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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佶其實極聰明，見張擇端吞吞吐吐的模樣，便知道其中另有隱情。他不動聲色轉開話題，問了日本使臣幾句，見這兩日本使臣都是魂不守舍的模樣，也懶得與之多說。

「日本國法皇白河，乃是當今日本國主鳥羽祖父，其人荒謬，曾以妹嫁子，逆轉人倫，後來又收養朝中重臣之女為義女，稱之為公主，實則為侍妾，臣恐日本使臣所言之公主，便是，便是此女！」

趙佶好色好財好權好名，而且因為嗣位之時章某人的那句「端王輕佻」，他也是背負著很大壓力的，此時終於揚眉吐氣，做了他祖輩都未能做到的開疆拓土事業，甚至連燕雲之地都憑藉周銓的手收回部分，正是志得意滿之時，而日本使臣欲給他戴綠帽之舉，宛若當頭一盆洗腳水，澆得他渾身白氣直冒。

其實這倒沒有什麼，大宋風氣開放，當初真宗皇帝的皇后劉娥，便曾經嫁過一個銀匠龔美，後來得真宗寵愛，她還讓龔美改名劉美，當作自己的哥哥成了朝廷重臣。

「砰！」

「張卿，你這邊又怎麼了，蔡卿多財，罰他一斤銅，他不疼不癢，卿可不一般，畫院翰林可是清水衙門，比不得蔡卿有油水！」

這些武士手中的金瓜，也隱隱舉起，只要自己再上前一步，他們必然要用這玩意開，將他砸個萬朵桃花開！

「哦，你且說與朕聽聽。」

可現在……

這是氣的。

他手裡拿著的，正是曾經出現在蔡行手中的蒔繪木盒。和圖書對此平忠盛有所準備，因此振作起精神來準備回答，而源為義渴睡得眼皮都有些睜不開，只是瞄了一眼，發現是蒔繪木盒之後，不以為意。

說話的是梁師成。

「臣……臣……」張擇端哆嗦了兩下，欲言又止。

為此事興兵，對他的名聲也不好聽，不過沒關係，這段時間以來，不少人都在他這吹耳邊風，說是伐夏之役已經告一段落，如今夏國縮在沙漠對面苟延殘喘，國家下一步當是經營北方，準備收復幽燕。可是宋遼榷城貿易收益太大，若真起戰火，這損失怎麼補？

他並不是個膽子太大的人，所以在《清明上河圖》中，雖然也有對趙佶的勸諫之意，但畫得都比較委婉。但他更是一個有忠君之心的人，所以哪怕膽小，卻還是要畫出一些京師中的醜陋現象。

