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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的很好，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達素想玩，那我就好好跟他玩玩。」

此時此刻，清軍已經退到永和鎮，陳文不擔心達素和田雄會藉機逃跑。四明山在手，北上便可截斷寧紹平原，將這兩個府分而食之。他們要不決一死戰，要不幹脆就直接龜縮杭州，別無他法。但是已經死了一個張傑，定海總兵標營也幾近覆沒，他們也必不肯善罷甘休，因為他們已經沒有辦法在這件事情上向清廷交代了。

長期對綠營兵的碾壓，使得浙江明軍的自信心早已升起，所以在去年面對漢軍八旗集團時沒有絲毫露怯。但是滿洲八旗的赫赫威名，卻是多年來積累下來的，雖然更多還是明廷、明軍內部自身的問題作怪，但是滿洲八旗的戰鬥力同樣不俗，否則沒有那個金剛鑽，如今這般的瓷器活也做不出來。

看過了眾生相，陳文慨然一笑道：「樓兄弟說的沒錯，那位西寧王能夠兩蹶名王，咱們若是連一個章佳·達素都收拾不了，也就不用出來混了。」

根據俘獲的定標軍官，陳文得到了清軍的詳情，一個五千之眾的提督標營、一個三千之眾的巡撫標營、而重頭戲則是達素的那六千來自於滿洲、蒙古和漢軍的八旗軍，這才是他今番最大的敵手。

未有去看身後那一群臉色慘白的讀書人，陳文的視線所及彷彿已經回到了永曆四年的十月十七。

對於這些號稱要重建大蘭山明軍的「義士」們，陳文很清楚他們在做這件事的時候是抱著何種的打算。所以從抵近到山下紮營后，他便懶得理會他們，乾脆將除王江以外的其他人繼續晾邊上，等到明天見仗時再把他們帶上，讓他們見識見識浙江明軍真正的戰鬥力，也好為下一步的行動做好鋪墊。

「就留著個提標后營和半殘的提標前營作為預備隊，田雄，你對達素就這麼有信心？還是，他已經是你最後的指望了？」

事實上，放火燒山能夠起到多少作用，達素和田雄也沒有太大的奢望。他們手中除了張傑在四明山鎮攔截明軍外，還有一萬四www.hetubook.com.com千大軍之眾，燒光了山林，就可以環而攻之，老營里的明軍再能戰也不過只有兩千人而已。

情況出現了變化，不過有參謀司在，推演還是可以很清楚顯示出清軍可能的戰法，以及應當如何應對，總能得出幾個備選的作戰計劃用以應對變化。

透過歷史，陳文能夠很清楚的看到，滿洲八旗戰無不勝的威名其實並非那麼屬實，尤其是如今的永曆八年，順治十一年，八旗軍經過了入關的腐化已經開始出現戰鬥力下降的情況，否則歷史上他們也不會那般戰戰兢兢的將西南軍政大權付諸于洪承疇，為的只是保持均勢而已。

清軍的火炮，其射程與明軍這邊推著炮車前進的火炮大致相同，直到接近射程后，隨著雙方的火炮發起了第一輪的炮擊，作為前鋒的三個營的所有將士卻在戰鼓聲敲響后齊聲虎吼了一聲，隨即便越過炮兵陣地，手持著武器，以著嚴整的隊列一路小跑的沖向了對面的清軍。

唯一的答案，就是達素打算利用八旗軍的騎兵優勢，從某一個方向對明軍進行夾擊，以徹底擊破。

戰鼓敲響，與當年的四明湖之戰不同，對面的清軍並沒有發起進攻，而是擺出了一副守勢，反倒是于當年採取守勢的明軍率先發起了進攻。

根據探馬的彙報，以及望遠鏡中觀察到的旗號，陳文自左而右將對面的清軍數了一遍，眉頭不由得一皺。

「那正好讓他們這些韃子知道知道，咱們浙江王師絲毫不遜於那李定國。」

掃視一番，樓繼業對八旗軍已經沒有什麼畏懼之心，侯國遠和瑞安營的營官以及各營的監軍官、軍法官，這些人不是早在大蘭山或是天台山就已經追隨其後，便是剛一殺入金華府時便投入軍中，都是跟隨陳文多年的部將，對他們所在的這個團體頗具信心。甚至就連天台營的營官馬信也是如此。只有胡來覲和幾個後來加入的參謀官似乎還會多少受到些影響。

根據參謀司的推演，大蘭山的地形不利於清軍發揮兵力優勢，所和-圖-書以他們很可能會放火焚山。為此，飛熊營在抵達后便開始了清理出防火帶的工作，結果還真被那些參謀算到了，達素和田雄確是在大蘭山下放了一把大火。

