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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行罵了一聲，還踢了一個動作遲緩的小廝一腳，然後舒了口氣。

「你這是要去哪兒？」蔡攸沉聲問道。

「我為什麼要說……又字？」蔡攸心裏突的一跳，再仔細分辨位置。

那布簾之後是蔡瀛，蔡潔生之女，這年許來，小姑娘成長得很快，為了男女之別，她雖然也在聽文維申講課，卻獨坐一間。

而被周銓大破的遼人，轉眼又大破了大宋三十萬大軍。

他要跑！

在前方慘敗之後，百姓們想的是如何挽回一點損失，蔡攸想的卻是自己投註失敗，會不會面臨一場清洗。這讓蔡攸心情非常不好，不僅僅是因為大宋的失利，更是因為趙楷再難取代太子。

唯一有希望的，反倒是坐在布簾后的那個女子……

「爹……爹爹！」

十一二個小廝，每個都拎著箱子，彎著身小跑著從蔡行身後的側門裡出來，在側門外，早停著幾輛馬車，小廝們將箱子全都放在了馬車上。

「對，就象你想的那樣，這一次，朝廷不給周郡公一個說法，他就自己來討說法了，你可以把我這話，原樣稟報給官家。」董長青道。

大搖大擺毫不遮掩。

蔡行嚇得大跳，駭然行禮，同時暗暗咒罵，肯定是自己的小廝中有人向父親告密，否則父親怎麼會發覺？

文維申正在想著，突然外頭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接著，有人闖進來，喜形於色：「老爺，老爺，京中最新消息，朝廷在燕京大敗，西軍种師道陣歿，這一場慘敗，得有人負責！」

因和-圖-書為在童家大門前，一面旗幟在那裡，上面有個「周」字。

文維申滔滔不絕，在他面前幾個少年背後坐正，他目光掃過，看到大多數少年都是迷迷糊糊，不由嘆了口氣，目光落在了一角布簾之後。

看到這面旗幟、明白這其中含義的人，都不由瑟瑟發抖。

「小人因利而結黨，利存則聚，利盡則散，朝中群小，便是明證。昔時王安石與呂惠卿，以利合而因利散，今時六賊，亦是如此。童貫與周銓，當初使遼之時，情好如蜜，童貫之孫，乃是東海商會所謂十三柱之一，如今因利盡而分道揚鑣……」

他不捨得離開京師，但是，對於蔡攸府卻是片刻都不想呆了。

越是如此，人們就越能感應到，這背後的憤怒。

「你……你們敢，你們敢燒，這裡是天水商會，宗室產業，你們敢動一下試試！」

當初在祖父與父親之間，他選擇了父親，好在他還留了個心眼，派人給周銓送了封私信，說了自己的無奈，沒有直講蔡攸逼他與周銓分道揚鑣，但也有所暗示。

可惜的是，哪怕他選擇了許多家世清白天資不凡的孩童，教了幾年也沒有教出什麼人物來。他只能以十年樹木百年樹人來安慰自己，同時恐懼於有朝一日，自己也沒有精力做這事情時，這一事業就此荒廢。

這讓蔡攸這幾日心情非常不好，在家中常拿蔡行出氣，蔡行可謂動則得咎。這等情形之下，又聽到東海商會被焚的消息，蔡行聞說之後，再也和*圖*書忍不住了。

他們一行的第二個目標，直接到了東海商會的大樓——現在只剩餘燒搶之後的殘遺了，就當人們以為此地是他們的終點時，他們卻又是一拐。

「上京？」正在聽他「講課」的童子們都發出歡呼一般的聲音。

原本以童宅中的人口，再加上京城中的巡鋪，火勢應該很好控制才是，可是童家的人哭喊著往外跑，軍巡鋪子的士兵雖然人到了，卻沒有一個人敢救火。

童貫的孫子童漸也是他們這伙紈絝成員，東海商會十三柱石之一，對那裡，蔡行不陌生，就是蔡攸，也受過童貫邀請，去參觀過他那美倫美煥的豪宅。

但此刻，豪宅四處都是火。

「京師義民，終究有血未冷者！如我所言，小人以利合，如今利盡，這些小人群醜，必然會自相攻訐，等著看吧，他們覆滅之際，已在眼前了……」

二十餘人，擎旗立起，然後從車上取出各種引火之物，開始逼向天水商會大樓。

這是東海郡公周銓的旗幟，當初周銓燒了朱勔的宅院，還沒有打出這面旗幟，可現在，他敢在京師里打著這面旗燒人宅，卻不虞軍巡鋪子來救火了。

那些差役苦著臉，若非職責所在，哪個願意來此，做這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在場擎著這面旗幟的是東海商會的十餘人，他們就這樣擎旗，看著童貫的這座府邸被燒，在火勢不可控制之後，他們擎著旗，乘車離開。