一瞬間，源為義心中浮起了董長青對他的警告：不要把小聰明當成智慧，否則天上地下，誰也救不了你！

但是，這是大宋內部的事情，現在是外國意欲欺瞞趙佶，將他當傻瓜耍！

「哦，臣只是見這些日本使臣髮型服飾古怪，忍不住想笑，臣失儀，還請官家責罰！」

今日官家宴請外國使臣，原本以他的身份，哪裡有資格出席，不過是召他來畫一副大宋版的《步輦圖》罷了，結果卻讓他碰到這種事情！

趙佶也微笑起來，這日本正使還算識趣，就不知道那個副使嘰哩咕嚕在說什麼。

「朕欲滅日本，將https://m.hetubook.com.com其白河法皇……白河蠻酋，拘於京師之中，讓他看看我大宋之力！」

回到席間，平忠盛看不清楚形勢，還在拚命讚頌藤原璋子是多麼美貌，旁邊的源為義阻止了幾回都沒有成功，只能頹然放棄。

蔡行的笑聲打破了平靜，趙佶掃了他一眼：「小蔡卿，為何發笑？」

「兩位卿家，來自日本？」在平忠盛與源為義行過禮之後，他徐徐問道。

當他說出來的時候，平忠盛已經將意思表達清楚了，而且平忠盛反應同樣有些慢，根本不明白源為義為何會警告自己。

如果張擇端猜測是真，那麼豈不是說，日本那個什麼鬼白河法皇，不僅是拿了個假女兒冒充公主獻上，而且自己還啖過頭湯，送來的是個被這老鬼玩壞了的殘花敗柳？

所以最好的辦法，是挪動伐夏剩餘的資金，揍日本一頓，獲得新的收益來源，取代與遼國之間的貿易，到那時，便可以和遼國翻臉，討論一下自古以來的問題了。

只不過，連日的疲勞，讓他的反應還是慢了一些。

趙佶隨口開了一個玩笑，證明他還是很高興的。

他這是欺大宋皇帝不知日本宮闈中的醜聞么，但是，自己早就將之泄露給了周銓！

正想著間，卻聽到一聲脆響，轉過頭去，只見一個畫師，慌慌張張地將掉在地上的畫板撿起來。

「臣有罪，有一件事情，當著那許多外國使臣之面，不敢向官家剖述……臣遊歷和*圖*書日本之時，曾聽聞一件事情，雖是流言，但唯恐空穴來風未必無因……」

連呼了三聲該死的趙佶，真快被氣瘋了。

若是被大理國主、真臘使臣得知，日本這樣的一個海外蠻國，也敢戲耍於他，他趙佶的綠帽之名，豈不要傳到國外去？

他心中一動，知道填坑的人來了！

蔡行忍不住噗的一聲笑，然後飛快地用手捂住自己的嘴。

趙佶自然不高興，外國使臣要見他，哪個不得沐浴更衣，養足精神才出現在他面前，偏偏這兩個日本使臣，一副眼睛都睜不開的模樣。

他想到周銓最近給他寄來的信，此時他算是明白，為何周銓要寄那封信與他！

這廝剛才說了什麼，要將藤原璋子獻給大宋皇帝？

但這一次，楊戩的小聰明，讓他跳進了一個深不可測的坑中！

他後宮中哪裡缺美女了，只不過是想換換口味，玩點新鮮花樣，結果卻險些被栽上一頂綠雲蓋頂的大帽子，更可怕的是，此事就發生在數國來朝的宴會之上！

「哦，貴國欲以公主為我主宮女，甚好，甚好！」那邊梁師成已經接過嘴，還笑嘻嘻向趙佶道賀。

雖然被罰掉了一斤銅，蔡行還是笑眯眯地望著趙佶身前的諸人，開始琢磨著，誰是那個往坑裡扔石頭的人。

「卿有何話，怎麼不說？」趙佶又道。

他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要保住自己，聽那位董先生的口氣，似乎自己還有些用處，或許，一條性命能留下吧。

兩人應了下來，趙佶與他https://www.hetubook.com.com們說了些日本的風俗風景，特別是提到日本的火山，兩人最初是忐忑不安，但漸漸安定下來。

「臣方才手重，不意打翻畫板，臣願意受罰！」定了定神，張擇端終於決定了，還是暫時不說。

他相信，張擇端不敢在這種事情上騙他。

「罰銅一斤吧。」趙佶哼了一聲。

「你無罪，你反而有功，若非你，朕將為天下萬國所笑！區區島夷，蕞爾之邦，也敢如此戲弄于朕……該死，該死，該死！」

源為義猛然上前，想要捂住平忠盛的嘴，但他才有動作，就看到數名大漢將軍冷漠的目光盯了過來。

張擇端話一說完，趙佶猛然甩了甩身體，哆嗦了一下。

完了，完了。

平忠盛就是將小聰明當成了智慧！

本來瞌睡得頭直栽的源為義，一瞬間驚醒過來，驚恐萬分地看著平忠盛！

然後他聽到了平忠盛所言：「此盒所繪者，乃我日本第一美人，當今法皇之女璋子公主，鄙國法皇久慕中華，願獻公主入陛下宮中為宮女！」

該不會是周銓自己吧？

蔡行認得這畫師名為張擇端，曾奉趙佶之命，隨周銓出海遊覽諸國盛景，同時繪製各國風物，前後花的時間，多達大半年之久。

「放心，與你沒有關係，便是出兵，也不是朝夕之事，而且……出兵之事，即使朕無此意，只怕蔡京、周銓他們也早有心思了，國家缺金銀銅，以貿易同日本公平買賣，卻頗受阻攔，多有不公之遇，原本就當處罰之。」趙佶沉默了和圖書一會兒，然後哼了一聲道。

「忠盛，你在玩火，休要再說！」不敢動之下，他只能用日語叫道。

又是朱勔這個倒楣鬼，外加楊戩這個貪心鬼！

越是安定，瞌睡就越深，正在這時，有一人開口笑道：「我這兒有一件官家賞賜的日本物什，想要請教一下正使，這物什上所繪者何人也？」

不過他當久了皇帝，至少在外國使臣面前，還能做到喜怒不形於顏色。

蔡行此時眉頭微皺，覺得事情有些不對勁。周銓不是要算計什麼人么，怎麼到了這個地步，都沒有看到他的目標出現？

他裝作起身更衣，向張擇端使了個眼色，張擇端跟了出來，兩人一起到了別院，趙佶一邊小解，一邊問道：「卿方才言之未盡，乃是何事？」

他喃喃自語，旁邊的張擇端急了：「官家，兩國交兵，乃是大事，憤而出兵，多有不測，臣不欲君父受日寇誑騙，才有進言，但若官家因此發怒興兵，則是臣之大罪！」

據蔡行所知，朱勔在蔡京這兒日益被疏遠，又和童貫孫子童漸鬧翻，於是將與周銓關係不是那麼親密的楊戩當成自己的盟友。但楊戩一向聰明，雖然幫朱勔說幾句好話，卻從不正面扛上周銓。

果然出來了，果然出來了！

就在這時，在趙佶身邊，楊戩笑眯眯地道：「朱勔這回倒是有心了，若不是他，這伙日本人還在海上漂呢！」

一怒之下的趙佶飛起一腳，將馬桶都踢翻，騷臭味溢於一地。嚇得張擇端忙躬身：「臣有罪，臣觸怒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