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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相國面無表情的看著在暴雨中四散奔逃，忙不住尋找遮蔽物的身影。

當代監國搶先問道。

鼓號喧天，旗幟招展，似曾相識的這種場面，我在回到廣府之後，就見過一次，那是平定了清遠兵亂之後的勤王諸師校閱。

更別說他們的鼓號軍樂，都成了無法演奏的擺設，而愈發的狼狽不堪。但是走進了看，卻又是另一番光景。

有個不識趣的聲音，在後小心補充道。然而接下來這句話就說的有些誅心了。

「爾輩的先人，那一個不是披荊斬棘于蠻荒，劈波逐浪于大洋彼岸，跋涉穿行於惡風熱海。」

因此我不得不主動的活躍著氣氛，對著左右顧盼談笑著作為減壓的示範，用我寬慰他們的話說，就當作是我們前番因為臨時召回而靜悄悄班師，當初沒趕上的凱旋式好了。

只是他這點難得好心情，眼下也沒有了，國朝傾注了重資，投入人力物力無算，匯聚各方精兵良將的種子，打造而成的模範新軍，被這大雨一衝，就打扮作鳥獸散了，這是哪門子的模範軍，國朝的榮譽感和，都被雨水給沖跑了么。

士兵們更是漲紅了臉，在士官的低聲呵斥和約束下，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興奮和焦灼的心情，要知道其中許多人，之前還生活在遠州外藩，沒這麼熟悉和見識過廣府的花花世界。

前台的一名全身戎裝的高級武臣，突然站起來高喊道。

再次鼓點敲響之後，卻是第六序列的右廂游弋兵馬使的騎兵隊，開始出場了。

我的左右，除了辛稼軒那班武學出身的軍官外，其他人都多少有些緊張的神色，畢竟是第一遭參加這種場合，而站在看台上上品頭論足，和站在街道中讓人評論，又是另一回事了。

那些被雨水打濕而裹捲成一團的軍旗，也依舊直挺挺的矗立在空中，彷彿這些渾身濕透，滿身你點和污漬，還不停滴著水的軍士們，也繼續挺拔這腰身，目不斜視的看著前方。

行進在隊列里的獵兵什和捉生隊，則多一件類似草綠迷彩的披風。

「據說大半出自撫遠州的羅藩子弟……」

「據說前身，乃是龍州團左……」

長街大道的另一頭，定鼎門前的閱兵場地中，已經籠罩在雷聲隆隆和大和-圖-書雨傾注之中。

「怕是去避雨了……」

仍由瓢潑的雨水打在臉上，灌進眼睛和耳鼻里，也毫不動搖的保持了步伐和整齊，哪怕前方刀山火海，也在所不懼的氣勢。

「龍州團左？……」

倒是旁邊滿肚子心思的監國，再次給我留下些許印象，因為他賜給我一身裘裝。然後我才多少知道了這次冒雨閱軍事件中的因果使然。

這也是火銃部隊的一大優勢，隨著火器的普及，相對於傳統軍隊中，對於士兵的身高體能方面的身體素質要求，也有所相對降低了。理論上將軍事化的門檻，進一步下調。

「這是怎麼安排的間次……」

這些位高權重的大人物們，紛紛出聲緩頰道。

「是新軍左部鋒將劉延慶的麾下……」

畢竟我的部下，大多數都是來自終年溫熱多雨的地區，相比廣府這些被安逸生活泡酥了血性的大爺們，早有相應雨中行軍的經驗和適應性。

「至少還留下挽回的可能性，不過相關人等，怕是逃不了罪責，也不容蔭蔽了……」

「下雨了。」

空曠的廣場中專研已經散去大半，稀稀拉拉的剩下來一些，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的軍將們，然後他們似乎自覺情況不妙，這才陸陸續續從那些臨時的遮蔽物下，由主官帶著親兵連拉硬拽著，又趕回來一些，重新組成縮水了不少的隊列。

嘩嘩作響的雨幕之中，看台上早就攤開了遮陽擋雨的幕布，沒有遮蔽的也撐起了五顏六色的傘朵，卻沒有多少人避去躲雨，而是繼續留在原地，因為台上的大人物們也沒有動。

「夠了，鄭養年……」

「於四夷九邊手中一點點奪取存身之地，威孚交加，才開拓出我們現今的鼎盛局面和大好山河……」

與此同時……

而隨著大相國的退場，圍繞在監國身邊的那位人，也爆發了一番爭執，還有人想求情再做努力，卻被領頭的蔡侯，劈頭蓋那的痛罵一頓。

銃兵都帶著綠褐斑紋的寬檐軟帽，垂到腰下的鎖子背心，而白兵和矛手則帶著傳統的圓邊笠盔，連身的鎖環甲，在胸腹肩背和下擺的重點部位，用條狀鐵片加強；

「什麼。」

左右一個聲音回答道。

雖然他還算和-圖-書健康，相比同樣年紀的朝臣們，並沒有多數老人應用常見病，只有些腰酸腿軟的小毛病，但是他覺得精神越來越不濟，面對政事也緣來緣厭倦，如果不是清遠之變帶來的一連串變故，他本該在海南國領的溫泉別宮裡長期修養。

