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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政延抬眼，聲音嘶啞，「何人？」

然而，從玉微居到宴廳的路上，安久竟發現了不下於五十人，這些人每五人一組，在梅莊裡搜尋活口，連僕役下人都不放過。

莫思歸從腰上接下一隻拇指大小的玉葫，迎著火光，能看見裏面中空並裝了水。

梅久還在因這話怔愣，安久卻已經閃身到那口水缸前，將手裡的外衣浸入水裡。順便將面罩拉起來，整張臉浸入水裡，直到面罩濕透，然後提起外衣披在身上。飛快的衝進宴廳。

眼前的大火飛正在吞噬屋宇，安久盯著前廳看了一會兒。認為想要救梅如焰必須要儘快行動，越推遲越是難進去，不能等到確認周圍絕對安全再行動。

「不可能。」梅久從來沒有這麼果斷過，「我們當初的遭遇相同，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家世，她要圖謀什麼？」

安久想到他弄這種毒的原因，「你要去救啟長老？」

險險的衝出院子，正撞上一個人趴在水缸邊上。

莫思歸以為她嘴硬，便自動忽略了這句話，贊道。「我就知道你仗義！」

安久進了院子，一眼便瞧見了廚房門旁邊的大水缸。精神力能夠感覺到周圍有許多人，但無法感知他們在做什麼。

原來梅氏真的也有「忠正守義」的家訓。可是，忠正守義樓又在何處？

「梅十四。」安久伸手扶住他。

咣啷！

「嗤！」安久連諷刺的話都懶得說，只道，「我當自己已經死了。借住你的軀殼，這次就當一次https://www.hetubook.com.com性|交齊房租。」

梅如焰還被藏在偏廳後面的儲物室內，如果有幸沒被發現，再晚一點估計也要被大火燒死。

偏廳後面的儲物室還未起火，但是安久在箱籠居然沒有看見梅如焰！

安久未做聲。擰眉盯著那片大火，仔細想了一下地形，趁著四下無人，便直奔後院。

安久換了一身黑色勁裝，外面罩了一件牙白色的外衣，背起弓箭和包袱立刻去宴廳。

從那人的身形的面部輪廓，安久看出他正是梅氏家主。

反倒是現在一個人行動，依靠著強大的精神力，能夠提早發現並避開敵人，實在避無可避，躲藏起來也很難被人發現。

宴廳的後院有一個廚房，因為過年的千人宴會的酒菜大部份從這裏出，所以這間廚房比梅庄常用的廚房還要大。

安久漠然道，「我憑什麼找你。」

安久將面罩扯下來，又飛快的拉上，梅政延放下心來，緊緊握住安久的手，「在忠正守義樓後面的山下……有梅氏……梅氏……」

安久愣了一下，低喃，「乾乾淨淨、問心無愧……」

「做到這個地步已經仁至義盡。」安久道。

安久猶豫了一下，從柱子后出來，大步向他走過去。

安久頓了一下，彎腰撿起竹蜻蜓，塞進了身上的背袋中。

她這一雙在鮮血里浸染的手距離這兩個詞太過遙遠了，梅久雖與她同一個軀殼，靈魂卻是乾淨的。

莫思歸晃了晃和*圖*書小葫蘆，拔開蓋子，淡淡的霧氣便從葫蘆口中升騰而起，這煙氣很詭異，在空曠的院子里不散去別處，全部都往衣服上沾，「這是我新制的毒，叫『天下傷心處』。」

