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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要讓蔡京離開中樞……

趙佶此時當真是驚怒交加，他顫抖著手，看到最下邊：「以少卿之才，窮治周銓之罪，令其伏法，則政事堂中，必有少卿位置也——鄆王趙楷之使，鄆王，你有何話可說？」

當他燒掉布帛時，李綱的眉頭就輕輕一挑，不過未曾多言，待聽得他這樣說，李綱開口道：「臣亦未曾想到過，官家會輕輕放過此事。」

「臣請告退……」他輕聲說道。

此事他當然知道，他深恨周銓，總覺得此次北伐失利，乃是周銓搗亂的結果，這破壞了他成為皇儲的計劃，故此想要報復。

對此，李綱深以為然。

李綱嘆氣搖頭的便是這個，泱泱大宋，朱紫權貴盡皆如此……這大宋朝廷，確實需要重新振作一番。

聽得蔡攸以此為借口，李綱目光炯炯：「既是如此，何不請老太師榮養？」

向李綱施加壓力最多的人，都是趙楷一黨，他們共同的目標，就是將趙楷抬上儲君之位。

蔡攸招呼他落座，面帶微笑，倒不見什麼緊張：「縱火之人查出來，伯紀就是為我皇宋立了一大功——聽聞是侍衛中有人勾結遼賊和夏賊做的？」

「卿是實在人。」趙佶感慨地道：「行了，此事到此為止吧，朕實在是不想多生波折。」

而且他也希望將眾人的注意焦點，從北伐失利轉到周銓身上來，若是真能歸罪於周銓，那麼身為兵馬大元帥，他身上背負的北伐失利責任就會小許多。

因奸賊作祟致使北伐失利和因為和-圖-書指揮失當致使北伐失利，兩者意義完全不同。為此，趙楷派出自己的親信，前去遊說李綱，並暗示將來會讓李綱進政事堂，成為宰執中的一員。

原本在瑟瑟發抖的李彥不抖了，他長舒了一口氣，跪在地上的趙楷也終於敢爬起來，這宮室之中原本緊張的氣氛消失了。

他很會揣摩趙佶的心意，趙佶這樣說，其實只是給趙楷一個台階下，想來趙楷回去不久，那個使者就會被自殺了。如此，皆大歡喜，趙佶的內心深處，終究是偏向趙楷的。

他苦笑道：「朕都不知道，周銓得罪的人有這麼多……這麼說來，他倒是孤忠之臣了。」

「當真是大胆……伯紀，你覺得官家會如何處置此事？」蔡攸說到這，看到李綱不願意回答的模樣，身體前傾，誠懇地道：「主要是，官家會如何對周銓！」

「證據確鑿，就是他們乾的。」

這上面的名字及其所屬勢力，倒有一半，都與東海商會有關，若是徹查東海商會，也就是要查這些人了。

「何喜之有？」李綱搖了搖頭。

「李少卿辛苦，朕都記得了，梁師成，替朕送一送李少卿。」趙佶道。

甚至那親信還直接說了，要將李綱送入政事堂，將原本的暗示直說，背後的區別非常大。趙楷現在還不是皇帝，甚至連太子都不是，他有什麼資格將一個大臣提拔到宰執之位？

「鄆王，你可有解釋？」趙佶緩緩轉過臉，看著趙楷道。

唯有李綱，輕輕嘆了口m.hetubook.com.com氣。

他望著蔡攸，正色說道：「天下局勢至此，公父子身居高位，恐不免責也。」

二人彷彿是打啞謎一般，別人不懂他們的對話，他們自己卻是心知肚明。

「周銓此人，跋扈狂妄，火燒艮岳，非此誰何！」

為了能夠「說服」李綱，他派出的親信，可是威逼利誘，幾乎將所有手段都施展出來，迫使李綱「收下」他的禮物。

李綱說出此話之後，還從袖中抽出一張帛布，將之呈了上去，梁師成望了望左右，然後親自來此，接過帛布。

蔡攸確實更忠於趙佶一些，他也想著向趙佶舉薦人才，但是蔡京卻害怕有人會威脅到他的相位，對於那些有才有望的人，總是想方設法貶斥打擊。

總而言之，這些人對於真正的縱火者都不關心，關心的只是能不能借這次人禍實現自己的私利。

他哭哭啼啼為自己辯解，趙佶看了之後，頗有些失望地搖了搖頭：「你先回鄆王府吧，將你那手下送到……送給梁師成。梁師成，好生審問，看一看背後究竟是誰在指使他膽大妄為！」

