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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邊走邊談，周銓抬眼望見陳十四，神情頓時一凝。

而且，王啟年就算擔心，也不會讓陳十四看出來，經過幾年的磨練，他已經能做到喜怒不形於顏色了。

周銓一凝：這個動作，應當是指他有話要說，但在這公共場所，並不方便。

「那群蠢貨，還想著接近周銓刺殺，只怕還未近身到離他五丈之處，就已經被人殺了……」

唯有他自己，才意識到，那個看起來表示親近的搭腰動作，暗藏著何等的兇險。

幾乎在那一剎那，他就做了個手勢。

他是見過陳十四的，哪怕時隔較遠，哪怕他是個臉盲，但當時幾乎就是生死關點，這張臉他的印象還是極為深刻。

「呵呵，你們手倒伸得真長，連梁山賊中都有你們的人。」

周銓樹敵甚多，莫說是摩尼教，就是前不久得罪了的劉延慶，狗急跳牆之下，難免也會有刺殺之舉。所以跟在周銓身邊之人，都將防範刺殺當成一件重中之重的大事，有著各種應對方案。

他在年前趕到了京師，但是他面臨著如同劉延世父子一般的問題：根本見不著周銓。

這豈不有些象後世鄭家，在海船上發麵旗子，便可坐收兩千兩白銀！

周銓正和趙佶說話，兩人談笑宴宴，賓主盡歡。趙佶甚至嘗了東海酒樓的菜肴，正在對周銓做點評。

在齒輪技術可用之後，不僅用在了自行車上，也用在了座鐘之上。周銓召請名匠，不計成本投入進去，終於將這個和*圖*書比較精準的計時器發明出來。

「我家聖公欲成立一家浙東商會，向制置購兩艘海船，走石塘航路，去南海諸國。每艘船每年，願向制置交納兩千貫費用，以求託庇于制置！」陳十四又道。

陳十四被晾在屋子裡，等了許久，也沒有人理會他。他幾次起身想要離開，卻看到門口那倆少年，虎視眈眈，讓他只能苦笑著又坐了回去。

人潮頓時從兩邊分開，被兩隊差役帶著，走進了草繩牽出的通道。陳十四跟著人潮，不知不覺，竟然進到了商城之內。

「魔教與我家大郎，結怨已久勢不兩立，不知派你為使者是來做什麼的，莫非是來向我家大郎宣戰？記得年前，你們才折了一個軍師在我們手中呢。」王啟年道。

陳十四略一猶豫：「教中信徒沒法子活了，我聖教才會想著舉事，要建個地上的光明王國，但如今托周制置的福，教中信徒有飯吃有衣穿，家中妻兒不虞凍餓，為何還要冒險造反？有些人心思還停在幾十幾百年前，覺得聖教就當造反，可是事易時移，當變則變……」

摩尼教徒，等閑近不得周銓身，就算近身，周銓身邊還有武陽，如今又多了韓世忠、宋行風兩名悍勇之士。

「給你半刻鐘時間，說明你的來意。」這是周銓的第二句話。

待到四層樓逛過，站在第五層的入口處時，他終於看到了周銓。

「只管說吧。」王啟年催促道。

陳十四苦笑道：hｅtｕｂｏoｋ.ｃｏｍ.ｃｏｍ「小人還有梁山賊的一些消息，他們試圖將山東失地饑民，趕往徐州與海州，想要攪亂制置在這二地的大好基業。」

陳十四就是趙佶所望見的車水馬龍中的一員。

而在他做手勢的同時，陳十四抱拳，恭敬地向他行禮，指了指自己的嘴。

原外時只覺得是一幢大點的樓房罷了，進來之後，才覺得，對方敢稱為「商城」，並非無因，因為裏面的規模，確實象一座小型城堡。

「你直說吧，你要做什麼？」王啟年問道。

陳十四見周銓只看了自己這邊兩眼，便不再理會，只陪著身邊的那些非富即貴之人閑聊，他心中有些發急。

這證明周銓方才已經注意並認出了他，也證明周銓的護衛，比起外人眼中所見的要嚴密。

周銓這一眼的意思，半刻鐘在座鐘之上，就是七分半鍾，如今陳十四已經浪費了一分鐘了。

「光明聖教使者，求見周制置。」陳十四情知這一關過不去，自己就完了，沉吟了一會兒之後，便揭破了自己的身份。

「小人奉聖公之命，來向周制置稟報三件事情，第一件事，年後聖教中一群不安份的弟子，將會北上，試圖刺殺制置，為陳軍師報仇。他們的名單，還有行蹤，過些時日小人會稟報周制置。」

