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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那些工頭們參与擬定的「冶坑安全條例」，完全被這些冶主們忽略了。

不僅如此，他還由此推出了四則運算符號。當他在周銓這裏得到肯定的答覆之後，他笑著撫掌道：「此符甚簡，易懂易學，雖然周郎你不曾入太學，卻還是有些學問的！」

先是挑唆趙勝，令其鋌而走險，然後又到周銓面前出賣趙勝，報警示好……這樣風格變化實在太大。

趙明誠心中一動，正如大多數女子一樣，李清照確實對數字不敏感，他們夫妻在計算收支之時，李清照時常算錯。

但向安只是擺擺手，為了利益，看一個小兒臉色行事算得了什麼，只要有足夠的利益，他甚至可以跪下來喚那小兒爺爺。

趙勝聽到這裏，頓時大恐，如果真被趙明誠帶回青州，他這些年的假賬本肯定要翻出來，那時等著他的就是家法。而世家大族的家法，可是比國法更可怕的東西！

向琮頓時恍然大悟，如果他們向家也參与到水泥窯場之事，等周家父子「滾」了，那麼他們向家正好接手全部窯場。

想到自己可能會無聲無息地死去，報到官府也只是一個「暴亡」，而妻兒子女全部會因此受到牽累，趙勝頓時橫下心來。

那個時候，不僅僅利國監的鐵冶依舊由向家說了算，連這新興的水泥，向家同樣也可以從中分一杯羹，而且是最大的那杯！

待得要出門的一剎那，他才猛然抬頭，眼中閃動著凶光和圖書，看著向琮道：「大郎，替我回稟令尊，狗急了還會跳牆，既然我趙某被逼得沒有退路了，那麼……我趙某也不是好惹的！」

向琮將趙勝摻扶起來，趙勝失魂落魄走了幾步，然後停下來，回望著向安：「若我真做了……向公可願意保我？」

以向安的見識，自然知道，水泥會帶來多大的利潤。

周銓這才收斂起調侃的笑容，正色說道：「我想請賢夫婦編一本字典！」

此時趙明誠在鎮外的那座莊子里，倒不是十分無聊，因為在他面前，放著一本冊子。

有關他與媳婦的學問大小之事，一直是趙明誠心中的痛！

如同向安所料，前有趙明誠出現給了趙勝當頭一棒，後有水泥的巨大利益誘惑，就在當天，周銓已經與八位冶主達成了合作協議。

看著他的背影，向琮發了會呆，然後回到了榮華堂。

向琮大驚：「那周銓要在利國監建水泥窯，如今正在募集股本，意欲與各冶冶主聯手！」

「蠢貨，水泥窯場要辦起來，周家父子也必須滾，若不滾，就去死！」見兒子不明白，向安教訓道。

畢竟水泥用途之廣泛，與鐵也相差無幾，而水泥的消耗量，可要遠遠大於鐵。

「哈哈……趙兄，比如說這些數字元號，尊夫人就不認識。」周銓一笑。

可現在他走投無路，死馬當作活馬醫，如此情形下，也只能信了。

趙勝還在猶豫，畢竟動用盜賊對付朝和_圖_書廷命官，若有泄露，便是殺官造反，風險甚大。

「周大郎，若是沒有別的事情，我可真走了。」他沒好氣地說道。

據說京師之中，已經在大規模興建水泥窯，甚至準備將京師的幾條主幹道路，都用水泥鋪就，這其中要花費的錢財，只怕以數十萬貫計。而那些主幹道路所經過的民戶人家，竟然極為踴躍，哪怕他們自己出點錢，也希望能儘快將水泥路修成。

「唉……趙勝，咱們也是多年的交情，十幾二十年前就認識了……你既然這樣說，老夫也不好撒手，方才老夫與你說的還有效，但是，求人不如求己，你願不願意去做，是你自己的事情。琮兒，替為父送客。」

「趙兄何必走得這麼急，如果想在學問上超過尊夫人，不是沒有辦法，一個字，出奇制勝！」

趙明誠頓時愁眉苦臉，然後訕訕道：「拙荊學問天授，非我能及……唉呀，時間不早了，周大郎，我先告辭吧。」

不過趙明誠旋即醒悟過來，周銓這廝竟然在挑唆自己的爭勝之心，最關鍵的是，李清照算數不好，他趙明誠同樣不行。

「不曾想你竟然通算學……這個符號可是一？」

向安聽得兒子的問話，哈哈一笑，然後道：「你明日就去拜訪周銓，只說我老了有些糊塗，如今向家是你話事，你願意襄助他建水泥窯場，他要人，我們出人，他要錢，我們出錢！」

向琮愣住了，不等他回過神和*圖*書來，向安又道：「然後，你帶著周銓到鎮上各處勾欄遊玩，他年少心性，又是京師那繁華地方來的，必然耐不住鎮子里的冷清，你就再帶他去徐州府，以前你慣會在徐州府花天酒天胡廝混，如今把這本領用出來，定要將他帶得認你為至交好友！」