「王莽禮賢下士日，孟德握髮迎客時，李少卿勿要為周銓假相所惑，使其脫罪……」

趙佶端著帛的手輕輕顫抖起來。

離開延福宮后，李綱心中轉著念頭，卻見前方一人向自己招手。他皺著眉，卻不得不跟著此人，上得路旁的一座茶樓。

李綱的名單上，同樣有他的名字。他望了趙楷一眼，眼中滿是幽怨，之所以參与和*圖*書此事，還不是因為他暗中支持趙楷！

「朝廷當中人才稀缺，公何不進言聖上，拔掖賢才——若朝廷有賢才可主持中樞，可牧守四方，何虞周銓一人？」

如同上回一樣，除了蔡攸之外，吳敏早就在茶樓之上，見李綱進來，笑著起身行禮：「恭喜伯紀兄。」

事實上，暗示他要將放火罪名扣在周銓頭上的人里，並沒有蔡攸，這讓李綱覺得有些奇怪，據他所知，蔡攸如今全力支持趙楷，按理說，也該和周銓勢成水火才對。

趙楷瑟瑟發抖。

蔡攸輕輕用拳頭拍了一下巴掌：「一直這樣，可是不行，要麼就讓周銓去海外，封為藩王，不許歸國，要麼就得限制，不可如此下去了，便是周銓本人無反心，他手下伙卻想要富貴啊！」

但趙楷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親信在外是一副什麼嘴臉。

李綱剛剛才向趙佶稟報，這邊就得到了消息，哪怕他們的消息是從開封府得來的，也太過靈通了些。這也證明，大宋高層就是篩子，什麼秘密都保不住。

此語一出，剛才還笑嘻嘻的吳敏臉色頓時大變，就是蔡攸，也神情異樣！

「火燒艮岳之事，大逆不道，非周銓不可為也。」

而要振作大宋朝廷，就必須換相！

「還不是照舊。」李綱道。

別的各有不同，唯獨送禮者的目的，卻都出奇的一致。

「好，好，李少卿雖是梗直，卻也不是不知變通嘛……」

「如官家所願。」李綱道。

這麼大胆的話，傳到言官耳中，肯定是罪名。蔡攸htｔps://m.heｔubook.ｃｏｍ.com先是怒，然後凝神，再接著他肅然起身：「還請伯紀教我！」

不能打倒周銓，他們就無法瓜分東海商會。

瑟瑟發抖的可不只是趙楷一人。

然後第二多的，就是宗親，這些人雖然只是些沒有實權的閑散王公，卻有很大的影響力，特別是對趙佶本人，頗具影響。他們一是報復周銓燒了天水商會，二則還是想著東海商會若大的家當。

李彥便是瑟瑟發抖者之一，他的名字與李邦彥只有一字之差，但他是宮內的太內宦之一，地位雖然比不上樑師成與童貫，離楊戩卻也只有一點點兒。

「下官知道官家之意，不勞梁公多費唇舌，下官一定會守口如瓶。」

招呼他的是蔡攸的一個伴當。

趙楷跪了下去：「兒臣……兒臣並未如此說啊，定然是兒臣派出之人，擅作主張，兒臣也是想要替父皇分憂，希望早些找出真相，這才為姦邪所利用……」

第三派則是一些想拍趙佶馬屁的蠢貨，這些人往往只是遊說，不會帶禮物來，若是扳倒周銓投了趙佶之意，他們自然會跳出來爭這「首倡」之功，若是不合趙佶之意，他們就會將責任全推到李綱身上來。

只不過趙楷今後的死敵，又多了一個李綱。

梁師成又應了一聲，這一次卻行動得很迅速，陪著李綱走出了宮室。當他們來到延福宮長長的御道上時，梁師成嘆氣道：「李少卿，家家仍本難念的經，此事李少卿當明白？」

「臣曉得。」

蔡攸愣住了，這還是李綱第一次如此教訓他和圖書！

有人害怕，就有人高興，最高興的，莫過於太子趙桓。此時他是真心覺得，自己按兵不動既不為周銓辯護也不落井下石是明智之舉了。

「哈……哈哈！」

「都是為了國事，周銓那邊，也不必多說什麼了。」

他看著李綱的眼神滿是激賞，心中甚至難得詩興大發，想要為李綱寫一首詩。但李綱並沒有回看他，只是盯著趙佶，等待皇帝下一步裁決。

蔡攸苦笑：「家父與某為此頗多爭執……」

「臣從未發覺，東海郡公竟然是如此罪惡之人。」李綱板著臉，一字一句地道：「依臣之意，這帛上諸公既然如此確定，東海郡公便是縱火之事幕後真兇，當徹查之此，先自與東海郡公往來密切、聯手開辦東海商會者起！」

上面是長長的禮單，不僅標註了禮物名稱，還有送禮者是誰，何時相送，送禮者目的如何。

身為宰相的蔡京，垂垂老朽，在完成了攤丁入畝、以錢納稅的改革之後，便開始安於現狀，不思進取。正是因為他如此，朝廷百官才會蠅蠅苟苟，朝中正人缺聲！

「太師年邁，公正當壯年，又受天子信用，乃為宣和殿大學士，理當振作精神，一掃舊弊，匡扶朝政，有所作為才是，再如此苟且下去，恐便是周銓不反，國家亦有板蕩之難！」

梁師成應了一聲，人卻沒有動。

正當他恐懼之時，趙佶嘆了口氣，緩緩踱到屋子的一邊，這裏掛著一盞玻璃馬燈，趙佶將燈罩掀起，把李綱獻上的名單塞到了火上，片刻之後，化成一片餘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