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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方拙說了一晚上話，周銓好歹能用此時的白話對話，不至於露出太大馬腳，只是每說一句都很慢。

他原本只想著出監脫獄，但以他便宜老子的打算，不僅僅要出監，甚至還要在李蘊李大娘那裡狠狠撕下一塊來。

那獄卒擺了擺手：「時間緊迫，你有什麼交待，還請快些。」

至於傳說中包拯的三口鍘刀，那自然是不存在的，歷任權知開封府，幾乎都沒有當長久的。

周銓還有意打聽了如今的府尹，這一位今年才上任，名為李孝壽，前幾年也擔任過開封府尹，後來去職，如今又重新上任。

「關鍵是李大娘，父親，若是李大娘撤去訴狀，只說是誤會，我便可以出獄了吧？」

他端坐之後，掃視周圍，滿堂之上，那些胥吏、衙役，一個個噤若寒蟬，這讓他很滿足。

原來他曾經與呂壽關押在同一監牢之中，那個時候，他曾聽呂壽說起奉宸庫中的情形。

周銓還在大叫，卻聽到身後一個冷冷的聲音響起。

果然，見這個只有十五六歲的小子，一副老市井作派，那個亂髮大漢目光有些狐疑。

周儻聽得這裏，雖然驚訝于兒子的狠勁果決，但同時，他眼中閃過一絲厲色。

這對剛剛重任權知開封府的李孝壽來說，是給他臉上的狠狠一拳！

周銓卻嘿嘿笑了笑：「若……我說我那日在她那裡，看到了呂壽呢？」

「進了這裏，十個人裏面，有九個都說自己是冤枉的。剩餘的一個，是被打得說不出話來的。」https://www.hetubook.com.com

雖然此時周銓還不適應這種口音，不過聽還沒有問題，從此人口中，他倒是得到一些開封府牢房的趣事。

「已經弄明白了，有人想著你老子的這個書手之位，雖然你未有什麼大錯，但正好送上口實。」周儻淡淡地說道。

見周銓沒有受過凌虐的跡象，周儻稍稍安心，然後向那獄卒拱手：「大恩不言謝，洪三哥，周某必有后報。」

若是那開妓館的李蘊李大娘肯撤訴，周銓自然就能出獄，但李蘊怎麼會輕易撤訴，除非周儻答應她的某種條件！

憑著另一世做過銷售的本事，他很快就和牢中這位拉近了關係。

從周儻口中，周銓才知道，這開封府中發生了一件大事。

「府尹老爺可沒有那麼容易糊弄，若是假戲真作了，你就是死路一條！」想了會兒，周儻又道。

周銓此時，對自己的處境已經明了，這種環境之下，他是誰都不能指望了，只得想法子自救。

不過一想到呂壽之案，他的心情又變糟了。

故此，昨日李孝壽發怒，召各級官吏議事，將當時的獄卒與相關胥吏盡皆拿下，以「故縱」的罪名發落，很是打了不少人。

回答不出他所料，果然是個個喊冤叫屈，就是沒有一個交待的。

「我兒看來經此教訓，成長了不少，既然如此，為父便陪你玩上這一次，李蘊李大娘是吧，我兒你附耳過來！」

聽得這個消息，周銓心中一動。

回頭一看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個滿頭亂髮的傢伙，被關在監牢之中，用一雙炯炯的目光盯著他。

此話一出，周儻眼睛就瞪得溜圓。

「開封府大牢……」

「看什麼看？」那滿頭亂髮的傢伙瞪圓了眼睛。

此人姓方名拙，在牢中已經關了很長時間，對牢里的種種情形，都很了解。周銓很自覺，沒有問對方為何會被關進來，不過這放拙卻是給關久了，有個說話的對象，滔滔不絕說個不停。

「父……父親，孩兒的罪名，應當是強加于我的吧？」他向周儻問道。

方拙眼中頓時閃出羡慕之色，周銓自己，卻有些茫然。不過從那獄卒口中泄露的意思來看，當是他那個便宜老子使了勁兒。

「老鄭？他不能來給你們送飯了，如今他只怕自己要人送飯。」來的獄卒哼了一聲，在二人面上一打量，將個飯桶扔在地上。

不但這一夜，到了第二天早晨，牢中仍然無一人來。

這傢伙，莫非就是牢霸？

三杯黃湯下肚，方拙的話就更多起來，周銓記得他昨夜曾經提到過呂壽，有意探他口風。

「出什麼事了，方大叔？」周銓問道。

若換了往常，周儻不會對兒子提起此事，但是從周銓揭破三仙姑的騙局裡，他意識到，自己這個兒子已經長大了不少。

「誣告我兒，豈能不給她一點教訓……若不是知道宮內的內官常去她那兒，這次你老子就要讓她好看！」周儻又哼了一聲。

「姦淫罪名，也是死路一條，如今是www.hetubook.com.com府尹老爺還顧不上我，若是顧上了，以他的行事手段，我還有活路么？」

對這具身軀的名字，周銓已然清楚。

方拙還想再問，那獄卒又打量了周銓一下：「你這個小郎，叫什麼名字？」

「昨日押入牢中的那個姦淫罪囚呢，給我帶上來！」心念一轉間，李孝壽下令道。

「果然是周書手之子，你隨我出來。」那獄卒招呼了一聲。

「周、周銓……」

他父子還要細說，這時那獄卒走了進來：「周書手，大老爺就要回來了，你還是先去吧，放心，有兄弟我在，你家小郎君在牢里不會受苦！」

周銓苦著臉，沒有作聲，這是這具身體原先主人乾的事情，但既得其身，便要擔當其因果。

方拙本來就喝得半醉，哪裡會戒備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當下滔滔不絕，說起呂壽之事。