……

當然，伴隨著安遠州傳回來的各種消息和亂訊，原本的這場凱旋式看起來是遙遙無期沒法指望了。

「這才是安排在最後的壓軸戲么……」

作為現代人參加軍訓檢閱的一點心得，用了一點點小手段，比如盡量讓身高相近的人站成同列，按照身高優勢從中間到前後兩邊的排序，以製造出某種相對整齊的視覺效果。

「誰給我攔住他們……」

「還有人馬么……」

眼見大相國眉頭重重鎖了起來，監國也忍不住開聲到。

因此，他們的主官倒是光顧著挑選容貌俊秀高大威武的士兵，以充陣容，但是忽略了本身的素質和經驗，結果遇到突發事件，就讓我們這隻吊車尾部隊，大大出了個風頭。

隨著他們越唱越流利的歌聲，衝天而起，彷彿刺破了雨幕，也驅散了雷鳴，清楚的嗡鳴在遠近每一個觀望的人群耳邊，帶著一種連狂風驟雨，驚濤駭浪也不能輕奪的意志和決心，灌進每一個還未離去人百感交集的心情中。

「還有剛才那個多嘴羅藩的人，也給我一併處理掉……」

在雨中保持了基本行進的隊列，雖然偶爾有人滑倒，或是失足跌倒在水中，但很快就被前後左右攙扶這站起來起來，哪怕受傷鼻青臉腫，也是一瘸一拐的繼續前行，居然沒有就這麼，因此打亂隊形。

「在我看來，這軍中的整頓，還很不夠……」

想到這裏他看了一眼一國中年的當代監國，一向能言善道的他，也很有些無言以對。

「還有左翼兵馬使麾下的，尚未進場……」

那是怎樣的一隻人馬啊，幾乎全員被淋成落湯雞一般的隊列，他們的武器，鎧甲和帽盔上，被雨水沖刷的七扭八歪，人人身上都是水光粼粼的，像是帘子一般的向下淌著水。

直到一個聲音，刻意打破這種尷尬和冷場道。

少量的騎兵穿著帶整片胸甲的鱗鎧，戴輕便的小圓盔，軍官們穿戴的則是更和_圖_書繁複一些的山文甲或是簡式明光甲，簡單花飾的鑾兜；所有的帽盔後面都有遮陽透風的布片，上面都按照階級和兵種纏著彩色綬帶，作為裝飾物，士官和軍官綴有流蘇和羽毛，作為身份標識。

