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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清照又重新入內提筆整理，邊寫邊道：「高兄，你以前做的事，落下花花太歲的名頭，你是怎麼想的？」

對這個觀點李清照有點抵觸，又非常的為之動容。思考許久，放下筆，起身往外走著道：「有高兄此等文殊鬼才在此間，其實清照顯得多餘，可以回家務農了，從此封筆不在從文！」

高方平微微躬身道，「我怎麼想根本不重要，說了也未必有人信。你結交的是現在的我，只要看我現在做什麼就行。有天如果我變了，你就離我而去，口伐筆誅，讓我遺臭萬年就行。想逐鹿中原者根本無需于邊角糾纏不清，等糾纏清，年華充充，中原已老。」

此時，高方平依舊不知道身後有人，在沉思。

才子詩人有個共同點是都很浪漫率性，李清照尤其如此，其實論及這個大才女和趙明誠的相遇、相識，遠不及她和高方平間的際遇詭異，所以早前清照說出「相見恨晚」四個重字。

「你總是這麼的靈氣逼人又直接古怪，能把許多羞於出口的東西剝開顯露，流轉自然。反差，矛盾之美感，高兄駕馭的渾然天成。」李清照再洒脫，此時也有些不敢正視這傢伙了。

「可以，如果你能順便幫我整理一下詞句，銜接，文巧，順便不隨便對人提及，則小高感激不盡。」高方平道。

「是否有志老時西湖邊，與清照弄文作伴？」李清照道。

李清照才走，高俅老爹衝進了屋子和*圖*書來，高方平起身打算逃跑。

李清照停下筆抬頭看他一眼道：「高兄常有這般奇妙論調，咋聽粗鄙不堪卻值得回味，往往一針見血。似乎……清照也有感覺了，高兄自創這等簡化字體，也是為了有朝一日能降低普通人的識字難度？」

