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潛龍入海
第0578章 憤怒
「這是自然，吞天大將百戰不殆，所向無敵，能親眼看見他的雄姿一直是我們這些平民百姓的心愿。」溫婉動人的老闆娘自后廚徐徐而出，她微微笑著，彷彿投其所好一般奉承起來。
小二連連點頭，一個小跑就將衣服送了過去，然後又跑回后廚，不一會兒端了兩大碗熱騰騰的面出來。
葉青羽和胡不歸對視了一眼。
而且看他們的樣子，顯然是沒錢吃飯，獃獃地坐在那裡，蕭瑟且可憐。
原本在天荒界中經常能見到的飄雪，此時竟然讓葉青羽心中生出一絲徹骨涼意。
天空之中，又揚起了片片雪花。
在他身邊，六名魔蛛族武士同樣實力不俗，渾身黑色的鎧甲，腰懸長刀，面目極為可怕，氣息肅殺，宛如六尊殺人機器一般。
把面端給賣場父女之後，他又指了指葉青羽和胡不歸這邊，然後才返回后廚。
小九化作一道無人察覺的流光，消失在了客棧里。
傍晚時分，路面上已經鋪上了一層白雪薄被，只是這被子里夾雜著星星點點的紅色血光，看上去格外刺眼。
大家不約而同望向店門方向。
一直到這群魔蛛族的軍士離開，客棧里的氣氛，才放鬆了下來。
「我就是。」年輕老闆微笑著道。
葉青羽和胡不歸一直留神聽著這些談論之聲。
眾人都聞聲望向窗外。
年輕的小二正在一旁賣力擦桌子，聽到聲音立刻滿臉堆笑跑了過去。
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葉青羽悄悄掐醒打盹兒的呆狗小九，低聲在耳邊吩咐了幾句什麼。
白髮凌亂的老爹神色滄桑木然，靜靜地坐在板凳上，一雙棕褐色的眼和_圖_書睛深陷在眼窩裡，一條空空的褲管被隨意系了一個結，空蕩蕩垂在地上，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手指，十指修長，指若青蔥，甲似白玉，倒全然不像一般市井老人手指的枯瘦皺黃，他懷裡抱著一把油亮生光的紅木二胡，筒麵皮膜是色澤分明，鱗紋均勻的蟒皮，琴桿光滑平整，是上好的紅木整根鏇成。
這二胡看上去年代久遠，應該是祖輩傳承下來的。
突然，外面傳來了一陣整齊的腳步聲。
議論聲小了下來。
突如其來的聲響驚動了原本各懷心思，沉默不語的客人們。
但是——
走了幾步，那魔蛛族大尉突然轉過身來。
可如今老爹手中的二胡已經斷了一根弦，偶爾撥弄幾下，曲調卻再不復往日完整和悠揚。
「你就是這客棧的老闆？」人族武士上下打量。
咔嚓！
賣唱老爹端著面，連連朝著葉青羽這邊點頭作揖，萬分感謝之後，這才坐在桌子邊上，狼吞虎咽地埋頭吃了起來。
「這場大雪，不知道又要凍死多少人了……」客棧里突然有人感嘆起來。
「來了來了，不知幾位爺有何吩咐？」先前櫃檯里站著的年輕老闆，從櫃檯后掀簾走出，不卑不亢，微微欠了欠身，手中三指並寬的狼毫筆還斜握在手中。
明日要在城主府廢墟上殺戮最後的人族抵抗英烈？
人人自危。
現在戰亂大變，人心惶惶，沒有人來聽曲了，父女倆就那麼相互依靠著獃獃地坐在角落裡。
「她是個盲女……」
自晌午開始的飄雪，竟是有了越來越大的趨勢。
他一轉身，朝著那個魔蛛族大尉和-圖-書的時候，臉上那種驕橫的表情，立刻變成了諂媚，點頭哈腰地道：「大人，已經通知完畢了，您看……」
「是啊，以往都是風和日麗，熱鬧非凡，如今卻變成苦寒困境，有家不能回……」
「哎……」
嘩！
但是轉念一想，生意變化很正常，更何況眼下世道慌亂，局勢也是翻天覆地，對於這一變化，也不是奇怪的事情。
葉青羽又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一邊輕吹茶湯熱氣，一邊自言自語般解釋道。
偶然之間一抬頭，對面一對麥唱的父女吸引了葉青羽的注意。
葉青羽微微招手。
卻見一隊鎧甲森嚴的魔蛛族軍士，從遠處而來，到了客站門口停下來，紀律森嚴，刀甲生寒，宛如一股黑色的洪流一樣，一瞬間飛快地分佈開來，很快就將整個客棧都圍了起來。
片刻之後。
當時城內人流如織，客棧生意火爆，所以這對賣唱父女生意還不錯。尤其是這個小姑娘，水靈可愛，心思玲瓏，經常能在唱曲之後說兩句童言無忌的話逗得賓客開懷大笑。
「人呢？老闆呢？快滾出來，大尉大人有要事宣布。」這人族武士耀武揚威，掃了一眼客棧里的眾人，大聲地喝道。
嘭！
為首的魔蛛族大尉一身黑色鎧甲，臉上有一層薄薄的黑色絨毛，眼眸泛著瑩瑩紅光，一道自臉頰而下的凸起刀疤彷彿茂密森林之中的分水嶺一般，實力大約在登天境，肩頭攀著兩隻紅紋巨型蜘蛛，應該是他的戰寵之類的東西。