周銓已經餓得肚子咕咕亂叫，他心中也有些急了，這開封府大牢之中總得送些湯飯吧，但他卻什麼都沒有！

看到進來的獄卒，方拙輕輕咦了一聲：「怎麼不是老鄭了。」

緊接著，滿臉擔憂的周儻出現在周銓視線之中。

雖然大宋的數代帝皇，都頗有仁心，多次下詔諭，讓底下的人將監牢收拾得象樣些，但底下胥吏們自有應對之策，因此，開封府大牢里光線陰沉氣味難聞。周銓才被推進來，就想轉身出去，只不過迎面而來的，就是一記推搡。

李孝壽捻須冷笑，這些欠打的貨色，不到黃河心不死，當給他們一個教訓才好。

「提審和*圖*書……暫時不會，如今出了大事，待制老爺怕是沒有功夫管你。」

此刻他都無計可施，只能反覆叮囑，讓周銓在牢中小心。

周銓自己也嘗了口，這酒不但渾濁，而且帶著股甜酸味，周銓並不喜歡，因此全都給了方拙。

聽到兒子這樣說，周儻又哼了一聲。

這位便宜老子，也是個狠角兒！

「你自己做的事情，還來問我？」聽他問起此事，周儻氣就不打一處來，哼了一聲。

說來也怪，這位權知開封府的李老爺，將他打入大牢之後，並未來問話，不僅是他，就是方拙，也沒有人來理睬。

老周提了一個大食盒，原本是給周銓吃的，現在只能讓周銓帶回牢中。

「若是提審，孩兒當如何應付？」

他急於從牢里脫身，覺得這似乎是一個機會。

周銓呵呵一笑，抱起拳頭給那傢伙作了一個揖：「這位大叔請了。」

這幫子胥吏，他一個都信不過，總覺得他們與那作姦犯科之輩暗中勾結。

說白了，就是要忽悠，好漢不吃眼前虧，先把面前的這一道坎過了再說。

原本大內奉宸庫的庫吏呂壽，盜了奉宸庫所藏金玉，被發覺后繫於獄中，可就在昨日，呂壽脫獄逃走，到現在也沒有抓回來。

兩世為人，周銓還是第一次被關在牢里，此前並無經驗，就只知道牢里往往有牢霸。

和他同牢的方拙，這個時候也有些急躁不安，喃喃咒罵不休，只不過他說話又快又急，周銓聽不清楚他說了什麼。

「往常每日二餐，雖然只是些湯水，總能吃個三分飽和_圖_書，可今日早過了送早餐之時，卻還沒有人來送！定然是出了大事，讓胥吏獄卒都脫不了身。」方拙焦躁地起身，在監牢里打著轉兒。

那方拙見周銓回來，還拎了個大食盒，便知道這少年郎是有門路的，他湊上來獻殷勤，周銓也不拒絕，不但與他分享自己食盒中的肉菜，還請獄卒拿了壇酒來，給那方拙飲用。

不過大多都是犯人吹牛之語，並沒有什麼有用的東西。

「昨日諸人，可有口供了？」他沉聲問道。

足足等到正午時分，終於聽到了難得的腳步之聲，緊接著，門被打開。

他知道，對著牢霸一類的人物，一昧地隱忍退讓，只能更受欺凌，相反，要讓對方摸不著深淺，才可以暫時保護自己。

原本周儻讓兒子去軍巡鋪，只是想要嚇唬他一番，沒料想卻被李孝壽撞著，直接拿至開封府大牢，所以他心中也是惶急無比。

周銓伸過頭去，周儻在他耳邊小聲嘀咕了幾句，周銓頓時也眼睛圓了。

「我、我、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他臉色煞白大叫道。

周儻拉住周銓，問了兩句，聽得周銓怪異的腔調回答，他倒不奇怪，見周銓真沒有吃什麼苦頭，這才說起外邊的事情。

跟著獄卒出了這間監牢，七拐八彎，到了一間偏僻的屋子，那獄卒推開門，低聲道：「周書手，人帶來了。」

他討厭任何作姦犯科之輩，所以那個姦淫罪囚，正好是殺雞駭猴的那隻雞！

此時監牢之外，顯謨閣待制、權知開封府李孝壽踱著方步，緩緩坐上衙門大堂正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