看過了湖邊的累累骸骨，陳文回到了大帳繼續處理軍務，為大戰進行最後的準備工作。到午飯結束，前出的探馬也送回了清軍整裝梁弄鎮方向前進的消息。唯有清軍的騎兵大致數量低於情報顯示不少，倒還是引起了參謀們的注意。

此番跟隨陳文兵進四明山的，除了樓繼業的飛熊營和胡來覲的黃岩營外，還有南塘營、天台營和瑞安營，以及一支由五百騎兵組成的騎兵大隊和陳文那支兩百人的騎兵衛隊以及數百準備用來作為駐軍的新兵。加在一起，也有一萬一千的大軍，比起清軍也不過是少了三千而已。

四明湖，在後世乃是一處美輪美奐的所在，可是現在，在這個沒有霧霾、沒有工業化污染的時代，于梁弄鎮及往永和鎮方向的湖岸邊上，卻並沒有哪怕一個當地百姓，有的只是一些新近製造的屍骸以及根本無法計數的骸骨灑落在岸邊，宛如鬼蜮一般。

「不，我們是來殺韃子的。等殺光了韃子，再行掩埋。這樣，他們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看得更清楚！」

大蘭山與四明湖之間，相隔十幾里地，這個時代一般的軍隊怎麼也要走上大半天，甚至是一整天，但是浙江明軍的戰略移動速度早已突破了三十里，眼下不到半日便抵達到了清軍此前紮營的梁弄鎮，並在此埋鍋造飯，進行修整。

一語說罷，眾將盡皆安下心來，畢竟陳文如今在風評上已經是能夠勉強和李定國並駕齊驅的名將，李定國能誅殺孔有德和尼堪，陳文在此，一個達素只帶著兩千真夷以及兩千假韃子外加兩千騷韃子過來，確實不需要太過憂心。

參謀作業還在繼續，陳文的衛隊長陳富貴卻表示黃宗羲等人前來拜見。

事實上，對於戰爭，三天前的那一戰已經使他們從幻想中釋放出來，進而投諸到恐懼當中。然而，當看到這一幕後，他們才https://www.hetubook.com.com發現，先前的那份恐懼原來還只是開胃的點心而已。

不似當年攜帶紅夷炮前來的明軍，清軍攜帶的火炮不少，但卻並沒有那等大傢伙，皆是佛郎機、虎蹲以及一些銅熕而已，但從數量上看，卻顯然是杭州駐防八旗中的漢軍八旗將部分炮兵留在此間，以加強防禦能力。

「達素是有他的依仗的，別忘了，人家手裡可是還有兩千滿洲真夷和兩千蒙古韃子的。」

而清軍的主要指揮官，一個是平南將軍達素、一個是浙江提督田雄、撫標營則是由張傑以前的部將常進功為主，另外杭州駐防八旗中還有個因在四省會剿后守住杭州有功而從梅勒章京升作固山額真的吳汝玠和一個蒙古固山額真作為達素的副手。

……

現在達素失蹤了，戰前逃跑將提標和撫標留下來喂熊，這是不可能的。並非他受到什麼道德的約束，而是這些綠營一旦沒了，光靠他的八旗軍杭州一樣是守不住的。若是戰前逃跑，還不如一起撤出，直接放棄掉寧紹，死守錢塘江為上。

大蘭山的山火直到入夜後才逐漸熄滅，由於飛熊營自登山後便開始砍伐老營周邊的樹木，清理出了一條環大蘭山老營的防火帶，再加上山上本就有水源，清軍的放火燒山幾乎無傷老營內的明軍分毫。只不過，大蘭山上的山林卻是徹底毀於這場浩劫，光禿禿的，宛如末日降臨一般。

「這些，都是當年四明湖之戰中殉國的將士們的遺骸。第二年我出兵天台山前聽討虜將軍陳國寶提及，逆賊田雄在獲勝后，將俘獲的降卒大半殺死於湖畔。若是算上陣亡的，只怕不下萬人之眾！」

這幾年，滿洲八旗主力幾乎都集結于西南，與孫可望、李定國做著艱苦卓絕的鬥爭，其結果就是陳文面對的最多也就是漢軍八旗而已。

就這樣，到了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前出四明山的浙江明軍五營便拔營北上，目標便是戰書中約定的四明湖畔。

明軍的前鋒與清軍的陣線越來越近，彷彿碰撞就在轉瞬之後，可也就在這時，只見提標營和*圖*書陣后的號炮一響，穿著各旗服色的八旗軍卻從湖對岸的山丘、樹林中沖了出來，激起了遠處一道隱隱約約的煙塵長龍，向著浙江明軍陣后的陳文將旗而來。