今日，東海商會所屬的大宋第一百貨商城開業，他得到消息，便來看熱鬧，想要順便看看，有沒有辦法接近到周銓身邊。

周銓微微一笑hｅｔubｏok•ｃoｍ.cｏｍ，看了看牆角擺著的座鐘。

陳十四明白，周銓可是已經算計過梁山賊一回了，怎麼會對死灰復燃的梁山賊不起警惕之心？以周銓手段，只怕梁山賊那裡，他也早安排好了備用招數了。

陳十四愕然回頭，卻看到三個年輕漢子靠在自己身後，其中有一個，手正搭在自己的腰間。

王啟年會意，不動身色地從他身後伴當中離開。

他正琢磨著，突然聽得攔人的差役笑了起來：「這邊走，這邊走！」

這座酒樓地上都鋪著厚厚的絨毯，因此不象是別的酒樓，走起路來有咯吱咯吱的腳步之聲。門響前陳十四沒有聽得任何聲音，因此險些嚇一跳，再看周銓走了進來，他才鬆了口氣。

就在三個月前，發條座鐘實現了量產，量產版的座鐘當然還做不到絕對精確，每日的誤差，可能有半分鐘到一分鐘左右，不過總比更漏要準確得多。

王啟年一愣，然後做了個手勢。

以前他窮，名義上是教主，實際上手中幾個錢，全要接濟教中兄弟，看多了底層貧苦百姓無法生存的模樣，自然就想著要造反舉事。可現在他不再是給人幫傭的方小伙兒，而是每年握著十余萬貫進益的方大財主——每年安穩賺十余萬貫，當個富家翁有何不好，為何要壞了眼前局面，為了不相干的人去冒殺頭的危險，爭那未必可能的機會？

陳十四既然開了口，就不再隱瞞，一語便直指核心。他相信，眼前這人雖然年輕，ｈｔｔｐs://ｍ.hｅtｕｂooｋ•ｃｏm•com可既然被周銓委以重任，應該聽得懂他話語中的意思。

聽到這一句，周銓總算有所反應，但也只是輕輕一笑，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陳箍桶若在，方臘便是有此心思，也不敢泄露出來，但現在陳箍桶已死，方臘再將那些急於造反者送掉人頭，他便可以將原本屬於摩尼教的產業改為他家族所有，他的親信都跟著發財，而那些貧苦的摩尼教徒，正合給他當工人，為他創造財富！

他總不能到周銓門前去嚷嚷，說是摩尼教主方臘派他來拜見吧。若是如此，等他的恐怕就不是待客，而是各種刑具了。

「我很忙。」這是周銓的第一句話。

他卻不知，陳箍桶雖死，阿蓮卻徹底投靠了周銓，將摩尼教中的許多秘辛托盤推出，故此王啟年才會知道摩尼教高層的手勢秘語。

在這裏如此下手的，毫無疑問，是周銓的人。

趙佶出來遊玩，豈會沒有衛士暗隨，而且皇城司的那些探子們，更是不知有多少。他們做這場戲，為的就是避開這些衛士和探子們。

若實在不行，只能冒點險。

莫非周銓沒有認出自己來？

他這個提議，讓周銓著實吃驚了。

「我要見周制置，給本教聖公傳口信。」

離了眼前這機會，他要再想和周銓照面，可有些不容易。因此他琢磨了一會兒，正準備再向周銓做手勢，突然間，身後被尖銳的東西頂著，一個陰柔的聲音響起：「啊啊，竟然是你，你怎麼在這裏，也不等我！和*圖*書」

陳十四原本準備了一肚子的話語的，此時被憋了回去，不知不覺中，兩人談話的節奏，就完全落入了周銓的主導。

陳十四心裏竟然有點慶幸，在面上，他也露出笑來：「正是正是，方才迷路，請問接下來我該往何處去？」

王啟年微閉雙眼，然後起身出去，既沒有說可，也沒有說不可。

「這個……」陳十四看了看左右，屋裡只有他們四人，眼前這位肯定是周銓親信，但他不知道，別外二人是否可靠。

他緊緊盯著王啟年，但意外的是，王啟年神情不變，彷彿聽到的只是一件無足輕重的小事。

過了許久，終於又聽得門響。

「隨我來吧。」扶著他腰的王啟年道。

「教中自有派別，聖公遣我為使，是來向周制置示警的。」

陳十四立刻以另一個手勢相回應，同時心中再度僥倖：連教中高層傳遞消息的手勢秘語，對方竟然都掌握了，哪怕沒有自己過來，只怕教中激進派的刺殺行動，也會折戟沉沙。

周銓看了一眼身後的王啟年，王啟年原本在徐州，前幾日才趕回京師，一是來見京中親人，二則是向他彙報山東一帶的情形。

王啟年將陳十四帶到酒樓的一間包廂之中，進來之後，王啟年示意陳十四坐下，然後笑吟吟道：「你是何人，為何要見我家大郎？」

周銓坐正身軀，沉聲道：「方臘究竟是什麼打算，我想知道的是這個！」

說來說去，無非就是方臘的身份不同了！

陳十四不但不驚，還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