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作為廣府誓師出征的數個老營部隊之一，這些年輾轉各地的戰事磨礪，讓他們在統一的火器戰法和標準軍事技藝之下，也逐漸各自形成自己的風格和特色，並擁有相應約定俗成的別號。

靠近外門城牆下，幾處被反覆爭奪的要點，更是早已經被部分敵我的血肉狼藉所淹沒了，蹣跚跋涉著踩下去，小腿以下具是陷沒在軟綿綿的血色泥沼中。

那些簇擁在障礙物之後，滿臉疲色或是遍體鱗傷的將士們，幾乎大聲的回應道，他們在楊在新身邊重新匯聚成一道密集而堅實的涌流，以更快的速度迎頭激撞上那些敵軍。

貼身抵近絲毫不顧誤傷，銃槍齊發的成功逼退了敵軍之後，聚攏在楊再興身邊的將士們，又一次次發出如是的歡呼聲。

因此，同時間就算火速得到消息，也是有些支援不及，至少在他們徹底趕上來之前，楊再興就只能憑著這第四營，以及殘缺半數的第二輔軍大隊，獨立對應數倍於己的北軍搶攻。

一名屬官，鼓足勇氣突然給冒出這麼一句。

作為屏護大內，皇城周邊三個附郭子城之一，直通洛水支系的含嘉倉城裡，可以是儲備了足供皇城十數萬軍民，半年之用的淄糧物資。更是事關日後全面反攻的成敗得失，因此斷然不容有失的。

像楊再興的第四營，別號「挺擊」，則是沿襲了延邊老義從們，敢打猛拼好狠逞勝，遇戰爭先的作風，而成為主戰各營之中，攻擊性和主動戰鬥意志最是突出的部隊，因此，也常常被當作戰場之中的重鎚。

成群結隊的披甲騎兵呼嘯著衝過寬敞和*圖*書的大道，然後又被當面射來的連片炮子，給迎頭貫穿轟碎，連人帶馬腸穿肚爛的炸飛起來，整個衝鋒的勢頭也被崩解開來，變成剩下騎兵下馬挽著坐騎掩身步戰向前的次序。

眼下他只是大內留守，而不是原來的大元帥府執領，兼東都行台總管的大權在握了。先是他提起得招還軍前將帥質詢之議，不免為敵所乘而引發整個北郭戰線的連鎖潰決，目前還是大致情況尚且不明。

「是否，要知會大攝一聲……」

「敢死當先……」

張立錚的第二營，則被稱為「磨鐵」，因為將官大半多出自武學的緣故，因此科班色彩濃重，行事和戰鬥作風一板一眼最講規矩與秩序，極為重視操條而以最善陣戰著稱，最是強調陣形與火力的集中優勢，故而號稱排開陣勢之後，就算是敵人頑若鐵石，亦然從容磨做扉粉。

「就這麼白白死在了這城坊的步戰之中了么。」

但在剪斷了箭桿之後，他還是十分精神亢奮的撐著身子，到處鼓舞著士氣。

他如此想著，卻不免將手指拽的發白。暗自發誓著，日後一定要想辦法將這些找回來。

人馬嘶鳴，血肉橫飛，屍橫枕籍。交錯往來的矢石火雨，鉛丸炮子，在攻守拉鋸的戰線之中，匯聚成了一場激烈亢昂的死亡協律之曲。

而目前他還需要一個基本的態度，讓這些人戳力賣命，不然連挽回失分的機會都沒有了。

自己這在這裏倒也無妨，只可惜這些將士了，也辜負了那位將主，提舉于軍前鄙陋的信重和恩德了，楊在興心中甚至如是和-圖-書想念著，再次操起一面手牌，迎向城牆南側逼近過來的敵軍，口中高喊。

迎面激烈撞擊的大排和長盾，所爆發出來的巨大沖勢，頓時將些敵軍擠的站不穩腳步，紛紛後退著，或是慌不擇路的從城牆和台階上，被擠掉下去。

「我的馬上健兒啊。」

各方面綜合實力也最是均衡，因此作為中軍本陣的伴隨營頭，一般多出現在危急關頭或是關鍵時刻，扮演某種戰場核心與中堅的角色。

另一方面，則是因為長期以來他們相對前三個營頭，火氣配備率沒有那麼高，因此得以磨練出銃器陣戰之外，冷兵肉搏亦不想讓的獨特本事來。

靈寶公當即下了決斷。

「也罷……軍情如火……」

已經兩夜沒有能好好休息的靈寶公，被重新叫起來后，幾乎是像兔子般紅著眼睛對左右吼道。

只可惜被扣留在徐州之後，只有少部分人被陸務觀給帶了出來，因此目前軍中的建制下，只保持了一個不滿編團的規模。

以至於，不過是一名區區五品樞密院給事，也敢出聲插話他的決定，而他卻不能肆意處置對方，至少目前不行。

作為北軍陣營的士兵，為了保全含嘉倉城裡的儲備，而不免要在強攻的手段中有所節制，而束手束腳投鼠忌器。

而原屬崔邦弼的第三營，雖然是某種軍中摻沙子的產物，但也有著自己的別號曰「飛黃」，因為集中了天南地北軍中的銃手之大成者，因此在火器投射的密度和持久上，有著獨特的偏好，以對戰中的韌性與持久著稱。

