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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舟伸手，紙鳶落在他手心。感受著那些第一次注意過來的目光，周舟也有點無語。

然後，他就被這老頭坑蒙拐騙、各種忽悠，非但兩百斤黃金的差價沒拿到手，還要在這裏給老頭當些時日的雜役，等等看，有沒有老頭相熟的修士上門。

「嗯？」他抬頭看向了鎮外，一抹淺淺的紫光慢慢飛來，這情形似曾相識。

被坑了幾百斤黃金，又留在了這家「法器易物」的店裡打工，還要給那個老奸商跑腿打雜、外出攬客……

求人？不如隨遇而安的好。

千年小店，掌柜的在屋裡的桌子上趴著，夥計在門口桌子上趴著，兩人都在呼呼大睡。

……

如此一想，心中倒也不糾結了，就算是玄都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自己也有了個說由。

修仙成道，離不了法財侶地。

雖然店鋪裏面被周舟打掃了幾次，但也只能算是一家「乾淨的破敗小店」，憑這沈老頭黑周舟的行為就可斷定，這家小店的信譽……絕對是慘不忍睹的級別。

但等他們踏出俗世，進入中土世界邊緣，那一路上的精怪、妖魔、惡人強盜，甚至還遇到過攝人魂魄、血肉要去煉邪器的修士……

周舟冷著臉：「與你何關？」

無聊了搞個笑，應該不會……惹麻煩吧……

當他在中土世界邊界徘徊，遲遲不肯踏回南瞻部洲的地界，意外結識了一位金丹道人，就是這處坊市的坊長。這道人傳了他靈識修行的法門，也算圓了他修仙的夢。

量大者價優，欲賣從速。」

「小子。」沈老頭嚷了句，「都午時了，還不去買些飯菜。當心餓死我，沒人給你引薦山門啊！」

這幾天，老頭對他呼來喚去，掃地、搬物也就罷了，他還要去打酒、買菜！

沈老頭是有家不想回，自己卻是有家不能回。

坊市的規矩周舟也大概摸清楚了，坊市內禁止爭鬥、械鬥，又有一位金丹散修坐鎮掌管，平日還是很平和安寧的。

「修道還真是多災多難。」周舟趴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桌子上，小聲念著，「沈老頭說，只要我能攬到客，收成就分我三成……讓我攢攢拜師禮的錢。」

