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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寶的面色更為陰沉：「周老爺被罷職了，你家也被查封。」

可石軒進入其中時，卻發覺裏面靜悄悄的，什麼聲音也沒有。

吳管營就是不信，周銓也不與他多說，難得他親自進來，周銓便向他詢問外頭的情形，特別是他父親周儻的情形。

周儻眉頭皺緊，蔡家的名聲，可不太好，而且蔡公子大富大貴之人，竟然願意出力援助周銓，定然別有用心！

這一次出得牢來，卻沒有看到他父母在外相迎。

上午石軒才來，到得下午，那吳管營又來向周銓道賀：「周小郎，恭喜恭喜，你可以出去了！」

控制不住的怒火是愚蠢，控制得住的怒火，則會轉變成力量。

他這兒子，實在是不讓人省心啊……

「銓哥兒，銓小郎，有貴人來看你了。」吳管營叫道。

「無妨，你放心，我家裡情形如何，我爹呢？」

「這是大尹親自定下的人犯，小人可不敢將他塞入大籠，給他安置了最里的單牢。」

「咦！」

「今日見周小友無恙，我心甚慰，現在就回去稟報公子。」自覺看出了周銓打算，石軒又道。

「我不知道……」李寶吶吶地回答。

杜二狗家就只有兩間屋子，周銓父母再帶一個師師，住在那兒肯定是不方便的。

「我苦命的孩兒，你受苦了……」一把攬著周銓，周母就痛哭起來，顯然是知道周銓按了板子的事情。

「隨的，俺肯定是跟著大郎！」李寶的回應斬釘https://m.ｈetubｏｏｋ.ｃom•ｃｏm截鐵。

「多謝！」周銓遠遠地回應了一聲。

從吳管營的態度，周銓判斷出，周儻的情形也不是太好。

周銓拱手作揖：「又要煩勞吳管營，實是慚愧。」

這次他來見周銓的神情可不一樣了，滿臉都是欽佩之色。

吳管營急得直頓足，待石軒走後，他隔著牢籠對周銓道：「我說銓小郎你怎麼這般傻，既然有貴人來探望，你為何不向他求救，那可是蔡公子，以咱們府尹老爺和蔡家的關係，放你出來，也就是蔡公子一句話的事情！」

「真想！」吳管營狠狠點頭。

但吳管營這時嘴就緊了起來：「你不是說下午就可以出去么，待出去后，你自個問你爹吧。」

石軒被帶到最裡面，就看到陰暗之中，一人背對著他，面壁端坐。石軒停住腳步，看了吳管營一眼。

「那位蔡公子派人去牢里看我，然後我就被放出來了。」周銓道。

被押入大牢之中，故地重遊，只不過這裏面已經沒有了方拙。

就在這時，他聽得有人喚他，是李寶。

「看來家中果然出事了！」周銓神情一凜，出獄的輕鬆感已經沒有了。

在石軒想來，自己一出現，在牢中吃了苦頭的周銓，應當立刻痛哭流涕地衝過來，抱著自己的腿哀求，結果這廝卻連頭都不轉，還在那裡裝腔作勢！

杜狗兒家離得甚近，不過他家可沒有院子，只是臨巷的兩間矮屋和-圖-書。還隔著段距離，李寶就快步跑去：「大郎回來了，大郎回來了！」

師師也在一邊抹淚，周銓如同以前一般，揉了揉她的頭髮，然後看著周儻。

李寶點了點頭，咬著下唇，過了會兒道：「他們……搶走了我們的冰棍！」

「爹，我這似乎有些……坑爹啊，累得你丟了職司。」周銓先開的口。

「石先生請這邊來，這幾日我們可未曾怠慢銓小郎。」吳管營殷切地招呼著石軒，引著他穿過一排排牢籠。

此時周銓心中惱意翻騰不休，但經過衙門裡挨板子、牢里折騰幾天，他已經能夠控制住這怒意了。

周銓默不作聲跟在他身後，吳管營則在絮絮叨叨地說著自己頂了多大的壓力，才把周銓照顧好。他全然不提這幾天周銓的伙食越來越差的事情，只是時不時地問：「周小郎，你如何猜到不理會那位石先生，反而能更早出獄？」

「以這位銓小郎的伶牙利齒，在牢中沒挨打么？」石軒笑著問道。

李寶原本蹲在街邊上，盯著開封府的衙門，此時見到周銓，起身快步跑了過來。

「多謝石先生，請替我回稟蔡公子，我受人構陷，成為階下之囚，實在是羞於見人。」

「暫且住在杜二叔家。」

「周小友，公子說了，等過幾天，案情水落石出之後，就來接你出去，到時在外邊為你接風洗塵。」隱隱猜到周銓是在故弄玄虛，石軒心裏有些膩味，這小子也太小看旁人和-圖-書，把天下人都當傻子么？

