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兩人的模樣，就像你站在橋上看風景，在風景的人在樓上看你。

軍情處看似無所不能，成果累累，然而光鮮背後，付出的代價卻是外人無法想象的。

看完錦囊中莫離所言，李從璟蔚然一嘆，創建軍情處是他的手筆，但他成立軍情處的目的，是拿來用。莫離則不同，曾一手組建軍情處，比李從璟為軍情處考慮的更周全些，是以他也能最先看出軍情處此行計劃的破綻。

皮大成連連擺手，示意自己很無辜，道：「二爺你還沒說出口呢，沒套出來。」

李從璟趕了大半日路，沒吃飯，到了大帳后叫了一份軍餐，正開始埋頭大吃，看到趙象爻進來，示意旁邊的位置，「坐下說話。」

看到這句話，李從璟恨不得將莫離叫過來，然後拉出去一刀砍了——知有疏漏，如何不早說？

「一旦孟州攻不下，天威天武軍回援，那可是大麻煩。」李從璟總結完這一句，飯也吃完。

皮大成聞言嗅之以鼻，心想你心中哪有什麼情懷，分明只有情人。

河邊，坐在河灘上的趙象爻，出神的望著村子，一動不動已經近半個時辰，好像失了魂兒。皮大成擔憂的看著他。

布置完這一切，李從璟站起身，將趙象爻叫起來，「去解決孟州的問題。」

趙象爻在大帳外停下，站著等候傳喚。

李從璟的話讓趙象爻覺得很有道理，但從感情上，他又不甘心就這麼放棄追究李從璟的責任，不服氣的道：「你是軍https://m.hetubook.com.com帥，看清所有事是你的職責！」

趙象爻的憤怒和無禮並沒有觸怒李從璟，他揮揮手讓趙象爻坐下，苦笑道：「其中隱患，我並非一開始就看出來了，我又不是神，也是在來的路上才想到的。你們軍情處這麼多人到現在都沒看明白，要我想清楚，至少得給我點時間吧？」

「好，這次行軍你做的不錯。」李從璟坐下來，接過軍士送來的熱水喝了一口，「下去吧，有事再叫你。若是軍情處有人來此，傳他進來。」

收起錦囊，李從璟沉思了一會兒，抬起頭時沒有因為趙象爻急切的目光說什麼，而是叫來蒙三，問起了另外一件事：「簡山寨戰況如何？」

然孟州之事，軍情處教訓可有，城池卻不能不奪，為此，離獻上一計……

附近有個小村落，炊煙裊裊，雖然房屋不大甚至頗為簡陋，土牆斑駁，茅草屋頂略顯單薄，但村裡奔跑的孩童，不時傳出的雞鳴犬吠，還是讓這個村落充滿人味和溫馨。

趙象爻冷哼一聲，一甩衣袖，眼神重新落在村子上，眸子里瞬間充滿回憶，問皮大成：「你有沒有覺得，這個村子跟當初山寨下的村子很像？」

「軍情處這回制定的計劃我看過，在人物選擇上很細心，總體上來說沒什麼問題。」順著點頭的動作，李從璟咽下一嘴食物，又補下去一口湯，繼續道：「接觸李有財，是為了防備皇甫紹ｗww•ｈｅｔuｂｏｏｋ•coｍ.cｏm反水，讓他以刺史身份聯合城中力量，打開孟州城門；但若是皇甫紹一開始就打定了借刀殺人、過河拆橋的主意，只怕事情明朗時，軍情處已經沒有機會除掉他，屆時他再顛倒黑白，抖出我派人殺河陽指揮使的消息，只怕會引得河陽軍同仇敵愾，若是那樣，李有財縱然想做什麼，也是有心無力，孟州就攻不下了。」

趙象爻站起身，閉上眼張開雙臂，深吸了口氣，很投入的說：「因為空中充滿了情人的味道。」

繼續往下看：離之前添為軍情處統率，深知軍帥對軍情處之厚望，然軍情處要不負厚望，必要能獨立應付所有情況，要符合軍帥大勢發展對其之需要。離已離任，不應再對軍情處指手畫腳，否則軍情處不能成為一個真正獨立有用的所在。

「今日戰報，梁軍攻勢甚急，荊任重和丁茂守得很辛苦。」蒙三回答，「兩位指揮使說，必不負軍帥所託。」

言至此處，後面乃是解決之法。

林英的話，讓李從璟和趙象爻都怔了怔。

李從璟怔了怔，他沒想到趙象爻竟然說出這麼一句話來，這話他也覺得很有道理，無法反駁，意識到這點，他甚至開始認認真真反思。

字裡行間，李從璟體會到了莫離的用心。

如何解決？

李從璟覺得他說得也很有道理。

從陽壩到孟州的路不止一條，但官道卻只有一個，因為輕車簡從，為了避免與敗回孟州方向的天威天武軍相遇和*圖*書，李從璟不得不在軍情處銳士的帶領下，抄了小道。

趙象爻望了李從璟幾眼，對方大口吃飯的動作談不上半分雅緻，甚至還帶著幾分粗野，彷彿飯菜都跟他有仇一般，不迅速消滅不能痛快，他輕聲開口道：「河陽軍五個指揮使已死兩個，皇甫紹和羅大明內鬥，李有財趁機坐收漁利，軍帥得勝的消息傳回孟州之後，一切都會按照計劃進行。」

