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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要把我們騙上山來一網打盡？」

一個時辰過去了，又一個時辰過去了，這個無月的夜晚，一切都似凝住了一般，只有火把的光焰在閃動。眼看月上中天，明知去流州一來一回不可能這麼快，秦湛還是一直望著山下，只覺得自己脖子都抻長了，也不見趙子雄回來。

「你騙誰？我們不衝上去，你就要把我們聚在一起，方便殺了。」

「至於吃空餉，那更是絕不可能。驍羈關守衛人數固定只有三千，我即便是吃空餉能吃到多少？青州知州一眼就能看穿了，我還要性命不要？你們不明白其中緣由，也把事情想得太過天真。」

那親兵小聲答應著，飛速上山。一會兒山上傳來號聲，秦湛給他迴音，表示「明白，一定看住」的意思。

趙子雄一擺手，道：「自然，我又不是嚴郊。」說罷轉身就走。

秦湛目送趙子雄帶著幾十個親兵出了關城，立刻將所有的兵將都召集上了關口，火把松明將山路照得亮如白晝，緊緊盯著被圍住的這幾百人，氣氛緊張，三千多人鴉雀無聲。

「是啊，我們親耳聽到的。」

嗡的一聲羽箭離弦，從這個人的身體穿過，揚起一串鮮紅髮亮的血珠兒和-圖-書，然後噌地插在地上，箭尾猶自搖晃。

其餘人頓了一下，眼睛里都露出一絲悲傷，另一個滿臉是血的人叫起來，「好哇，反正是死，我們衝上去殺了那狗官。」

趙子雄叫道：「絕無此事！你們聽誰胡說的？敢拿這等大事亂說，那是死罪。」

趙子雄也是一頭霧水，實在沒法解釋今晚的事情，他叫道：「你們都停下，這一定是誤會。我現在去流州找你們嚴將軍，最多天亮就回，到時候我一定給大家一個解釋。不過現在你們必須待在原地，不許私自上山，行不行？」

趙子雄喝道：「都給我住手！」隨著他的喝聲，二百個手持弓箭的守兵將泛著寒光的箭尖對準山下。

「各位冷靜一下。」趙子雄道，「趙某身負守關之責，自然要嚴密防守，並不是戒備你們。不知道你們輕信了什麼人的話，我豈敢撒下這等彌天大謊？當今皇上是可欺之君嗎？謊報西瞻姦細來襲，只要略微調查就能拆穿，到時候不是把我自己的身家性命都搭進去了嗎？

「是！可是大人，」秦湛小心地說，「這裏面好像有些誤會。軍奴口口聲聲說大人誣陷他們，大人最好問和*圖*書問清楚再動手，免得死的人多了，將來青州那邊又借題發揮……」

其實每一任青州知州和驍羈關守將，都是特地選擇有過節或者這樣不投脾氣的人出任，並且經常更換，目的就是避免二者勾結。上百年來，這是朝廷高層心照不宣的規矩，只是當事人不知道罷了。

「沒事的，我只是預防緊急狀況，驍羈關絕不容失，這點比一切都重要。青州那邊也派人盯緊了，各自就位，進入緊急狀態。」

趙子雄吸了一口氣，向人群中走去，身邊親兵叫了一聲：「大人！」

「別騙人了。」另一個軍奴叫道，「要不是想殺光我們，半夜三更，你們能戒備成這個樣子？老子運糧來也不是第一次了，你騙不了我。嚴扒皮讓我們運糧食，我剛才打開袋子，發現裏面全是泥土和乾草。他騙我們來，不是你們合謀，我們自己發瘋了半夜三更背些泥巴上山？」