又呆了幾日，始終不見有門派修士到訪，周舟每天除了趴在那裝死修行，就是在坊間閑逛。

周舟心下思索，他不願生事端，更何況對方只是個靈識道人，而且身軀破敗衰老，已經沒幾年壽元可活。將老頭扔在桌子上，哼道：「那你給我補兩百斤黃金，我也不為難你了。」

那樣，周舟也能省了許多功夫，更不用低三下四地去求人。

堂堂玄都大法師的記名弟子，上清聖人老子的徒孫，竟然要混到在這種洪荒之中最低級、最狹小破敗的店裡打雜工……

還好天使妹子在蛋里沒出來，沒看到他現在的窘境。

「沒想過回去再看看家人嗎？」周舟端著酒杯問。

當那老頭不小心說出一句「賺了你三百多斤黃金」，周舟雖沒真的動怒，卻也不甘就這麼被人當猴耍。

周舟為何會在這店前攬客？事情起因，要追溯到幾日前……

因為這些人都可以挺起胸膛說一聲，他們是修士！

耳旁響起了一聲有些驕橫的喊聲：「喂！你這紙鳶賣不賣！」

店內店外，掌柜、夥計再次呼呼大睡，這家小店依然是無人問津。

換下來的道袍，被他收到了曲元袋中放好，這可是很有紀念價值的一堆布條。

然而，開始修行之後，沈老頭心中的執念，讓他絕了歸家的念想。

紙鳶越飛越慢，像是在尋找著目標，卻始終在靠近周舟。街上不少行人看到，都在議論著些什麼，甚至有名道融修士，還想動手將著紙鳶拿下。

靈台突然微微顫動。

他可是道融境後期！這老頭，不過是個靈識中期的老修士！

拿著鎮紙石將紙壓好，讓它飄蕩在桌子面前，周舟嘴角帶著點惡趣味的微笑，俯身趴了下來。

二手法器，二手法寶，二手靈根，二手小師妹、大師姐，二手掌柜夫hetubook.com.com人。

周舟之所以呆在這，純粹是為了在這裏等，等沈老頭相熟的門派修士前來，給自己搭條門路。

這幾日，他也吃了些這坊市酒樓的飯菜，都是些普通的瓜果蔬菜，罕有靈物，吃著總是有點不太可口。

「靈識境和凡人又有什麼不同？年少渾身是膽，憑一股熱血就出來了，做著長生不老的痴心夢，所以無懼一路險阻。但回去……年歲越大，也就不去多想了。」

老頭姓沈。

但這句「三百多斤」落入耳中，周舟感覺自己智商被看低之後，還被對方譏諷了一番！

「這種驕傲，自己怎麼就沒半點。」周舟喃喃著，額頭頂在桌面上，身周緩慢吸納著天地元氣。枯木訣遮掩下，路過的修士，也都以為他是個普通的年輕人，沒幾人會多看他兩眼。

肉，沒靈獸的那種嫩滑口感；飯，沒靈谷的那顆顆飽滿……也就這酒，還能喝一些。酒菜價格不貴，黃金也是用兩來計算的，不像法器都是「斤」為單位。

昨夜兩人喝酒時，沈老頭老淚縱橫的，講述了他修仙尋道的失敗人生。

應該閱讀無障礙。

一頓夜酒，周舟對這老頭多了幾分親近，雖然他在這老頭面前還總是板著臉，也經常有種暴走毆打老人的內心躁動。

沈老頭說這個的時候止不住眼淚，初嘗洪荒烈酒的周舟，也是臉紅脖子粗，忍不住對這些山門罵了兩句。

紙鳶突然加速，劃過一道流光，射到了周舟身前，圍著周舟輕輕飛了幾圈。

實在是……

走過路過的一些凡人修士，看這景也是頗感奇特，卻依然沒有客人上門。

沈老頭那時，雖然沒拜進修道門派，這些年的風雨歷練，也變得強壯聰敏，趁著年輕力壯，回去也能照顧好一家老小。

終於，他們那群同伴，又只剩下四五人，站在了一處修道門派的山門前。

周舟有些欲言又止，雖然他很想說教這老人幾句，但想到對方已經一百二三十歲，一生的艱苦多不勝數，和圖書他又有什麼資格去說教？

「本店收：

沈老頭怎會知道，周舟曲元袋中還有十多件法器，更有三顆價值不凡的「元珠」，其實不差這些黃金。

這小小的坊市，哪有那麼多修士倒賣法器。

如此，他攬客什麼的，完全就是在消極怠工。

「嘿！小老兒修為低下，但好歹也在這處坊市混了百余年，識物、辯形的本領，這坊間也算是有點名氣的。」

那不是，他進這家「黑點」賣法器，又趁機和掌柜老頭交談了幾句。

打了些酒菜，又和已經混熟的酒樓那靈識境界的掌柜要了筆墨紙張，周舟也起了些玩心。

就算看兩眼，有一眼也會是那種「修士」對「凡人」的蔑視……

再後來，年到二十的沈老頭和幾個同伴告別，想一路南下返回自己家鄉。他家中雖然還有其他兄弟姐妹，但自己為人子卻棄家不顧，總歸是不孝。

「資質啊資質，幾次險死還生，我們幾個，卻因資質平庸、沒有拜師禮，無法進山門。實在可笑，哈哈哈……」沈老頭笑中帶淚，或者說，他哭著哭著就笑了。

不同在何處？

雖然，這老頭似笑非笑的表情，在周舟眼中有點欠揍；但老頭說的話，卻讓周舟又有點心動。

嬸子能忍，嫂子也不能忍了！

更可惡的是，這老頭還得意洋洋地說了出來！

又不是罵聖人、道祖、大能，夜深了，在店後面的小院中抱怨幾句修道門派，也不怕被人聽去。

趴在那，他整理下腦迴路，總覺得自己被店裡面的老頭給坑大了……身為一個後世而來的穿越眾，他好像……有點丟現代人的臉……

「好、好，我這就補，別動手啊道友。」

她肯定放出了不止一隻紙鳶來尋自己吧。

每日坐在這吸納元氣、鍛鑄道軀，倒也有些無聊。

這日午後，周舟搬了張桌子，坐在那「法器易物」的豎牌匾旁，俯身趴在了桌子上，享受著暖暖的陽光。身上的破爛道袍也換成了一身粗布衣衫，看起來就是個偏瘦的年輕男人，m.hetuboｏｋ.ｃoｍ•com做苦力的那種。