皮大成很認真很費勁的盯著村子瞧了半晌，最終還是很誠實的搖頭，「一點兒都不像！」

蒙三領命退下，趙象爻隨即掀帳進來。

趙象爻走向大帳，以一種莫名的語氣道：「都說了，二爺的情懷，你不會懂的。」

趙象爻回過神來，嘆了口氣，精瘦的臉上竟然充滿落寞，他用略顯低啞的嗓音道：「這個地方，曾今一定發生過一個浪漫的愛情故事。」

「回稟軍帥，依照軍帥之令，右廂軍三千自出懷州后，晝伏夜行，于日前抵達此地駐紮，廣布游騎，控制周圍百姓行人，確保大軍行蹤隱秘！」蒙三挺直身板回答，「截止此時，並無意外發生！」

皮大成怔了怔，下意識地問道：「為何？」

趙象爻轉頭怒視皮大成，想發火，但醞釀了半天，好歹忍住了，嘆了口氣，道：「你這種粗魯的傢伙，怎能體會二爺的情懷？」

既然大家都有道理，那麼事情就簡單了，解決問題才是關鍵。

大帳內，李從璟走到將按后，一邊取護腕，一邊看著面前的蒙三，微笑問https://www.hetubook.com.com道：「一切都還順利？」

入目幾列字：軍情處孟州之行，計劃有疏漏。

「當然是大……」趙象爻很自然的開口，話出聲才意識到什麼，猛然睜開眼，怒氣沖沖的望著皮大成，「你娘的皮大成，竟然敢套二爺的話？！」

「孟州的事情進展如何，大致說說。」李從璟道。

李從璟點點頭，「告訴他們，必要時施行第二套方案。」

「為什麼失落？」皮大成問。

李從璟想起了莫離的錦囊。他趕緊掏出來，打開第一個錦囊。

一個是打鐵的人，一個是用刀的人。

莫離接著寫道：軍帥之志大矣，軍情處之責何其之重乎，不令其從血的代價中汲取教訓，其如何能迅速成長？離領軍帥之令，一手創建軍情處，其情何其之深乎，然個人情感較之軍帥大業，豈不為小？離一片苦心，望軍帥體諒。

趙象爻想了想，越想越覺得李從璟說得在理，最後勃然變色，道：「若是如此，那身處孟州的大當家豈不危險？」

「不，你錯了！」趙象爻轉身，看著皮大成很嚴肅的說，「我高興，但也失落。」

「軍情處統領趙象爻，見過軍帥！」趙象爻規規矩矩行了一禮。

一旁的林英看不下去了，他為李從璟說話道：「孟州的事情，是軍情處的任務，辦好是軍情處的職責，辦不好是軍情處的失職，若是因為軍情處本身的失手導致了損失，軍帥還要追究你們的責任，哪裡要為你們的錯誤負責？如是如此，軍帥要你https://m.hetubook.com.com們軍情處何用？」

一路風馳電掣，直到孟州城東三十里之外。

皮大成奇怪的看著他問道：「軍帥大勝，怎麼聽起來二爺一點兒也不高興，還分外失落？」

「很危險。」李從璟點頭道。

皮大成左右看了看，他眼中只有駐紮於此的幾千百戰軍，實在是不能理解趙象爻的邏輯，他搖了搖頭，卻鬼使神差地問道：「二爺的情人是誰？」

趙象爻怒火中燒，拍案而起，大叫：「李從璟！你明知大當家此行有次隱患，事先為何不說明？如此害得我軍情處銳士現在身陷境地，進退兩難，你是何用意？！」

陽壩之役結束后，李從璟讓李紹城帶百戰軍押送俘虜的梁軍回懷州，自己帶著君子都二十人，直奔孟州方向。隨著戰事變化，現在戰場的重心已經轉移到孟州，李從璟自然要趕過去坐鎮指揮。

這時，一行二十余騎從遠處賓士而來，不多時，立即有騎兵奔行傳話整個大軍駐地：「軍帥到！」

趙象爻和皮大成雙雙站起身，隔著百十步向遠處的李從璟行禮。趙象爻凝神看了李從璟許久，道：「軍帥如此意氣風發，顯然陽壩之役已勝。三千打贏了一萬二，軍帥真不愧是真漢子啊！」

「二爺……」皮大成忍不住輕聲叫趙象爻。

懷孟之地多河川，此地處在潭水河上游，峽谷地勢，外接一片小盆地，兩岸多密林，山勢不高——實際上懷孟之地的山勢都不高。春日里和煦的陽光散落在這片山河，金燦燦的別有一番風情，很文藝很浪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