「大郎，大郎！」

周銓說此話時輕聲輕語，全然沒有賭咒發誓的氣勢，但就連李寶這憨人，也從中聽到了某種決心。

原本虛掩的門瞬間打開，周儻第一個出來，不過只邁出一步就停住，然後師師也跑出，但跑得最快的還是周母。

牢頭又是上回的吳管營，他看到周銓后笑嘻嘻地道。

此前是錦上添花，周銓未必願意，但現在可是雪中送炭，而且蔡行還使了點小花招，遣人送了封信與李孝壽，故此才有公堂之上，李孝壽突然翻臉之舉。

見他象大人一般模樣，吳管營拍了拍他的肩：「放心，放心，俺會想法子給你通消息的。」

周銓只是聽，待到了門口，他才開口道：「吳管營，你真想知道這其中緣由？」

他說完之後，轉身就走，乾脆利落，毫不拖泥帶水。

父子二人目光對視，周儻看到兒子絲毫沒有消沉，相反，這個人小鬼大的兒子眼中，閃動著某種讓他覺得心悸的火焰。

周銓仍然不轉身，背對著石軒說出這番話，石軒皺了一下眉：「這小子究竟是在玩什麼把戲？」

直到走到牢門口，後邊也沒有傳出周銓的呼喚聲，石軒腳步一停，心中猶豫起來。

想到這兒，石軒轉過身來，一拍腦袋：「啊喲，都怪我太過匆忙，有件事情忘了……周小郎，公子還要我轉告，你且在此靜候佳音，用不了多久，你便能災滿出獄了。」

「不是……你ｈetｕｂooｋ•ｃom•com以後還要隨我么？」

跟李寶一起回到了所居住的小巷，從過巷口自家門前時，周銓停下步子，他看著門上的封條，好一會兒開口道：「李寶。」

「管營，方才若我稍有巴結之意，只怕還要在這牢里多呆幾天。反倒是我這副模樣，沒準下午，我便可以出去了。」周銓道。

心中暗暗罵了聲，石軒臉上卻堆著笑：「周小郎，蔡公子遣我來看望你了！」

「我家被查封了，那他們現在住在何處？」

「我如何不明白，我明白得很，是你不明白！」吳管營自覺一片好心全被當了驢肝肺，不停地牢騷。

原來如此，難怪那吳管營對周銓的態度，完全不如上一回！

「娘，莫哭莫哭，我好端端的呢，有爹爹的面子，衙門裡的差役沒怎麼真打，也就是看著嚇人，其實不疼。」周銓先是安慰了母親。

「你一直在這守著？」周銓問道。

與李邦彥之流不同，當蔡攸得知，官家並沒有因為吃冷飲得病而怪罪周銓后，便責令蔡行再度招徠周銓。

「侍候人的差使，不做也罷……怎麼今日就放你出來了，我託人打聽過，說是還要關你幾日。」周儻問道。

方拙是摩尼教派來的，早就被李孝壽杖死於獄中，否則摩尼教的那位十四叔，也用不著去尋周銓的麻煩了。

這是周銓意料之中的事情，冰棍的那些收益，吸引不來權貴，卻肯定能喚起賈奕這等小吏的貪婪。硝石溶解製冷，其實已經有人發現過https://m.hetubook.com.com，所以冰棍的秘密，肯定已經泄露了。

此時正值盛夏，牢房之中蚊蠅肆虐，氣味難聞，在這樣的環境之下，換了普通人，早就坐立不安，甚恐懼哭嚎了。

「莫非我料錯了，這小子是真的覺得無臉見人？也對，他才不過十五歲的年紀，狡慧有急智，性子肯定自負。如今淪落至此，無臉見人也屬正常……我奉命來雪中送炭的，若雪中送炭變成落井下石，怕是會惹得公子不快。」

吳管營話雖如此說，但他轉身出去之後，便沒見人影。當日周銓的伙食尚好，第二日時就只有些殘羹冷炙，到第三日，更是連牢飯都餿了。

石軒這才真正離去，他相信周銓能聽得懂他話語中隱藏的意思。

披頭散髮的周銓沒有轉身，而是發出一聲長嘆：「如今這模樣，羞見故人……還請貴人回去吧。」

「大郎，可是要俺闖進去？」李寶抬頭問道。

「小郎，你可又來了。」

「這小兒莫非是失心瘋不成？聽聞他曾經得過失魂症，或許是在這裏被嚇得已經瘋了！」

「你慢慢想，遲早能想到的！」周銓大笑了一聲，算是報了牢中吳管營嘴緊的仇，然後揚長而去。

石軒這次來，肩負著蔡行的囑託，再次來招徠周銓。

「那好，你且看著，我會讓那些人付出代價……他們拿走的，我會要他們加倍奉還！」

「我爹有說什麼沒有？」周銓又問。

周銓此時不再裝模作樣了，他回過頭，苦笑著搖頭：「吳管營，你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