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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岩寨中，被周銓寄予厚望的陸海腰間掛著環首刀，舔了舔唇，望著底下的敵人，露出一絲振奮之色。

高麗將領金正日在山坡之下抬頭上望，最初看到敢死隊沖入灰岩寨時，他並沒有多少興奮，那些敢死隊上去，其實是消耗宋人弓弩，掩護精銳甲士，他們絕粹是消耗品。

「金正日！」想到這，拓俊京點了一位部將之名。

所謂戰爭，往往就是由諸多這樣的小爭奪引發的，周銓看向武陽，武陽道：「這是試探。」

因為是臨時建成的寨子，灰岩寨雖有地利，但只用木柵、礫石堆起了一座矮牆，此時矮牆上已經出現了一處斷層，那周圍橫七樹八，躺著二十余具屍體。

拓俊京是陰沉著臉聽完逃回的斥侯稟報的。

「既是如此，直攻涯月山，向後方求援，請郡伯加派人手過來，令金正日加緊攻寨，若是能攻下寨子，就據寨而守，等我破了涯月山，賊軍必自潰！」拓俊京當機立斷。

無論是軍法還是平時的恩義威信，他們都不能眼睜睜見著陸海獨自陷死。

這一次，高麗人折損近百，特別是那數十甲士，應該是其軍中精銳，他們退下去之後，肯定要過好一會兒，才能重新進攻了。

轉眼間，他們就已經上了山坡，路程過了一半！

故此陸海見對方動用精銳甲士，心念只是一轉，將浮上來的畏懼拋去，怒吼了一聲，再度當先，沖入對方甲士之中。

高麗人的屍體被堆成了矮牆，將缺口www.hetubook.com.com擋住，對於再攻上來的高麗人來說，這是一種震懾。

「呵呵，狹路相逢勇者勝！」他勉強站直身軀，向著下邊望去，看到火球順著坡道滾下，將衝上來的高麗人趕得鼠突兔奔，他算是鬆了口氣。

因為連脖子上都被甲的緣故，環首刀卡在了這個甲士的身體內，陸海棄刀不要，將高麗人的斧子拾起，然後狠狠劈向另一個高麗甲士。

雖然這些老兄弟們有不靠譜的，但也有拚死敢戰的。特別是到了狄丘之後，不少人分得房屋，又有了固定的薪資，於是將家都搬了過來，也鐵了心要為周家父子效死。

高麗人嗷叫著向寨子上衝去，這一次，他們毫無保留，使出了全力。

「必勝！」劈倒那甲士之後，他舉斧怒吼，然後再突。

不過金正日督戰的刀比這震懾更可怕，因此半盞茶功夫之後，高麗人再度攀了上來。

「高麗狗又要來了！」在他身邊，一個宋人叫了起來。

「殺！」

「敵軍進襲灰岩寨？」周銓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不必他說，陸海也已經看到，剛剛退下的高麗人重新整隊，又向著寨子沖了過來。

「東方五里處，有一座山，宋人在那裡立下寨子，寨中約有兩百人守衛。我給你一千人，你去攻下那座寨子！」拓俊京道。

「他想試探，我便就讓他試探一番，進軍，直攻敵方前鋒！」周銓下令。

可惜弓弩不足，如果弓弩數量足夠的話和*圖*書，陸海覺得自己可以輕易守住。

都是高麗人的，宋人的遺體，都已經被拖回後面，等待戰後安葬了。

勝利在望，寨子時的殺聲似乎都靜了下來，王猛心中歡喜，自己將奪首功！

「我令陸海守灰岩寨，令賀途守中軍，他二人我很清楚，雖然進取不如李寶、葉楚，但堅守猶有過之！這一戰的關鍵，就是他二人能不能守住，若是能守住灰岩寨，我滅了高麗人前鋒，則高麗人畏我回援，只能後撤，在這途中，或許我還有機會勝之。我對他二人，極有信心！」