這時，隱隱還有類似雷鳴的震響聲，讓和-圖-書在場諸人的臉色都要變了，居然是炮聲，敵人居然都已經把炮送進城裡，這也意味著什麼，自然是不言而喻了。

對於游擊軍或曰御營右軍的第四正將楊再興來說，這固然是個九死一生的局面，卻也是一個天將於斯人也的機會。突入皇城大內的榮耀與功績，這可是東路和中路的那些大軍，也沒有辦法做到的事情。

他深深看了一眼這名屬官，輕聲應承道。長久積威之下，對方卻滿是心驚膽戰的，身子都要佝僂成蝦子了。

還順帶在門樓下截獲了十幾車準備用作犒賞的金銀，然後事情就變得一發不可收拾了。那些被驚動警醒過來的北軍，幾乎是像飛蛾撲火一般的，瘋沓而至湧向他們佔據的這處城牆，展現出某種拚死奪還的意志來。

看到了大內東北角的方向，雜亂點點的火光和煙柱。

若是往日，權威自專的靈寶公，可以說看都不用看他一眼，直接將這種敢於質疑的螻蟻之輩，一腳踹飛或是拖下去打殺。

靈寶公卻在心中嘆了口氣，正所謂勢比人強。

而那些攻戰正酣的敵軍，也像是受到了某種驚嚇和壓迫的感染，紛紛轉身如潮的退卻下去，根本不顧身後射來的彈丸飛矢。

因為前番關鍵時刻，對於城內外的激變猶疑不決，而導致大攝政突然現身接管了軍權，令他為大內全權留守，而親率將士發起這場轟轟烈烈的絕地反攻。

入夜已深，含嘉倉城內的戰火，並沒有因為黑幕的籠罩和昏暗的遮蔽，而有所消停，反而在火光通明的照耀之下，隨著一波波匯聚而來的後援，而更加的白熱化和-圖-書。

但是現在，他只能按捺住心中的異樣，按照最穩妥的態度，接受這個建議。

想風卷旗的第一營的別號是「中流」，顧名思義就是取中流砥柱之意，貫徹了掛以龍州團左的起家老部隊的作風，四平八穩而泰山崩之前不聞驚色。

「銀廈門天雄軍的石統制，已經緊急帶兵過去援應了……」

誰又能想到，一隻在地下探路的小部隊，一不小心就鑽到了含嘉倉城的地下去，然後乘夜潛襲奪佔了一處側門，為城牆之外的本軍，給打開一個突破口。

「給我全然奪還回來……」

楊再興已經是第三次親率護兵發起反衝擊，將那些突入的敵兵，給重新驅趕出去，然後將他們的兵杖甲械撿起來繼續戰鬥。他的大腿也因此中了一箭流矢，變得有些一瘸一拐起來。

而作為他們對陣的敵人，據城而守的游擊軍將士，則完全可以依仗奪取的城牆為依託，毫無顧忌的將各種火力投射到，他們的頭頂上去。

一名值守長史，恭聲稟告道。

雖然有些計劃跟不上變化，但他也只有全力相信這些部曲和袍澤，相信他們的戰鬥意志和決心，一定能夠堅持到後援前來，而攫取那來之不易的勝果和希望。

「大內又有人作亂么……」

只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城牆下匯聚的敵軍越來越多，而城牆的另外兩端，也變成了新的阻擊戰線。

只是城牆對內的布局，本身就是某種利攻不易守的態勢，因此，他們只能憑藉一切所能找到的物資，在城牆下就地堆疊構築起，一道道基本的掩體和防線來，然後逼得前來強攻的北軍，只能在ｈｅｔubｏｏｋ•ｃoｍ.ｃｏｍ幾個要點進行反覆的爭奪拉鋸，一點點的相互添油拉鋸著。

……

「誰能告訴我這是怎得了……」

而這個成果斐然的結果和現實，同樣已經嚴重動搖和傷害了，靈寶公作為軍國政要的代行者，在大元帥府里獨斷專行所樹立的權威。

其中戰況之慘烈和熾熱，就算是楊再興本人，也不免覺得自己有些託大了。

「稟告君上……乃是大內東側的含嘉城裡出了變故……」

成片嗬嗬嗬嗬的呼喝聲，逐漸在城上城下蔓延開來。

靈寶公口中的天雄軍統領石守一，卻看著那些在一波又一波步行攻戰中，前赴後繼倒在排擊火光下的士卒，只覺得牙齒都要咬碎了。

「下令六門諸軍都派出應援，不惜一切代價……」

「挺擊營。」

「想必不吝多時，便有具體回報……」

援軍終於趕到了，並且隨著第一批擲彈兵，密集投射出的轟爆火光，而宣告著一麵粉色爪印糰子的大旗，探出了城門內里。

至於在戰地中編成第五、第六、第七三個新營頭，由於成建制參戰的時間尚短，沒有足夠的機會來塑造成型自己的風格，而第八第九營，則是存在理論編製上的空架子營頭，就更不用說了。

只是，因為為了把握住這個稍閃即逝的戰機，他冒險帶隊前出一整個個坊區，而奪下了含嘉城東門靠近運河的一側城牆，卻也與後續的部隊拉開了距離。

緊接著在他最後保留的管轄職分內，卻又出現內城被敵人成功滲透破壞的事實，無疑是一種接踵而至的打擊和羞辱。

流了不少血又有些酣戰脫力的楊再興，這才發現。

嗬嗬嗬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