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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定江道，「現在。」

安久起身，堆積的雪裂開，從屋檐上掉下去，把平整潔白的雪地里砸出一個淺淺的坑。

安久道，「你不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的處境吧！既然你明白，卻選擇尋找生路而不是尋死，你選擇殺戮別人來換取自己的生路，都是你懦弱又自私的選擇，為何要指責十月懷胎生了你的娘？」

安久抓著暖手石沒有動，她感覺楚定江生氣了，便問道，「發生什麼事了？」

「多想就這樣看四季變換。」顧驚鴻一動，雪簌簌滑落，他轉頭看向旁邊的雪堆。吐出霧花，「謝謝你陪我坐了一夜，回吧。」

安久不理解楚定江的想法，但是既然他做出決定，就是有必須去的理由。

楚定江嘆了口氣，心道這孩子根本就跟正常人不一樣，自己同她較什麼真啊！

「什麼時候走？」安久道。

安久心中疑惑，既然他不是皇帝的爐鼎，那又是誰的爐鼎？還有他口中的「他們」又是誰？

這在安m.hetubook.com.com久的印象里是很尋常的道別，卻是她第一次做，但這樣的親昵在楚定江眼裡，就像妻子送夫君出征一般，讓他心情突然好了起來，「好。」

他來就是與她道別。

安久突然伸手抱住他腰，墊起腳，親了他的左右臉頰，「平安歸來。」

「你這麼一嘆吧，特別滄桑。」安久往前湊了湊，「就把真正的年紀暴露了。」

並肩在屋頂坐了一夜，快天亮的時候風雪才漸漸緩下來。

二人在廊下相擁。

突然的溫暖環繞周身，安久微微打了個哆嗦，她原以為楚定江出去辦事最多不過就是十天半個月，沒想到竟然這麼久。

廊前被黑色斗篷裹住全身的人影如豐碑佇立。微黃的光將在他寂冷的身周鍍上一圈溫暖的光。

「阿久，我要離開一段時日。」楚定江道。

楚定江笑道，「安小久，信不信我把你和莫思歸拎到一塊揍？」

同顧驚鴻說話一點都不費勁hetubook.com.com，只需字眼片語的點出來，他便能領悟，以至於安久這個本身就不擅長聊天的人更是找不出什麼話題。

他未曾出聲，大手從斗篷底探出來，丟給她一物。

一兩年啊……

以她思考問題的方式，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楚定江不悅的真正原因。

說的好像他不去一樣。

安久伸手接住。暖呼呼的溫度從手心傳來。

安久靜靜聽他說完，繼續上一個話題，「去辦何事？」

她看了顧驚鴻一眼，什麼都沒有說，放下酒罈從屋檐上跳了下去，整個人埋在深深的積雪中。

安久不會輕功，費力的踏著沒到大腿的雪前行。

安久心道：我是認真的！

「有熱水，回去泡一下，這幾日莫思歸要給你重鑄身體。」或許是有幾個時辰未曾開口說話，楚定江聲音猶若沉鍾。

安久不知道接下去該說點什麼，她自己也是在迷茫中摸爬前行，就在不久以前還覺得生無可戀，最近才覺得能活下去其和*圖*書實是一種幸運。

「快則三五個月年，長則一兩年。」楚定江伸手將她拉入懷中。

嘖了幾聲，心裏就有點羡慕，也不怕打擾他們，揚聲道，「明月，你明天就要進控鶴軍，我們來抱一個吧！」

天地間白茫茫一片，兩人也變成了雪人。

有那麼一瞬間，安久真覺得罩在斗篷下的是一個遲暮之人，但見他一掃陰鬱，便沒有說出口。

而顧驚鴻並不想死，是被逼到了絕路。

安久抿了抿嘴，這女人怎麼聽起來與她的母親有些像呢？這種感覺讓她有些不悅，「不管怎麼說，她給了你生命，讓你來到人世看了一遭，你不應該這般指責她。你活到今日的這個地步沒有必然性，是自找的！」

站在屋頂的顧驚鴻目送她身影遠去，面上的柔和斂去，目光中透出至死方休的決絕。扯出黑巾罩面，又戴上鬼面，躍下屋檐，踏雪無痕。飄然遠去。

安久走到廊下拍掉身上雪，「幾天？」

控鶴軍將領比普通的朝廷官員就和*圖*書這一點好處，普通官員可能花上十年二十年好不容易爬到一個高位，一朝犯錯被踢了下來，牆倒眾人推，再想上去更加困難，然而在控鶴軍里，只要你不玩命的去完成任務，很快就能再回去。這是一個用戰鬥力和忠誠說話的地方。

「自找？」顧驚鴻平靜的問。

顧驚鴻愣片刻，旋即莞爾，「你說的對，我會讀心術，卻從來沒有看清楚自己的心，我以為七竅通靈就能看破一切，卻尋不出自己的路。」

「祝你一切順利。」安久喃喃道。

楚定江無奈的揉了揉她的後腦勺，垂首在她耳畔輕聲道，「有人密告華宰輔通敵賣國，聖上派我帶人前去查證。」

安久踩著雪，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回到永遠黑暗的住所。

通敵賣國，是滅九族的大罪！楚定江雖然拋棄華氏的身份，決心同華氏劃清關係，可他根深蒂固的氏族觀念未曾改變，事到臨頭，他一邊嘆著「報應」一邊卻又無法看著這個與自己有兩世羈絆的氏族滅于https://m.hetubook.com.com旦夕，所以這件事情得由他來處理。

「去辦何事？」安久破天荒的打聽起別人的事情。

「我要去遼國一趟。」楚定江說的很輕鬆，而後轉移話題，「還有一件好消息，我官複原職了。」

莫思歸抄著手倚在門框上，「嘖嘖嘖。」

「是我生父的家族。」顧驚鴻讀懂她心中的疑問，便道，「我隨母姓。可我從未見過母親，後來據我所查，在我出生時她便被殺了。可憐又愚蠢的女人，被人騙了感情，替人生了孩子，最終莫說名分，連命都沒了！」

並非是指明派遣，而是楚定江主動請纓。

然而這次，屋內竟有燈火如豆。

她爬出來，回首看見顧驚鴻看著她笑。沒有昨夜的壓抑，清淺純澈的笑容如若一名涉世未深的青年，很難想象，他是控鶴軍中數一數二的殺手。

顧驚鴻沒有聽見聲音，但看見她說話的口型，在心底說了一聲「謝謝」。

「你們幾個再過三天便會進控鶴軍，我已經知會過了，你就到神武軍。」楚定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