「前導官呢，前導官何在？」

「此中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之輩，實在留不得他……」

「至少要拿出足夠分量的交代，才能令君上滿意啊……」

「欲蓋彌彰過猶不及說道額就是他這樣的小人……」

畢竟，只要能夠操作嫻熟，哪怕是一個體弱之輩，也能輕易殺死一個人高馬大的壯漢，士兵服役期限和效率，也被相對的放寬了。

只是我們今天的運氣有些差，剛走出校場大門，老天就給我們一個下馬威，短暫的雷聲滾動之後，風中帶來了濕潤而密集的氣息。

雨幕中傳來的整齊歌聲，還有遠處看台上此起彼伏的嘈雜聲，頓時將他們關注和眼神全部吸引過去。

「該死，那他們沒有引導而持械趨近君前，那是形同反亂啊……」

「這是新軍哪一部的人馬……」

「相關人等，不得輕饒……」

「卻也不足為奇……」

「為什麼他們……沒有出現在隊前……」

「這隻龍州團左只是寄名，主要是西婆羅洲路的人士出身……」

「居然讓這些樣子貨色，都混入新軍之中……其咎難免……」

「對方可是一隻銃軍……」

「就是那個八葉後人的羅藩么……」

這些話經過那些營頭和團隊官傳到士兵之中后，他們的騷動和緊張總算較少了一些，卻又開始有些愈加期待起來。

所有的甲衣，都被皮帶和掛具扎在緊身收袖的帆布服里，看起來比起那些衣袍寬大，隨著披風鼓動的其他部隊，更加精幹利落的多。

臉色稍稍好看一些的大臣們左右顧盼了之後，才有人回答道。

沿街搭建的看台上，已經是一片轟聲嘩然開來，因為這些官吏士民，已經隱約看到了來人。

「這才是將門虎子的應有之意啊……」

他只是習慣了享受這個體面而優裕的職位，而並非真正的無能，只是他面若死灰的被架了下去之前，求助般的看了眼自己的兄長蔡侯，對方卻是一副無動於衷置若罔聞的表情。

我感受著隨著頭盔上m.hetubook.com.com的滴滴答答，流到臉上的濕潤感，這樣原本的銃刺和射擊示範表演等準備好的腹案，都沒法做了。

只是這一次，我已經成了其中的一員，需要全身披掛的正裝騎在馬背上，等待進入正街之中，接受歡呼和評定。

……

「都是剛打完勝戰的新銳之師，無怪乎能有這種精氣面貌……」

「龍州兵的彪悍，在我朝也是有所聞名……」

「一場豪雨就輕易驅散的軍隊，又怎麼能指望他們保家衛國的本事和上陣殺敵為國前驅的勇武……」

「傳令下去，執行丙字型大小預案……」

「模範新軍啊，模範新軍，說了許多，這才有個基本的樣子……」

監國為首要人們，紛紛起身趕忙的做出一副耳提面省的姿態來。

大相國開口道，左右頓時一片稱頌如潮的呼應聲。

一個嚴厲的聲音打斷道。

「這位劉鋒將乃是，前天南討逆軍劉紹能之子……」

只是這時台上才有人注意到，依稀的雨幕之中形影綽約的，最後居然還在一隻人馬在原地，保持了基本的隊形，而沒有像其他人一般四散躲雨。

而不是在這裏坐視老臣子和監國的身邊的派系之爭，對這個國家繼續保持足夠的掌控力。今天算是難得有心情出來，在校閱上露個面，變相的展示一番幕府兩代的親善濡慕之情，以維持朝野的平穩。

「可知這部是什麼淵源和來投……」

得到肯定回答之後，他才正色道。

「可賞其忠勇奮值……」

「這便是你給我的驚喜么……」

今天是年底的小會操，也是新軍初創半年後，拉出來的第一次亮相。所以上頭格外撥給了一筆用來修飾和著裝的款子，讓我們準備校閱的行頭。

「就算你是觀閱都指揮，也不能也不能肆意歸罪他人，來推脫罪責……」

「夠了，大相國至少保留了些許情面，沒有就此撤編，而是讓我們自行糾正……」

一名侍衛武官，低聲回答道。

「君上所言甚是……」

而身高特別突出的，被放到前列拉開一定距離，作為排頭和前導旗手。

大相國難得主動提問道。

這個結果，讓大相國的臉色才變的不是那麼難看。

這時……沿街臨時搭建的看台上，各種此起彼伏的鬨笑聲和議和-圖-書論紛紛，也是逐漸消失了下去，最後變成一片死一般的沉寂，似乎被這種身外少見的場面，和他們的執著頑強的肅穆感，所凝固和感染。

他們士氣昂揚，精神高漲的唱著旋律雄壯的歌子，徐徐的向著看台而來，就仿若不是浸沒在暴風驟雨之中，而是行走在陽光明媚，春風和煦馬蹄疾的坦途大道之上。

一名武臣有些疑惑的道。

前後真是有些機緣巧合啊，要說別部人馬，未必沒有經驗豐富的悍戰老兵，也未必在乎這些雨水，不過估計形象就不會太好了。

「如此明顯的疏失……」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底下這些人也實在太逸于安樂……」

從看台上重新下來，我還有點難以置信的感覺，居然就這麼輕易見到了大相國，雖然只是臨時找過去，過場式的問答說了幾句。

在場的大人物們，難的出現了一個短暫的冷場，似乎被這巨大的心裏反差，給雷得不輕。

他已經六十九歲了，拋去以輔政為名的漫長過渡期，他從父輩手上接手和掌握這個龐大的國家，也有三四十年了，這段時間長的足以消磨掉人生中的大多數東西，最後只剩下深深的倦怠。

他們身著各種華美線飾的鱗鎧或是塗成暗紅色的明光甲，軍將和旗手們都披著素色大氅，在各自隊官的口號下翻身上馬，按照距離和批次，一邊踩著某種鼓點和節拍，一邊努力安撫著坐騎，控制著韁繩，三五成列的拉成長隊，徐徐走出校場而去，據說為了選到校閱前來的馬匹，都是那些性情最溫順，最不容易受驚的類型。

一個名樞密使更是建議到，只是話音未落，似乎又有了新的變化。

雖然校閱的大道上，有良好的排水設施，但是架不住這場驟雨實在太大，以至於他們行進的每一部，都是踩在大大小小來不及流散的水窪中，很有些跌跌撞撞的狼狽樣。

最後一次少量飲水和相互容裝整理的口令傳達下去之後，我們開始等待即將到來的下一個鼓點。我也順便再次打量麾下的校閱人馬，雖然隊伍看起來也頗為整齊，氣勢也不錯。但是相比其他校閱部隊的兵強馬壯或是陣容鼎盛，就沒有太大優勢了，所以被排到了押班尾的位置。

這個字眼像是打中了他的死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