所以葉青羽對這對父女有印象。
這對父女葉青羽見過，當時他和老魚精初到流光城中，路過店和*圖*書門口。
他伸出被黑色絨毛覆蓋的長指，指尖像蜘蛛觸手一般又細又長，像是在清點人數一般將在場賓客一一指了一遍，這才用一種宛如生鏽了的金屬相互摩擦的般令人毛骨悚然的聲音，一字一句地道：「你們這些賤民，如果有人膽敢不去，視為叛軍同黨，一併論處！到時候坐鎮流光城的魔蛛神將，英勇威武的吞天大將也會親自到場監刑，你們有機會一睹吞天大將的威武雄姿！」
窗邊。
坐在窗檐下的客人突然輕促一聲。
小丫頭時而輕輕一聞，臉上露出甜甜一笑，彷彿還能聞到自香囊中隱隱傳出的似有似無的杏花幽香。
「下雪了！」
葉青羽微微低頭，避免引起注意，但餘光卻還是將這一隊魔蛛族武士觀察的清清楚楚。
「其實那個吞天魔將，更加可怕，聽說他是駐紮流光城魔君的軍團長，極為殘暴，最喜歡吃人肉，當日被俘虜的人族軍士，但凡有點元力修為的，都被他活生生地燒烤、烹煮，像是殺畜生一樣給宰掉了，進入城主府之後，嫌城主大人的寢床太硬，直接把城主府里的少女侍婢，還有城主那三個年幼千金和兩個幼子全部活活扒皮，用來鋪在床上做床單……」
客棧里的眾人，這才都暗自鬆了一口氣。
「剛才那個魔蛛族大尉，叫做紅魔，當初攻城戰中，城主率領城中禁軍和家僕下人拚死抵抗，最終不敵戰死，就是這個紅魔大尉，第一個殺進了城主大人的家中，將城主大人一家老小三百余口，一個都沒有留，全部殘殺。」
「很好，你給我聽好了，吞天神將大人下令，明日清晨ｍ•ｈｅｔuｂｏok.ｃom•ｃom，要在城主府廢墟之上，要處決最後一批人族罪犯，你們這些個賤奴，一個個都必須去城主府廢墟觀刑，誰敢違抗軍令，格殺勿論。」人族武士趾高氣昂地道：「知道了嗎？」
年輕老闆點頭：「去，一定會去，不管發生什麼事情，我一定會去的。」
胡不歸實在怒上心頭，手中力度一重，茶盞直接皸裂，茶水從四分五裂的杯壁滲了出來。
客棧大門被一腳踢開，木屑飛濺破碎。
天色漸晚。
「來啦！客官，有什麼需要的？」
「是啊，還不知道今日大雪之後，明天晨起街頭又會出現多少凍死寒骨……」
一陣陣唉聲嘆氣的聲音。
老爹的懷裡，蜷縮著一個看起來只有十二三歲的小姑娘。
人族武士這才滿意地點點頭。
客棧里的氣氛稍微活絡，有人低聲地議論了起來。
兩個人表面雖然神色風平浪靜，但心中奔涌的怒火早已宛如滔天駭浪。
江湖藝人都視自己的樂器為生命。
小姑娘的臉上被鍋灰抹過，髒兮兮的，略顯乾枯的及腰長發微微束在腦後，幾縷髮絲散落在肩頭，亞麻色的布裙此時已經被泥塵沾染，懷裡抱著一個巴掌大小的杏花圖紋的四角垂香囊。這香囊似是她極其珍愛之物，不管臉上，手上，衣服上多臟，香囊依舊潔凈如新。
時間流逝。
一個魔蛛族大尉帶著數十名凶神惡煞的魔蛛族武士破門而入。
「是啊，當時的慘狀……簡直讓人不敢想。」
「小二，你過來。」
那魔蛛族大尉面色陰沉如冰，看著客棧里所有人的人，如同看著一具具死屍一般，一句話沒有說，轉身就走。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點頭哈腰的人族武士，屁顛屁顛地跟在一邊。
客棧里頓時瀰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氛。
「如今城中局勢大變，不知道多少人流離失所，你我還能有一瓦遮頭，已經不錯了……」
葉青羽突然意識到，自己上次來的時候，老闆明明是一個和善的大胖子，距離現在也不過是兩個多月的時間而已，怎麼已經換人了？
葉青羽手指一翻，取出一件厚衣服，交給店小二，又點了兩碗面，吩咐小二送了過去。
一旁的胡不歸收回略帶疑惑的目光，也端起了茶杯，只是手舉在半空中，似在想些什麼。
「流光城幾千年來一直是四季如春，百花常開，如今季節氣候徹底紊亂了……」胡不歸發出一聲微弱難聞的嘆息。
葉青羽靜靜地坐在座位上，打量著客棧內外的人，若有所思。
凄楚悲涼的模樣，讓葉青羽心有不忍。
「簡直就是喪盡天良啊。」
「噓，小聲點，別說了，要是被哪個壞掉良心的傢伙聽到，去魔蛛族那裡告發，我們都死定了。」
魔蛛族軍團的首腦也會出現？
眼下零零散散坐在客棧里的人，也不像官宦貴胄，反倒像是被困住，僅僅只能果腹自保的逃難之人。
這倒是個不錯的機會，到時候正好可以救人，也可以將魔蛛族軍團首腦一鍋端，兩全其美。
老魚精聽見小姑娘唱曲的聲音，非要拉著葉青羽進來聽曲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