「對，為什麼說我們是西瞻的姦細？」

軍奴們面面相覷，七嘴八舌地嘟囔，卻沒有人敢真的上前。

「對，他一定是和嚴扒皮串通好了。他們這些當官的哪會把我們幾條賤命當回事，幾天前嚴扒皮不是還說嗎，殺了我們比殺一條狗和-圖-書還簡單。」

趙子雄有些狼狽，喝道：「誰說本官誣陷你們是西瞻的姦細了？本官根本就不認識你們。」

「到底什麼事？」趙子雄喝道，「你們把話說清楚。」

「呸！」一個人怒叫，「要不是你們自己的士兵說漏了嘴，我們死了也是糊塗鬼。你和嚴扒皮約好了，西北好幾十年沒有戰事了，嚴郊嫌苦守青州沒有機會立下軍功，你嫌權力太小，想讓朝廷重視這邊。就騙說西瞻人要在這一帶活動，還說西瞻姦細混進來破壞驍羈關，被你當場斬首。流州的戰報已經在路上了，只等我們一上山，你們姦細的人頭就湊足了，是不是？到時候朝廷就增加軍餉給你，你就能吃空餉了是不是？」

他走前幾步，回身對自己的副手道：「秦湛，我帶著弓弩隊過去看一下，你留在這裏看著，無論發生什麼情況你都別妄動，就給我牢牢守住寨門。沒得到我的信號之前，先別動手，但是誰想從你這裏上去，都絕對不行，記住了嗎？萬一，我是說萬一我還沒有回來，但是有人衝上來，不用管我，直接放礌石。」

趙子雄轉頭對親兵小聲說：「通知秦湛看好了，在我沒有回來之前，不要讓任何人上山，www.hetubook.com.com也不要讓任何人走脫。嚴防他們中間真的有姦細在調唆，否則就立即動手，明白嗎？」

秦湛見勢不妙，忙命人將礌石擺在坡中央，只待有人衝上來就砸。

「大人，這……」

衝上來的軍奴在第二道關口就被堵截了，並沒能上來。趙子雄帶著親兵一直來到山腳才遇上他們，雙方正廝打成一團。大部分軍奴都空著手，只有幾十人拿著兵器，一看就是從守兵手中搶下來的，可見他們並沒有準備，且戰鬥力也略遜，幾乎個個帶傷了。

趙子雄一擺手，「不要緊，我看誰敢動手？」他陰冷著臉，大家自覺地讓開了路，看著他穿過人群，走下山去。

「胡說！你等再胡言亂語，別怪本官手下無情。」趙子雄示意弓箭手一起張開弓箭。然而山下的眾人卻不怕，情緒更加激動起來，一個人大喝一聲，就往上沖。

「狗官，你為什麼要殺了我們？我們犯罪，自有王法懲處，為什麼要我們拿命給你們換功勞？」

「你說了我們就信你了嗎？剛才你的守兵突然發作，對著我們揮刀就砍，又傳信讓你們下來幫忙。他們看我們已經被困住了，得意之下親口說出緣由，我們在場這麼多人親耳聽到的，可不是www.hetubook.com.com我一個人亂說。還有這半夜三更、這袋子里的土，你怎麼解釋？你看看地上的血，你看看我們死了多少人？難道我們得失心瘋了，背著這些土來找死嗎？」

軍奴中一個人的胸口開了一道大口子，血正汩汩地往外冒。他按著自己的傷口，回頭叫道：「弟兄們，這狗官下來了，我們不用上去了。」

趙子雄把臉一沉，道：「笑話！本官要想殺了你們，用得著這麼小心嗎？你們看看頭頂的礌石，只要一輪過去，你們這幾百人就都得給我躺下。是不是有人誣陷你們造反，你們就真的造反？只要上前一步，可就真的沒有回頭路了。你們都留在這裏等，本官願意為你們弄清事情真相，還你們清白、保你們性命。但我是驍羈關的守將，任何一個上山的人都是敵人，格殺！明白了沒有？」

青州知州嚴郊和流州軍務脅從督將嚴鄭是同族兄弟，一貫壓迫軍奴，甚至讓軍奴為自己勞作掙錢。趙子雄十分看不起這對兄弟，嚴家兄弟也不喜歡這個只會打仗的粗人。

另一個叫道：「怪不得這次挑出來運糧的，都是平時嚴扒皮看不上的人。出來之前我就覺得沒有好事，運點給養還用得著兩三百人？何況逼著我們一定要三更半夜出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