「我怎麼忘了這一茬，還有，官家竟然會許他在此建水泥窯？」

「哦，是我閑暇無事所編。」周銓瞄了一眼那小冊子，發覺是自己給庄中少年編的數學教本，當下笑道。

「出奇制勝那是四個字！」趙明誠沒好氣地說道。

應付完這些冶主之後，周銓也終於有了點時間，來見見等他久矣的趙明誠。

天子能給周家父子網開一面，到時候自然也能給自己的舅家向氏網開一面，所以向安並不擔心，周家父子滾了之後，官家給的優待會被取消。

不過很可惜，這種優越感也持續不了多久，李清照現在在金石之學上的學問也已經趕了上來。

再看到周銓那壞笑，趙明誠總算明白過來，這傢伙根本就是在戲耍他嘛！

見周銓回來，寒喧已畢，趙明誠仍然不捨得將書冊放下，而是舉起向周銓問道：「此卷誰人所編？」

「爹！」這一次向琮臉上發紅，沒有再喚老大人，而是喚了更親近的稱呼。

可以說，趙明誠在這個問題上，心理陰影面積已經接近正無窮了。也正是因此，他才會基本放棄詩詞，把注意力集中到金石之學上，和_圖_書或許也只有在這些破銅爛鐵之上，他才能找到一絲對李清照的優越感。

「向公，我求你了……」趙勝撲通一下跪倒在地。

周家父子用水泥拉攏一批冶主，從而形成利益聯盟，卻將向、姚兩家排斥在外。向安只覺得心中有如刀絞，恨不得立刻衝過去，將那些利益都攥在自己手裡。

就在這時，外頭又有一人匆匆進來，湊到向琮耳邊說了幾句話。

向安此前從京師中得到的消息，趙佶有意將水泥比作生鐵、酒、茶之類，由皇家直接控制進行專營。

但沒有想到，趙佶竟然會暗中給周家父子開一道口子。

向琮看著自己的老爹，只覺得心中一片迷霧。

周銓聽到這句話，心裏就有些不喜，趙明誠倚仗自己國子監太學里讀過書，語氣中多少有輕視之意。周銓欠李清照人情，但這人情已經還了，故此用不著對趙明誠客氣，因此他淡淡地道：「尊夫人也未曾入太學，卻不知趙先生與尊夫人，誰學問高明？」

「大人，我觀趙勝模樣，他肯定會去說動那些強人，對周家父子下手……當真放任他這般去做？」

趙勝原本想說信得過的，可是打心裏翻翻向安此前的記錄，怎麼也覺得，這老頭靠不住。

這本數學教本所用的數字與符號，都是周銓另一世所帶來，此時除了他和庄中少年，別人應該未曾接觸過。但趙明誠真有些聰明，他只是琢磨對照，就將「1、2、3」等九個數字都和_圖_書認了出來。

他實在不明白自己的老父為何會如此。

向安滿臉正氣地道：「咱們二十年的交情，你信不過我？」

在離開向家「榮華堂」的路上，他沉默不語，向琮與他說了幾句話，他都只是敷衍應付。

說完之後，他大步離開，直接上了頭驢子，不是返回他自宅，而是出了狄丘鎮。

哪知道向安還沒有說完，他捋了捋須，又眯著眼：「然後，你尋個機會，告訴周銓，趙勝欲收買強人對付他父子，這事情要說得不早不晚，一定要待他視你為至交好友，答應咱們家也參与水泥窯場之事後！」

「父親大人果然深謀遠慮，孩兒受教了！」想明白自家老子的算計，向琮深施一禮，對自家老子更為敬服。

兩人可以說是初次相見，但周銓就開這種玩笑，實在有些過了。

「向公，向老員外，你可不能不管我啊……而且，以向公聲望，怎麼能居於人下，難道到您這地步，還需要去看周家小兒的臉色行事？」趙勝嗷叫了一聲。

這個消息一出，向安猛然起身，身前的案幾都險些被掀翻。

當初在國子監的時候，三捨生的同學里，就沒少人拿這個取笑他，誰讓他娶了全京師才子們都嚮往的詞女呢！

冷靜了一會兒，向安似笑非笑地看了趙勝一眼：「趙賢弟，這水泥方興未艾，可是一大財源，老夫倒是很有興趣……你既然猶豫不決，那麼此事作罷，老夫欲請周衙內一晤，就不方便再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