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哈哈哈哈……」魏德彪忍不住仰天大笑了四聲，然後又怕別人從他的神情里看出什麼來，止住笑，一臉嚴肅地等著。

若換了古板之人輩，肯定要說這是獻媚于天子，乃不忠之舉，不過蘇邁受其父影響，對此倒不是太過在意。

「當真不是為難他們？」張順猶自不信。

他與水師中的那幾人早就議定，沒有絕對把握，寧可不動手，若是動手，也要做成周銓溺水而死的假像，免得事後追究起來難以脫身。

現在看來，他們是動手了！

魏德彪握緊拳頭，過了好一會兒，看到那船開始返回，他心中越發歡喜：「定是成功了，要不然，那船該繼續上前，會登上連島，現在看來，一定是小狗死了，他們又打撈不著，只能返回！」

「島上有數十戶漁民，接近百戶，我要這座島有些用處，他們在島上活動，容易走漏了島上的消息……張叔，你莫以為我是要為難他們，我是給他們指條新路，藉著這胖子之事，讓他們離開連島，但可以到我們手下做事，比如說，先在張叔手下，張叔日後帶船隊出海，難道不需要這些既可靠，又有海上經驗的水員？」

看到這兩個渾身血跡斑斑的傢伙，魏德彪哪裡不明白，自己的計劃已經失敗了。

「啊，人怎麼樣？」魏德彪驚呼。

「那是以舊法煮鹽，自是不成，但我引用畦鹽製法，再加以改進，所造之鹽，價廉物美，不愁沒有銷路……www•ｈeｔｕbook.com•com蘇公來海州，我無以為禮，便獻此鹽場，聊為蘇公壽！」

若是周銓還在，這馮延壽肯定是在奉承周銓，現在只有他一人在船頭，證明周銓真的出了意外。

不過當他看到馮延壽麵色難看的模樣時，這顆心算是定了。

「出了意外，周衙內落水了。」馮延壽簡單地道。

蘇邁一驚：「你這般說的意思……是要離開海州？」

苦役與工匠相同之處在於，他們的家人也同樣被帶到船場，在某種程度上充當人質。不同之處，苦役者只有每日二十五文錢左右的料錢，一家糊口尚且艱難，其家屬也必須在船場尋份工作；工匠每日則從三十文到八十文不等，若能有一技之長，甚至可以拿到京師中每日兩百文的工錢。

「都是……陷阱，他在誘我動手，為何要如此，他真要對付我，原是很簡單的事情，為何要布這陷阱……不對，他的目標不是我，而是海州賊餘黨，他要順著這些傢伙身上，興起大獄！」

「馮巡檢，馮哥哥，你這是哪裡的話，我與哥哥一向交好，怎麼會算計……算計……」

他演技雖好，可是已經接近他的馮延壽卻不想再配合了，猛然抬腳一踹，直接將這廝踹翻在地，馮延壽拔出腰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之上。

果然，聽得周銓這話，張順想了想去，不得不苦笑道：「雖然明知你這樣做，其實是有些不義，但我和*圖*書也不得不承認，唯有你這樣做，才能解決問題，你的目的達到了，百姓也能得利。」

「既然不是為難他們，為何不直接去說？」張順沉默了會兒，周銓的允諾，他還是相信的，但是他不解的是，周銓為何不與島上漁民說清楚來。

只是在心裏暗想，這份功勞，無論如何也少不得周銓的名字，若是能成，他當將事情始末上奏朝廷，並向當政力薦周銓，不使這等少年英才，長期蹉跎。

船終於靠岸，魏德彪再次確認了一遍，除了周銓之外，他尋來的那三位海州賊同黨也不在，他心中又有些忐忑起來。

好在蘇邁沒有從其父那裡學來毒舌，否則也會很難相處。

「你這狗賊蠢貨，根本就上當了，他就是要引你下手！」

而未與海州賊勾結、也沒有其餘犯禁事者，則因其「僻居海島，不宜管治」為由，被強制從連島遷了出來，同樣也編入船場之中，充當工匠。

「鹽場？」聽得周銓如此安排，蘇邁吃了一驚：「你不是與我說了，海州鹽價高質次，故此積壓難銷，不作私鹽，根本無法賣出么？」

「告訴他們我有個賺錢的生意要在這裏做，他們會離開嗎？相反，當官府說他們有與海賊勾結的嫌疑，此時我告訴他們，我有產業可以安置他們，你說他們會不會離開？」

有周銓的提示，加之蘇邁也不是殘民的酷吏，因此雖然這些人都惶惶不安，整個過程卻還順利，hetuboｏk.ｃｏm.coｍ並沒有出現傷亡事故。

這小子的目的，是通過自己，牽連到連島上的漁民村落……他想要對連島下手，難怪，難怪！

如周銓所言，當魏德彪落到王啟年手中后，沒有多久，他與那兩名廂軍軍士的口供就呈在了蘇邁案幾之上。

「馮巡檢……」魏德彪迎了上去。

「我與張叔說實話，我有一個產業，比起雪糖還要賺錢，放在陸上，別人會下手，故此只能放在這座島上！島上這些漁民，原本日子過得苦哈哈的，偶爾還要客串一下海賊，我讓他們有口穩定的飯吃，做得好，子孫還有大前途……你覺得這樣是不是為難他們？」

