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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唐庚倒是豪邁之士，如今為提舉京畿常平，因為與蘇軾為小同鄉，又頗有文采，所以時人稱之為小東坡。周儻最佩服的就是這些文人，故此對其極是敬服，這些時日便以唐庚為主，與一些文人官吏唱和往來。

若是不知道此人後來的經歷，誰都想不到，這位實際上如此不堪。

「於是你這蠢……蠢……就上書奏事了？等一下，讓我想想，你不過是一個末流小官，哪裡有資格上書奏事，是了，別人知道你這官職是走了隱相門路而來的，想藉著你，將隱相也拖入這場風波之中！」

蔡行垂下頭，嘖了兩聲：「只是可惜了周銓。」

「不可惜，他那蠢老子，不過是牽連進去的一隻小蚊蠅，待事情落定之後，你再去將之撈出，示好於他就是！」

「自然不宜捲入，若是稍稍伸手，就會讓人以為，老大人也想保住張商英……朝廷里，總不會少喜歡揣測琢磨的人。」蔡攸冷笑道。

周銓那個氣，這位老爹平時都很精明，在市井中所向無敵，可是在官場中，卻被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娼的傢伙們耍得團團轉！

秦檜此時年紀還不大，雖然已經有奸臣潛質，可口裡說的卻全是仁義道德忠君愛國，有些話語，甚至非常偏激，看起來倒象是隨時準備為國獻身。

「你在這裏，什麼都別說，此間事情，連宰相都捲入了，肯定關係重大，你多說多錯！休要想著那張商英是什麼清平宰相，樹倒猢猻散，這次他和_圖_書能保住自己就不錯了，哪裡還照顧得到你！」

定了定神，他睨視了杜公才一眼：「你莫要以為他家落了難，就可以落井下石，這廝留著，我還有用處，你不可得罪了！」

蔡行聽得父親這樣說，頓時心中大喜。

他也想當宰相！

那馮姓小吏的貪心，頓時化成了冷汗，從背脊上流了出來。

「馮餚，我警告你，莫要輕舉妄動，若是壞了楊公之事，我要吃掛落不假，你更無好果可食。莫忘了賈奕，賈家的滅門之案，如今還在緝捕江洋大盜！」杜公才劈頭道。

「少出餿主意，被楊公警告了！」杜公才橫了他一眼。

不過說著說著，周銓心裏有些好奇了。

秦檜深深一笑，與他揮手告別。

周銓非常不喜秦檜，兩人在途中，他故意保持沉默，彷彿是為了父親擔憂一般。倒是秦檜，時不時地尋他說話，讓他不得不敷衍應付。

但蔡攸自覺，這方面的本領，自己不遜於父親。

周儻張開嘴，好一會兒，才垂頭喪氣地提及此事。

事情都牽涉到了宰相張商英，若說梁師成一無所知，那才是笑話。這充分說明，秦梓在見他時的驚訝，是裝出來的。

偏偏此時，宰相張商英與門下省一區區七品的錄事路天忱起了矛盾，原本以宰相之力，廢黜一小小錄事，根本輕而易舉，但結果這廢黜的命令，卻被門下省給事中劉嗣明駁回。

「別人當兒子多好，紈褲遊盪，無事時坑坑爹，我當這個兒ｗｗw•ｈetｕｂｏｏｋ•ｃom•com子，卻沒事要被爹坑！此前如此，如今又是如此！捲入這等事情，咱們全家都有難，好些的被趕出京師，若是不好，沒準抄家滅門！」