但幾乎在這同時，他們聽得上面一聲發喊，緊接著，就看到一個個巨大的火球從寨子缺口處滾了出來！

那甲士終於回過斧柄，將之槌死，但是還沒等將他屍體推開，陸海的環首刀就已經劈中他的脖子。

對周銓的忠誠，是陣列少年的第一要務，加上少年人比較單純，想到周銓養他們教他們，還有一份不薄的薪資給他們奉家，以此時的倫理而言，為周銓效死命，就是他們的本份。

周圍的宋兵幾乎與他同樣勇猛，周銓的分地令，讓這些宋兵明白，他們不是為別人而戰，而是為自己，為家人而戰！

「衙內說了，我死之後，功勛授田可給我家人，給我兄長，勿給我弟！」這名傷兵死死卡住一個高麗甲士的脖子，任對方如何推搡踢打，就是不鬆手，口中大叫道。

此時弓箭已經難起作用，因此陸海一手舉盾，另一手握環首刀www.hetubook.com.com，厲喝了一聲，當先向前衝來。

就連一個受傷倒地的傷者，此時都跳了起來，嗷叫著向高麗人撲了過去。

「小半年前，還只是些山賊、流民，如今卻能打這種硬仗了！」他傲然道，然後向著山下正在潰敗的高麗人一招手：「有種再上來嘗嘗爺爺的刀！」

「將高麗人的屍體堆起來堵住缺口，準備接戰！」陸海下令道。

而此時陸海，也已經力竭，在他身邊，至少有三具高麗甲士的屍體。

金正日自己若不是親兵及時將他推倒，也要被火球撞著，他起身還想督促軍士進攻，雖然鐵甲死士們已經沒了聲息，但他可以肯定，上面寨子里的宋人，也已經力竭。

看著和他同樣疲憊的宋軍軍士，陸海心裏突然升出一股驕傲感。

山坡不過就是六十余丈，對於他們來說，只是一個衝鋒，就可以上去。沖入寨中之後，僅有兩百人的寨子，無論如何都是守不住的……

他身邊的這些，也是他與賀途在這小半年間練出來的精銳，見陸海不畏死突擊，那些原本出身梁山寨的強人，哪裡敢後退。

這些火球滾下的時候，幾乎是插著陸海的身體而過的，他甲下衣裳，也有數處起火燒著，被他身邊的宋軍七手八腳撲滅。

在他身邊，宋軍士兵三十餘人，與他近乎並排，同樣是舉盾前推，如同移動的山般，將從柵欄缺口湧進的高麗人狠狠撞了出去。

戰況其實不是非常激烈，此前幾回，高麗人都是https://m.hetubook.com.com在試探攻擊，寨子里也只靠著居高臨下發射弓弩，便將對方趕了下去。雙方死傷都不重，只是方才對方有了軍使趕到，敵將才開始全力攻擊，第一擊就破了外圍的木柵。

這個發現，讓他的心更沉重了些，想要將此事稟報李資謙，但才提起筆寫了幾個字，便又定住沉凝。

總督府軍隊除了留守的少數，可謂傾巢而出，直接攻向拓俊京的前鋒。得知此消息之後，拓俊京當時就愣住了，見過不要命的，可沒見過這樣打的，連自己的大本營都不要？

「高麗人多，若是給這些甲士站穩，將缺口撕得更大，那麼就會有更多高麗人上來……大郎以重任付我，我豈可有的，自己身死倒還罷了，辱及大郎識人之明，豈非萬死莫辭？」

現在他等的，就是宋人的反應了。

所以當兩邊偵騎相遇時，高麗人遇到的可不僅僅是葉楚、李寶這樣的新銳少年，更有在西邊同西夏斥侯交手無數次的老兵。

李資謙的態度已經很明確，一定要速戰速決，就算再勸也沒有意義。

葉楚是跟著狄江學習斥侯之術，不過他們出去時，只有四名陣列少年，真正的斥侯主力，還是周儻的老兄弟們。

高麗人順著坡道正往上攻，被這突然來的火球撞入人群之中，即使僥倖未死，也全身著火，慘叫著滿地打滾。

經歷過彭城之戰、臘山之戰還有攻奪濟州之戰，陸海絕非陣上初哥，因此下達命令時，他完全按照周銓的要求：平穩、冷靜、果斷和_圖_書，絲毫不拖泥帶水猶豫不決。

此寨雖然離大道有些距離，但若不拔除，寨中兩百余宋人隨時都可能殺出來。人雖不多，可若是猝不及防，還是容易給高麗軍造成混亂。故此，拓俊京決意步步為營，先將宋人在涯月山周圍建立的四五處寨子都拔除掉。

在他身邊，所有宋人都舉起武器，向著山下大喊。這些前山賊、流民們，此時也同他一樣，生出一種自豪感。

金正日接令而去，以一千人攻一座兩百人的小寨，他自覺沒有問題。但是拓俊京卻不敢掉以輕心，他派出金正日，其實是一個試探，看看宋人的反應。如果宋人增援，那麼他就想辦法咬住宋人的援軍，同時催促李資謙主力上來，在宋人預設的戰場之外進行決戰。

但當精銳甲士終於登上寨子缺口時，他覺得戰機已至，不再猶豫，下令道：「全軍進攻，破此午食！」

一個高麗人的血濺在陸海的面上，陸海連抹去的時間都沒有，因為在這後邊，出現了高麗人的甲士！

拓俊京猜得出李資謙為何會如此，他已經接近獨攬朝綱，不可能長時間離開開京中樞，同時，抽調來的西北邊軍，也不可能長時間離開西面。

而周銓身邊，此時董長青臉色如名，有些發青：「明公，這會不會有些冒險？」

金正日應聲而出，滿臉緦須，倒是雄赳赳氣昂昂：「將軍有何吩咐？」

「有種再來嘗嘗爺爺的刀！」

「不類山賊，反倒象是女真斥侯……難道是宋國禁軍？」他倒是猜對了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