一聲令下，露天就餐的大軍立刻按照順序啟程北上，在前進一里地后開始逐漸展開，很快就形成了天台營佔據中路、瑞安營為左翼臨近四明湖、黃岩營為右翼延伸向北部的山區方向的前鋒。而南塘營、飛熊營以及集結在陳文手中的騎兵則將作為全軍的預備隊，以應對變局。

萬家兄弟來自於寧波府鄞縣，他們進入四明山時也是從奉化那裡，對於大蘭山以北十數里地的此間並沒有涉足過。

「撫標右營、撫標中營、撫標左營、提標右營、提標中營、提標左營……」

奈何，這些事情眼下也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他人僅僅是能夠在經過了李定國兩蹶名王的影響而稍減畏懼之心，甚至是樓繼業等人也更多是因為對自身團體的信心足夠強大才在此消彼長之下有了如今的狀態。但是，想要真正清除滿洲八旗在這幾十年的時間里所樹立起的形象，卻還是要真正在戰場上將其擊敗，才能破滅掉這個神話。

「國公，這是……」

其中原南塘營的參謀軍官張恭彥，因向陳文進言並製作了整體的步炮協同訓練計劃，雖然訓練計劃在得到陳文的認可后，卻由於新兵訓練壓力過大而暫時無法執行，但是其本人卻于年初調回到參謀司作為隨軍參謀。

斬釘截鐵的說出了這個結論，張恭彥緊接著又將幾種可能彙報給了陳文，很快就得到了陳文的讚許。

被山火困了一整天，樓繼業的火氣十足，把平日里的那副大將氣度都拋諸腦後了。不過他的話，聽到眾將的耳中，卻著實讓陳文看清楚了此番帶來的這些武將們的信心如何。

沒過多久，明軍與清軍在四明湖畔遭遇，雙方間隔不過里許，這是這個時代交戰雙方習慣性默認用以整隊和布陣的距離，乃是以火炮的射程為基準的。

而這一戰，就在明天！

四明山中，陳文帶來的戰兵幾乎都在此地，除了部分將作https://www.hetubook.com.com為地方駐軍的新兵還守在大蘭山以掩護義軍家屬和部分隨行的民夫，其他的民夫也都在陣后。即便是梁弄鎮，陳文也僅僅是留下了一些探馬而已。

將士們沒有出現什麼傷亡，倒是煙塵和受驚的騾子把他們弄得有些灰頭土臉，自樓繼業以下，飛熊營的將士們無不憋了一整天的悶氣。

「大帥，達素那個韃子就帶了這群手下敗將過來叫陣，他未免也太過自信了吧。」

「大帥，韃子此舉，必有陰謀。」

萬斯大試探著說出了他的想法，卻立刻迎來了周遭的一片白眼，緊接著更是只聽陳文說道：

前鋒的三個新營六千大軍已經與對面的不到八千的浙江綠營精銳接戰，望遠鏡的鏡片中，煙塵最前方的大旗上所書寫著一長串曲里拐彎的鬼畫符也隱約可見，甚至就連其中裹挾著的那些來自通古斯的腥風也依稀可以嗅到。

清軍這邊，卻依舊是按部就班的開炮射擊、結束后炮手退後；火銃射擊、完成了一輪后立刻進行裝填，隨即于弓箭手直射、拋射的間隙向明軍隊列潑灑彈丸。但是明軍這邊，堅定而沉重卻不是高頻率的步伐，似乎與土地都引起了共振，卻並沒有絲毫停下來的意思，而是有志一同的將正面的長槍陣和鴛鴦陣對準了清軍，直挺挺的捅過去！

隨著雙方的不斷進逼，雙方的探馬在之間試探、騎斗也越加的激烈起來，為的就是將對方的詳情傳遞迴來。

「國公，要不要，先把這些忠骨埋了？」

這樣的答案，黃宗羲等人事先早已知曉，也能夠理解陳文為什麼會接受達素和田雄的約戰。他，就像此番營救大蘭山一般，正是要在此為那些殉國的將士們復讎。恰巧，當年的兇手正好在此間。一切理由皆在，自然沒有不應戰的道理。

將旗下，兩個營的預備隊已經列陣完畢，堵在了達素包抄前鋒三營背後的路上。遙望著遠處，陳文大聲喝道：「永曆四年，南塘營成軍的那一年，就在這裏，四明山王師與韃子血戰一日，叛徒王升倒戈以至大敗。今天，累累忠骨尚未掩埋，我等就在此地，為他們報仇雪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