目標是天水商會大樓！

「都去，都去，老夫要帶你們和-圖-書去看看，這一幕大戲如何開場又如何收場！」文維申有些得意：「當然，也免得耽誤了你們的學業。」

蔡行伸出頭來，四處望了望，沒有看到人，他回頭招了招手：「快，快！」

終於把自己最愛的東西都帶上了車，蔡行鬆了口氣，有點遺憾的是，他的嬌妻美妾還只能先留在府中。他自己正要上車，突然間聽得身後咳了一聲，他轉頭一望，便看到蔡攸陰沉著臉。

出乎他意料，蔡攸卻沒有立刻責怪他，只是又沉悶地哼了一聲，然後道：「你不去你祖父那裡，為何去周銓那兒？」

京城已經是風雨聚集之地，有人傻乎乎要往京城裡趕，也有迫不及待地要從京城這是非之地里離開。

文維申捋須咧嘴，正要大笑，突然又見一人沖了進來：「據說燕京之敗，乃是周銓裡通外國，京中百姓，已經砸了他的東海商會！」

「哦……」於是眾童子們又失望地嘆了口氣。

「祖父和爹爹都不了解周銓，我們都明白，所謂火炮送給遼國之事，是童貫搞出來的，然後宗室那群蠢貨想要賴掉戰爭債券，順水準舟便……不，是推波助瀾，讓百姓……不，無知暴民燒了東海商會，你們可能覺得此事可大可小，不過我卻知道，這事情小不了，你們等著吧，周銓的報復，周銓的報復……」

如今朝廷新黨當道，負責的人，當然得是新黨之人，這也意味著，蟄伏已久的舊黨之人，有了一個機會！

沒有人懷疑杜狗兒他們能否做到這一點，和-圖-書雖然這裏只有二十餘人，在他們背後，卻是周銓，以一萬五千之眾，大敗遼人十余萬大軍的周銓。

「為何來燒天水商會，你們心知肚明，東海商會能被燒，天水商會就也能被燒，今日若有人來阻撓……比如說，開封府要來阻撓，那麼連開封府衙都一起燒掉！」杜狗兒得意洋洋，不過卻不是對著那管事，而是對匆匆趕來的大批差役。

「真怒……真怒了？」聶昌顫聲道。

蔡攸回頭一望，只見自己身後，京城的某個位置，滾滾濃煙衝天而起，似乎又起火了。

東海商會並不是周銓的，成立之時，有十三家股東，被稱為十三柱石，周銓只是其中之一。不過在民間，提到東海商會，大夥想起的就是周銓，而非別人。

他很清楚，投機失敗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更讓他難以釋懷的是，他做出這種投機，當初可是逆父命而棄子諫做出的決定，他的父親，甚至他那個整日花天酒地不知稼穡的兒子蔡行，都不看好他的選擇。

他要是上京，豈不就是意味著大夥都可以放假了？

護衛們連連後退，縮在他們之後的管事不得不出來了，有人喝斥道。

這個消息更好！

蔡行說著說著，目光就發直，指著蔡攸，神情有些異樣。

甚至連將二程之說添作課餘教材都做不到，兩學堂的圖書館里，都沒有這類文章存在的餘地。

天水商會自然也有人在，還有不少護衛，見此情形，一個個迎上來，想要將他們擋住。

若無對比，京城中的人，無論ｈtｔps://ｍ.hｅtｕbｏok.cｏｍ.cｏm是王公大臣還是平民百姓，還不知周銓的厲害，到得此時，哪個還不知曉！

他說到這裏，神情又是一動，向著僕人下令道：「來人，替我備好行囊，我要上京！」

「去……去徐州，去海州，或者去濟州，總之，周銓在哪兒，兒子就去哪兒！」蔡行這次是鐵了心，哪怕被父親批評忤逆，也一定要離開。

「定然要如此，若非這樣，周郡公背國罪名，如何能洗脫？」董長青神色淡然：「你我都知道這是怎麼回事，這一次，周郡公，他是真怒了！」

此話一出，那些護衛頓時退縮。

「童貫家……那是童貫家，周銓將童貫家給燒了！」蔡行大叫道。

「今日我們只來縱火，不想殺人。」這二十餘人中，為首的杜狗兒走了出來，聲音不大，卻足以讓所有人聽到：「但如果放不了火，那說不得就要殺幾個人了，殺不了你們，就殺我們自己！」

文維申一直覺得，與新黨——他固執地認為，周銓也是新黨的一員——最重要的戰鬥，並不是眼前，而是未來。特別是在聽說周銓于龍川別院設學堂，在濟州同樣也設學堂之後，他更是堅持如此。他與被送到日本去「教化」日本人的二程弟子們時常有聯繫，這些人經過濟州，因此對濟州的學堂相當佩服，唯一讓他們遺憾的是，二程學說在這學堂中卻沒有發揮的餘地。

「何必如此！」在差役後方，一頂官轎之前，聶昌看著眼前的董長青，苦笑著說道。

火光之中，那周字大旗迎風搖擺，這是示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