老傢伙笑容越發燦爛，他道：「我也認識幾位常來我這邊淘法器的修道門派的修士，進修道門派這件事上，還是能給道友些幫助的。」

只要來第一個門派修士，管他是大門還是小門，哥加定了！不行進去打打工、做做苦力，能有個門派出處當跟腳，遮掩下自身的特異，其他無所謂……

紙鳶上飄出幾行字，依然是東方羽兒給的書信，內容和之前那隻紙鳶上的一樣。

知道你這老頭會黑自己，但沒想到竟然黑了這麼多！總價應該是四百多斤黃金的幾件法器，竟然只給了他一百二十斤黃金！

沈老頭生在俗世的漁村，七歲的時候在沙灘上挖出了個巴掌大小的玉碎片，上面有兩個字「求真」，他就堅信自己得到了仙緣。這個總是聽村裡人講仙人移山填海、長生不老故事的小孩，從此種下了修仙的志向。

說到傷心處，沈老頭感慨道：「你年紀輕，資質肯定比我強，一定要找個門派加進去。就算是在門派里做個苦力、雜工，那也比散修強了太多……這苦，我受了一輩子啊。」

東方羽兒總能給他招惹麻煩的體質，還真是一點沒變。

……

年輕，經不起忽悠啊。

毛筆字，他沒練過；但用控水訣控制著墨水，在白紙上「布」出幾行字，卻是十分簡單的。周舟用的是簡體漢字，還效仿古書的書寫方式，從右到左的豎行去書寫。

老頭長長地舒了口氣，眼珠開始轉動，嘴角露出了淡淡的微笑，「道友剛才，一直在問拜師禮的事，是想找個門派投靠？」

嗯，他這是清靜無為、隨遇而安。

雖然在大能、仙佛眼中，這兩個境界，和凡人也沒什麼差別……

關鍵是，這酒菜的錢，還是他出的！

但尋仙十年，落魄而還，又怎是「心酸」一詞可去描述？

「哥也就看你老無所依可憐你。」周舟嘴角一撇，不情不願地起身，走向了不遠處的小酒樓。路上還忍不住嘟囔幾句，詛咒這老頭出恭掉糞坑什和*圖*書麼的……

尋仙多險阻，一步一青天。

法和財為必備條件，沈老頭沒有門派庇護，好求歹求，才在這個「千年老店」裏面做了個雜工。那時的掌柜，還是個宅心仁厚的道融境修士，指點幫助了沈老頭不少。

剛賣法器時少算六斤黃金，他也就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權當這老頭喜歡佔小便宜，這零頭也不用太過在意。

如果不是為了找個門路好進修道門派，周舟怎麼會忍這老傢伙的欺凌壓榨？

紙鳶？

老頭也是慌了神，從周舟剛才拿出來的幾件法器、身上道袍這些刀割的痕迹，他就斷定這年輕人……不是個善茬。

這又關周舟什麼事？他只是在這裏等等看，有沒有門派修士前來。

倒也是有心了，不過……

他寫的那些文字，沒有給小店帶來半個客人，反而被路過的幾名女修士瞪了兩眼。

十一歲跑出村子，遇到了懷揣著相同志向的幾個少年，結伴向北……三年行走，跨過了各種艱難險阻，終於到了中土世界的邊界。一路上，幾個少年的隊伍曾擴大到幾十人，男女老少，都有著他們的尋仙夢。

看一個老人哭的老淚縱橫，他心中總是有些難以釋懷。

周舟雖然有點不情願就這麼被老頭坑，但思量少許，還是點頭了……

這裏，大多都是修道界最底層的修士，和凡人小鎮大致相似，又有些不同。

身為太清道統門人，玄都大法師的弟子，他心中雖然沒多少驕傲，也不想辱沒了師父的名號。

「買賣歸買賣，但還是要有點底線的吧？」周舟冷聲說著。

周舟擼起袖子、一拍桌子，拽著老頭的衣領，把這個瘦弱老人提到了自己面前。目光雖然算不上殺氣凌然，那也是滿滿的兇狠，似乎一言不合就要打碎了這老頭的腦袋。

後來，沈老頭又在這片偏遠的地界，茫茫然轉了幾年，試過四五處小門派，都是被掃地出門。

「客人、道友莫急，道友莫急，我剛才給你的已經是常價，這坊市有四家收法器的鋪子，他們都比我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