「啟年，交給你了，問問他，連島上的漁民，是否與海州賊有關。」周銓的聲音響起。

因為張順還算是可以信任的人，所以周銓才會給他解釋得這麼清楚。周銓了解此人，知道這人有些正義感，若不解釋清楚，他心中存有疙瘩，以後反而會出事。

「自然不會減少朝廷供奉，無論是在利國監還是在此，我們都需要朝廷的大力支持呢。」周銓道。

魏德彪一直覺得自己是心狠手辣貪婪無恥之輩，但現在他發覺，自己和眼前這少年相比，似乎還有差距。

「除鹽場之外，我已經寫信與家父，自徐州運水泥來，同時派來匠人，幫助修建港口碼頭，傳授水泥用法。」周銓又道。

魏德彪在岸邊向著海中眺望，當他看到水師的那艘船突然止步不前hetubook.com.com時，他心中一動，開始緊張起來。

蘇邁對周銓本有結攬之心，若不是蘇轍去世，他甚至想將之舉薦于叔父門下。如今聽得周銓好意，要為他送上一份功勞，他自然不會拒絕。

那兩個受了酷刑的傢伙，此時把恨意完全轉移到了魏德彪身上，魏德彪張大嘴巴，再回憶起此前點點滴滴，原本想要自我辯解的，此時換成了失魂落魄。

船越來越近，魏德彪心怦怦直跳，拚命向著船頭望去，只是水師船的船頭較高，他看來看去，只看得依稀的人影，仔細看去，卻是馮延壽與水軍軍卒，並沒有看到周銓模樣的人。

魏德彪還在大叫，但聲音突然斷斷續續，因為他看到周銓從船上跳了過來，緊接著，他安插來的三個海州賊同黨，其中兩人被綁著拖了過來。

想到這裏，魏德彪覺得自己明白了許多事情。

蘇邁大喜：「在京師時，我眼見御街上在鋪用水泥，便覺得此物將盛行於事，只是聽聞京師產量不足，令尊與你出京至徐，便是為了增加產量……我這邊用上，會不會少了朝廷供奉？」

連島上的漁民能與海州賊有什麼關係，了不起有點拐彎抹角的聯繫罷了，周銓說這句話，王啟年心領神會，就是魏德彪，也隱約明白了什麼。

「狗賊，竟然敢算計爺爺我！」

對這些人，接下來是分別處置。那些確實與海州賊相勾結走私私鹽者，發配于沿海——實際上就是塞入正在建的船場，充當苦役https://m.hetubook.com.com。

在另一邊，張順也聽出了周銓的意思，他拉著周銓到一旁，沉聲問道：「周大郎，你要為難島上的漁民？」

「此時冬日，多風少雨，雖然太陽不烈，但風吹亦可吹乾海水，利於造鹵成鹽，若是速度快，在新年之後便可成第一批鹽。有了鹽場之功，蘇公再推廣棉花種植，便可多幾分底氣。」周銓誠懇地道：「蘇公，我雖有些私心，但我規劃之事，皆是利國利民之舉，還請蘇公明鑒。」

馮延壽向他略微點頭，不待船搭好舷板，就跳上了岸，魏德彪走到他身邊，裝出一副好奇的模樣：「船不是要上連島么，怎麼回來了？」

周銓的新法就是曬鹽法，在近千年之後，海邊許多鹽場，也仍然是採用這種方法，故此周銓並不陌生。

「在海上，應當無礙，那廝是京師人士，一輩子最多就是在汴河裡打過滾，到得海中，肯定是旱鴨子……必然成功！」

「魏海怪，你這狗娘養的，為何不告訴我，他的水性比你還好！」

見他認可此舉，周銓這才放鬆了心意。

只不過偶爾他眉宇間，還是會閃過一絲笑意。

再加上其餘招募的鹽戶、漁民等，在很短時間內，這尚在籌備之中的船場，便擁有了近千勞力，這些人被分成三批，同時開始船場、碼頭和鹽場的建設。

見是與海州賊之事有關，蘇邁不敢怠慢，立刻調動廂軍和差役，先是將廂軍中與魏德彪、海州賊勾結的人清了一遍，緊接著又將島上的漁民全都拘上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