莫思歸詫異，「你跟我去？」

血流成河，安久能感覺到腳下的溫熱浸入到鞋子里。她低頭看了一眼，腳邊一張孩童天真的小臉浸在血泊里，白|嫩嫩的小手中還攥著一隻竹蜻蜓。

安久知道這莫思歸這一襲是正常反應，還是忍不住罵道，「混蛋！醫生果然都有暴力傾向！」

她餘光隱約瞧見那扇面上是一支紅杏，「莫思歸！是我。」

安久隱在柱子后戒備的看向那邊，一個渾身被血染得看不出顏色的人掙扎著想要站起來。

「那走吧！」安久道。

藉著火光，安久看見手裡是一件類似環佩樣的東西，正面雕刻蘭草，背面是一塊一塊的方形凸起。

有些事情一旦開始就沒有回頭路，髒了的靈魂也再難洗乾淨。

「嗯，那些人扎堆的去圍堵他，他身上毒藥不多，這樣下去早晚會被抓住。」莫思歸聲音明顯沉了下去。

果然還是啟長老取的名字靠譜！

繞過一片梅花林，安久才看見熊熊火焰已經幾乎吞噬整個宴廳。

跟隨梅政景他們一段，安久才發現自己果然適合獨行，人多固然能夠相互照應，可也容易被發現蹤跡。一旦雙方交上手，別人的照應畢竟有限，像她這種沒有內力的人很吃虧。

安久無語，莫思歸和*圖*書取的藥名真是令人髮指，不過，看字面意思，應該是很霸烈的毒。

梅久完全蒙住了！烈火里屍體堆積如山，一瞬間，似乎與安久回憶中的某個畫面重合，那是她曾經以為是十八層地獄的地方。

安久這是第一次從後門進入宴廳，在灼熱的環境里摸索了好一會。才進入正廳。

宴廳那邊火光衝天，還能聽見打殺的聲音，可見圍殺還沒有結束。

密道入口處那邊一隻酒瓶從桌上掉落。

「梅如焰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有安好心，你確定要救她？」安久問梅久。

莫思歸又以為她是嘴硬，「仗義！」

整個宴廳里的慘狀闖入視野，地上密壓壓的是幾百余屍身，大多都是老弱婦孺，飯桌東倒西歪，有酒灑到的地方已經燒起來。

安久對梅庄不太熟，但是所有地方都曾轉過一遍，並沒有見過或聽說過所謂的忠正守義樓。

安久目光一轉，看見人群中另一個很醒目的人，他白衣玄發，纖塵不染，身旁護著一個著胭脂色衣裙的少女，卻正是梅如焰。

莫思歸給了安久一粒丸藥，「解藥。」

安久，「……」

梅久恍恍惚惚低喃了一句，「為何會這樣？」

須臾，身體漸漸恢復正常。

可是出去之後才發現正堂和偏廳之間的鏤花隔斷已經被大火吞沒，火勢熊熊，木塊不斷掉落。

「我的經脈還沒有醫好，不能讓你死在這裏。」安久說的是實話，且十分直白。

安久道，「在水缸邊做什麼？」

梅久驚道，ｈｔtps://m•hetuｂｏoｋ•ｃｏm.ｃｏｍ「怎麼辦！」

安久已覺得視線模糊，當下毫不遲疑的吞了葯。

這火是從前院開始燒起來，後院還未曾被波及，走原來的路最安全！安久頓了一下腳步，扯起外衣將頭包上。猛的沖了過去。

那把摺扇竟是折轉回去，莫思歸站起來，接住扇子，喚道，「梅十四？」

外面還在混戰，兩人蹲在假山中的洞內，一眼便看見了啟長老，因為旁人那邊幾乎都是一對一的打，只有他一個人被九個人圍住，那九人極有次序，圍成一個圈，手裡拽著鐵鏈，互相交錯，將啟長老困在中間。

焦臭味撲鼻而來，隔著濕的面罩都被嗆得難受。

安久眸色一凜，旋身閃開，然而稍慢一點。便被削掉了一片衣角。

「梅十四！」莫思歸飛身過來，一雙桃花眼亮晶晶的噙著令人心悸的笑意。「你回來找我？」

「你……」梅政延咳出一口血，急促的喘息，他死死盯著安久，彷彿在辨身份。

火舌添卷，披在外面的衣物很快就被烘乾，被火燎出黑印，更有些地方燃燒起來，安久索性將衣物拋棄。

她現在才懂，原來自己無法重歸平淡普通的生活，最重要的原因不是現實不允許，而是那臟污的靈魂無法安寧，「好，我成全你。」

梅政延身體一陣輕微的抽搐，僵了一下，而後突然軟下去。

這屋裡沒有屍體也沒有一絲血跡，難道是她自己醒了逃出去？

不過臨終遺言，想必是一件極為重要的東西，安久把它塞進懷裡，抬手落下和圖書梅政延的眼帘，起身去偏廳。

莫思歸是醫。亦善毒，他看出老太君那種人是絕對不講情面的人，他對她又不能用什麼烈毒，但換了個暗衛，他手腳就放開了。

莫思歸從袖子掏出一隻拳頭大的玉壺，往裡面倒了一包葯，回到水缸便灌水，「這毒還有個別名，因為它主要由石葯製成，承載器具非玉不可，所以啟長老叫它『玉沾衣」。」

待裝好水，兩人一同出了後門，潛到前院。

那人聽見動靜，倏然回頭，手裡的摺扇刷的展開扔了過來。

梅久也終於硬起了心腸，她知道自己都要靠著安久才能活，沒有能力去救任何人，所以縱然心中難受，亦不曾開口讓安久去救人。

有梅氏什麼？面對這一半遺言，安久揣測，會不會是梅氏的寶藏之類。

安久感覺梅政延往自己手裡塞了一樣溫熱的物件，便掰開他緊握的手。

安久也不解釋，只問道，「你不是被老太君抓去，為何會在這裏？」

「老太君把我帶過來之後就交給一個暗衛看管。」莫思歸撇撇嘴。「我不過是不敢對老太君下手罷了，換了一個小小暗衛，豈能看得住我！」

外面有未化完的積雪，安久一身牙白，走在上面顏色幾乎與雪融為一體。

啟長老的武功是九階，而對方似乎很有針對性，圍堵他的人真正實力至少都有七階。在這種情形下，只靠武力顯然不太可能全身而退，必須要用毒。

她扯下身上的外衣，在屋側的陰影中隱蔽。

安久不再理會她，打算從原路返回後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