的是馬車，馬車被特許進了宮來，人抬去馬車裡，烏圖和布達讓也上了馬車，勒丹使節們便先行出了宮去。

約莫著宮門前百官已散，馬車裡才傳來元相國沉著的聲音，「迴轉，進宮！」

西北軍將領們頓怒，眼刀鋒利，恨不得將他凌遲。

西北軍眾將領在，暮青也不避諱，直言道：「兇手之事。」

林孟呼吸一屏，激動得面色發紅，羊肉味兒膻，毒藥的苦味因此蓋住了也是有可能的。

宮門口，華車轎子候成排，幾匹高駿的戰馬在車轎堆里頗為英氣顯眼。文官們講究繁文縟節，臨走前還要一番寒暄道別，人堵在宮門口齊送元相國上華車，元修要回相府守歲，便要走出人群上馬回府。

毒粉乃土黃色，肉餡兒里有醬油便可與毒粉顏色混淆。

呼延昊冷笑一聲，嘲諷道：「你何時變笨了？」

暮青掃了元修和西北軍眾將一眼，說了個名字。

暮青皺了皺眉，她想起在汴河行宮時的步惜和*圖*書歡，想起在邊關馬場時的步惜歡，又想起在奉縣縣衙時的他，再看此時，本有明君之能，卻被逼在朝堂上只能說准奏！

「不識。」

「好！」元相國道，「連夜便審，定要問出是何人下毒，為何下毒，身後可有指使之人！」

元修袖中手握成拳，忽覺手臂麻癢，那癢順著手臂經脈一直癢到心裏，說難受也難受，他卻古怪地不想避開，就這麼任由暮青拉著衣袖，任袖下的手臂癢得他難受。

呼延昊眼尖，揚聲道：「有什麼悄悄話說，讓本王也聽聽！」

元修和一眾西北軍將領皆跟著暮青回了府，楊氏一家和韓其初三人正等著暮青，年夜飯都做好了，沒想到元修等人也跟著回來了，但楊氏一見眾人的臉色便知是有事，因此也沒張羅著端年夜飯，只與劉黑子端了茶到花廳便退下了。

雙方邊走邊互扔眼刀，眼看著便到了宮門。

「你娘在還府中等著你守歲。」元相國面色含威。

呼延昊遠遠瞧著暮青，暮青目不斜視，她身邊的西北軍將領們目光威凜。大興與五胡雖在議和，但邊關十年的血仇非議和可消除，雙方同走在盛京宮的廣場上，寒風呼號如聞戰鼓，目光寒徹似見刀光。

但此毒味苦……

月殺將馬韁遞到暮青手中，臉色也黑著，這女人凈給他臉上抹黑，誰說他不識路？

「確定。」暮青道，「是不是他，今夜一試便知！」

西北軍回朝受封，元修本是天下矚目之人，倒hｔｔps://m•heｔubｏok•cｏｍ•ｃoｍ沒想到被這一介賤籍出身的村野少年搶了不少風頭。

這少年今夜出盡了風頭，也得罪盡了人。

林孟聽了眼神發亮，案情終於有眉目了！

「閉嘴！」暮青在馬背上道。

胡說八道！別人他還相信，這女人聰明得在地宮蛇窟里連那九塊人臉青磚都能回憶得出來，走過兩遍的路她會因為天黑就記不得了？

林孟點點頭，又掃了暮青一眼，見她還是不出聲，便覺此案應是明了了，這才對元相國道：「稟相爺，下官以為驛館中人有下毒嫌疑，可命五城巡捕司包圍驛館，將人全數緝拿，再審誰是下毒者便是。」

呼延昊挑釁地一笑，寒夜裡牙齒森白，似蒼狼獠牙。

暮青目光比他還冷，反諷道：「狄王何時更幼稚了？」

見元修黑如夜色的臉色，呼延昊心情大好。

思及此，不免想起暮青身份不明，元修明知卻替她保密的事，元相國心中頓生不快，今夜她要說的事，修兒回府後也未必向他稟明，此人與修兒相識半載便能叫他們父子不睦……

暮青走在後頭，百官皆離她遠遠的，卻誰都忽視不了她。

「我想起來了！多傑吃時還說大興的羊肉包不如草原的香，有些苦！」布達讓回憶著，神色微變。

「啊？」眾將震驚，「這不可能吧？」

「那人穿著你們大興人的官袍。」布達讓道。

「嗯。」元相國頷首，望向身在殿上的盛京府尹和五城統領道：「你二人同去，務必不使驛館中一人逃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