李清照點頭嘆息道：「是啊，蔡京影響力猶強，隱為士大夫領袖，高兄發財沒問題，然則高兄現在還不是王安石，一旦有高論擴大影響，則你的前途就到了盡頭，清照理會得。」

高方平道：「文章就是要讓人看懂，否則就是狗屁不通。只有士大夫能看懂的文言文，那不叫開啟民智，那叫壓制民智。因為只有士大夫看懂，就此斷檔，士大夫就掌握了話語權。」

「我當然是開玩笑的，別以為就你會捉弄人。」高方平又道。

李清照道：「清照放肆的替高兄提題為《賊寇與軍思論》，不知道高兄以為如何？」

「高兄……」李清照顫抖了一下，偏開了頭不和他對視了。

不過她既然堅持，高方平也同意了，不論如何這是大宋，文人因言而獲罪的事雖然也有，但乃是古往今來的世界最少，妥妥的。

「我也不知道。」高方平撓頭道。

大宋對文人的寬容和優待近乎于病態。在現代寫臉書罵美國總統被抓的有不少，但是在大宋寫篇文章罵皇帝就有點正常了，難說還能博得個清流骨氣的名聲。

李清照開始提hetubook.com.com筆落紙，以小楷體開始整理高方平的策論。

平靜了些之後，高方平道：「真算雄文？」

把策論收好，李清照靈氣逼人的模樣問：「中原何時老？」

「你以往口碑太壞，我公公此時也正組織彈劾你父子的事宜，敏感時期，叔夜相公不見你則理所當然。」李清照抬起清茶喝了一口。

高方平捂著腦殼道：「爹爹，兒子沒猜錯的話官家一定罩你的，然後把皮球踢向了第三方對不對？」

沒有人回應。

「那就好。」高方平信心多了些。

剛剛高方平意指要逐鹿中原又說中原已老，就是說功未成則先白頭，清照現在就問衙內你什麼時候老。

「第一雄文。」李清照是個擅長於模仿的人，如高方平一般把手攏在袖子里微微躬身。

高方平被神出鬼沒的佳人嚇得跳起來，筆都扔一邊去了。

高方平只得尷尬的邀請她坐下來，吩咐丫鬟送來了清茶。

「那時沒有土匪了，都被我剿滅了。」高方平道。

李清照愣了愣，又低頭書寫……

「我高家父子招人恨，被人彈劾乃是家常便飯，這倒無所謂。」高方平為難的道：「但是見張叔夜實有重要事宜，耽擱不得。」

見氣氛略微尷尬，高方平微笑道，「咱們換個話題。之前我兩次求見開封府，卻遭遇了拒絕。」

高方平不想讓她署名是擔心官場如戰場，如果將來有天自己出事，李清照就會受到和-圖-書牽連。

高方平尷尬的道：「解釋有用嗎？我說我以前在做好事有人信嗎？壞事就是壞事，無需多言。」

「收了也沒用，我看完了。」李清照俏皮的笑笑，「的確很醜，但是你的名句『一個衙內兩隻眼』都敢送給我，有什麼不敢給我看的？」

「我更想騎著白馬去遠行，晒晒太陽發發獃，空閑時看看街市上姑娘們的胸脯。」高方平道。

「最近數錢有點手抽筋，每天睡到自然醒來早就日上三竿，一堆事情等著做……」

李清照笑得彎下腰去，「高兄莫要責怪他們，清照自問也不算太失禮，再說以清照的名聲、身份而言，去哪裡都不會有人攔截的。」

「所以你想請我一起，用我的名帖拜會？好，我答應了。公公雖會責備，但高兄心懷天下，目下正是做事之機，陪高兄往那開封府一遭，也算是我李清照盡點心力。」她答應的是那麼的理所當然。

李清照笑得捂著肚子道：「遠行的時候希望你別被山賊土匪綁了。」

卻是被老高逮了回來，一巴掌抽將在了腦殼上，「逆子，叫你不要來往李清照，你就是不聽，朝廷暗流涌動，老夫今日當面被趙相公一黨彈劾，說我高家無法無天，私設稅目斂財，魚肉百姓。當場就讓老夫和官家下不來台，蔡黨都無人出聲說話，只是作壁上觀。」

一邊寫，李清照頭也不台的輕聲道：「高兄的文筆總是很粗，用字也很多，但通讀的感覺流m.hetubook.com.com暢，一氣呵成，這是一種很奇妙的體驗。」

高方平追著出去道：「別跑啊，有始有終，寫完不成嗎？」

一會後，高方平此生的第一篇策論，在超級才女的幫助下整理出爐了。首頁署名高方平，代筆李清照。

「清照榮幸之至。」她收起了俏皮的態度：「高兄的高論雄文理當傳於世間，讓大家知曉，開啟民心民智。卻是為何要隱？」

高方平老臉微紅，用身子遮掩著，把剛剛寫的紙張收在了袖子里。這種字被清照看到絕對被笑話的。

李清照停下腳步，想了想笑道，「清照是你的知己，怎會棄高兄不顧。這是捉弄你。清照算是看出來了，你非常喜歡清照，看重清照，然而並沒有什麼……用，這些日子一直等你來，你卻愣是不來，非得讓清照失禮的登門打擾，面子於你為何物，於我又為何物？」

高方平道：「我想多活幾年，也想讓我那個奸臣老爹多做幾年官，所以暫時不宜影響太廣。請清照理解。」

「最喜歡的就是你直接坦誠大氣。」李清照微微一笑，「坊間傳言，天降祥瑞徹底改變了你。思及你的前科，後悔過嗎？」

「今日時辰不早了，清照有家室晚歸不好，你我明日早晨同往。」高方平道。

見清照有責備的神色，高方平只得不耍賴，尷尬的承認道：「好吧我有點不好意思登門打擾，然後有點不好意思承認這種心態，然後雖然你的面子比我值錢，可我有和*圖*書點大男子心，想等著你來找我……這麼說你會不會抽我？」

「感謝理解。」高方平微微躬身。

「不解釋。」高方平搖頭。

有她的署名是一種鍍金，將來此篇策論更容易讓士人接受，便於推廣。

「知我者清照也。」高方平道：「誠然此舉張有拋棄祖宗、侮辱漢家文化之嫌，然而方平固執的以為，人為本，其餘輔之。文字的出現固然有其里程碑意義，但不能本末倒置，文字它首先是為了人類方便而服務的，務實務實務實，重要的要說三遍。所以要簡單易懂，能讓人看懂，能提高識字效率的就是好文字。」

此間的不經意里，高方平回應了四個字：非你不娶。

汗。

「我說此生非你不娶，會不會給你壓力？」高方平嘿嘿笑道。

「富安徐寧！」高方平叫道：「你們是不是死了，人呢。」

「不管別人信不信，我信了。」她又問，「你何時成家娶親，來信告知清照，清照于遠方為你祝福。」

「何意？」李清照停下了筆。

李清照也閉眼仰頭沉思許久，忽然睜開眼睛道：「高兄此論，實乃二十年來第一雄文！」

儘管他緩和了氣氛，李清照卻已經把他的風格性格看透。這個才華橫溢的傢伙看似說了句極端尷尬的玩笑話，但清照卻覺得很沉重。

高方平不想落她的名，但是清照堅持。

「進來寫完，然後有事求你。」高方平道。

「也是哈。」

「告辭。」她把清茶一飲而盡之後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