若是有機會，他也要那柄清涼傘，成為這個帝國一個之下萬人之上的重臣。

杜公才在那馮姓小吏面前大模大樣，在楊戩面前，卻低頭哈腰，一臉諂媚。

本朝的一些大宦官，象是梁師成、童貫、楊戩等，皆在宮外有自己的宅院，甚至蓄養妻妾。杜公才出來時，看到楊戩宅中那些鶯鶯燕燕，心中暗道可惜，卻只敢用眼角餘光去瞄。

看起來這是宰相與一個七品小官之爭，但連周銓這官場門外漢都明白，其背後，必定是朝廷里的一場大洗牌，甚至可能牽涉到宰相相位之爭！

對於蔡家來說，一年兩三萬貫的收入，也只能算是些許錢財。

楊府之外，馮姓小吏早就在等著他了。

如同蔡家父子這般打著主意的，還有楊戩。

至少這半年來，他在兒子面前是屢屢抬不起頭。若是對著別人，還可以生出嫉妒之心，偏偏面前的是他兒子……

當然，周儻是不會寫詩的，每次卻他只負責付賬一事。

「如何，楊公怎麼說，可否下手了？」馮姓小吏急切地道。

「隱相不會輕易伸手相助，此事情干係重大，隱相也好，媼相也好，都會坐視觀望。他們若是出手，那聲勢就不是這樣了。」

這個空出的位置，明顯是留給他父親的，近來官家因為國用不足、和-圖-書內庫空虛，又想到他那擅經營聚斂的父親了。

於是周儻再次沮喪地垂下頭：「當真是……父權不復……」

周儻哪裡能夠得著張商英，尋來尋去，便與太學諸生、不得志的文人混在一起，結識了張商英門下一名唐庚者。

原來周儻有了一個官身，在吏部報備之時，結識了幾位文官。他可不只想掛個閑職，還想有所主事，可不好總尋兒子幫助，便想通過結識的文官，看看能否落個實差。

「大人的意思，張商英之事，我們不宜捲入？」

周銓早就積了一肚子的不滿，此時全都吐了出來，噴得周儻頭幾乎要垂到胸底下去。

「不過，你也要盯著，沒準這廝，還會向蔡攸那兒求助，若是蔡太師在京中，必定不會伸手的，可是如今太師不在京中，蔡攸沒準會做傻事！」

如今搭上楊戩的線，杜公才已經由吏轉官，故此不是很心急，而眼前這廝，卻沒辦法直接與楊戩搭上，只在工部當一個小官，除了在一般匠人面前耀武揚威之外，便是開封府的一個差役都可以不把他當回事。

周儻垂頭，雖然被自家兒子罵了蠢貨，卻無言以對。

蔡行尚好，蔡攸可是知道，自己的幾個侄子，就連米是從哪兒來的都不知曉，有回蔡京問起時，他們有答是店裡來的，有答是袋子里來的，唯獨不知是田裡來的。

可對一個太監來說，這還不夠！

故此他對發財甚為熱衷。

這些文官哪裡有這種本事，不過卻指點了他：去走當今宰相和_圖_書張商英的門路。

「你知道什麼，此事對我們蔡家只有好處，張商英這回在劫難逃，宰執之中，可就要空出一個位置！」蔡攸說到這裏，眼前一片火熱。

提舉龍德宮修建，可是一個大肥差，他從中上下其手，足足為自己撈得數萬貫。

「楊公放心，我必依楊公吩咐行事，不敢有任何差池！」杜公才拍著胸脯保證道。

他原是想仗著老子的身份，在兒子面前撐點氣勢出來，但迎面而來的，卻是周銓撇嘴斜睨的神情：「你是老子，那又怎樣？」

敷衍了一路，總算到了御史台。秦梓說的沒錯，也不知秦檜和御史台中的那位有交情，竟然真將他帶入了御史台中。

聽得杜公才的回話，那馮姓小吏垂頭喪氣，杜公才喝斥了他幾句之後，自己離開，馮姓小吏站在那裡，眼珠直轉，好一會兒，終於下定決心。

「然後呢？」周銓聽得這裏，只覺得嘴中發苦。

噴完周儻之後，周銓並不耽擱，立刻離開御史台，準備營救事宜。

這次是承了秦檜的人情，無論周銓心中多少不滿，面上也要裝出笑來：「我先要再打聽一番，然後看是不是要求梁公，說實話，梁公那兒的人情，不好落！」

他暗下決心，正待去想法子將周家制車之法弄來，就見杜公才又轉了回來。

城西，蔡府之中，蔡行哈哈大笑起來：「也不知那周銓會如何去做，大人，要不要我去見見他，此時伸手，想必他會願意將那自行車獻與我家吧？」

「周大郎何不去求和*圖*書梁公，得梁公一諾，君父脫罪，輕而易舉！」他與秦檜告辭之時，秦檜笑著問道。

「你怎麼來了……不是禍不及妻兒么，他們怎麼把你也帶來了！」

楊戩望著已經快建成的龍德宮，微微嘆了口氣。

不過想想覺得不對，周儻抬起頭來：「究竟你是老子，還是我是老子！」

「張公為相，執政清平，勸諫陛下清靜而勿大興土木，我覺得張相公是好人，於是……於是……」

梁師成不想太早伸手，明顯是要周銓投靠效力，但周銓覺得還沒有到那地步。

「我哪裡知道怎麼來了，什麼禍不及妻兒……究竟是怎麼回事！」周銓從父親的話語里聽出了問題，也顧不得給父親留面子，直接喝問。

一想到周銓將年進數十萬貫甚至上百萬貫的雪糖獻給了梁師成，楊戩目中就能噴火。

很快，周銓就看到了周儻。

雖然蔡家豪富，可那些錢是他老子他爺爺的，若真能示好周銓，每年從周銓那兒賺個幾萬貫，那他便是在外頭包幾房小妾，也不虞父祖發現。

「大人說的是，些許錢財不必放在心中，但這個周銓，卻是個人才，上回錯過，這回當不再錯過，須昨將之攏入我家手中！」蔡行建議道。

蔡攸搖了搖頭，冷喝了一聲：「些許錢財，何必放在心中！」

御史台內的一間狹窄的屋子裡，周儻見到周銓，原本還一臉鎮定的模樣，立刻就慌了。

杜公才應了一聲，看到楊戩沒有別的吩咐，當下出了楊戩府。

「我管那許多……只當不知道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