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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廷與周銓的關係，說白了就是那個詞：功高震主。

「自然聽說過，童貫之敗，滿朝上下唯有濟國公與宗公能有預見之明！」安德訝然地看著這老人。

這艘船規模之大，甚至超過了出使高麗的神舟，甲板之上有三層船樓，雖然因此速度不是太快，可是勝在舒適。

他這一禮為的是天下忠正才能之士而施。

聽得趙構這樣說，茂德沉默了好一會兒。

「是來和我們說話的嗎，是來和我們說話的嗎？」

天下忠正才能之士，最懼的不是敵人多強、困難多大，而是背後有人捅刀子，當滿朝都向周銓捅刀子的時候，茂德帝姬敢說一句執平之論，已經足以讓人心暖。

這位茂德帝姬，倒是一個十分合適的人選。

她旁邊，茂德已經默默向宗澤行禮了。宗澤嚇得一閃，不敢受她這一禮，但茂德很固執地再施禮：「宗公明察秋毫，忠於國事，朝廷大員若能如宗公一般，則國家幸甚，百姓幸甚！」

這樣發展下去，遲早一天，朝廷與周銓會圖窮匕現，她若真嫁與周銓，到那時必然身處兩難之境。

周銓一笑：「習慣就好，有什麼不適之處，竟然遣人與我說，無論我與朝廷關係如何，二位都是余里衍請來的貴客。」

茂德接過帽子，戴在頭頂之上，讓面紗垂下來，遮住自己發燒的面。透著面紗，她看著周銓能看得清楚，但周銓看她時，卻彷彿被淡淡的霧遮住了，有幾分不真切。

難怪周銓對這位態度有ｍ.hｅtubｏｏk•ｃom.com所不同。

其實她什麼都知道。

周銓說了個冷笑話，茂德卻只是盯著他，哪怕隔著面紗，周銓都能感覺到她那執著的目光。

他們說話間，跟著周銓的老者也過來，向二人行禮后立於一旁，周銓笑道：「這位長者便是宗澤，二位不知可曾聽說過他？」

「我明白，我知道你們的想法……在濟州你們愛呆多久就呆多久，若是沒有了費用，只管與我……與師師說就是，放心，不會白花我的錢的，我全部會記好賬來，向官家討要。」

茂德沉默了會兒，大約是在考慮如何措辭，然後才說道：「父皇雖然是疼愛我們，但宮中自有規矩，一舉一動，一言一行，儘是規矩。」

周銓在驚嘆她的美麗之餘，也有些著惱，自己把她當成余里衍、師師或梁紅玉一般了，這才在她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

「姐姐！」她忍不住輕輕拍了一下安德，若給周銓發覺她們如此失態，那可就壞了。

雖然這是私情，可是到了周銓這等身份、影響，哪裡有私情可言。

對於初次出海的人來說，海上的生活是有趣的，余里衍又是一個好玩的興子，在船上沒法子四處亂跑，她就帶著安德和茂德去船尾釣魚，上甲板吹風，或者乾脆就在甲板最上曬太陽。

這位大宋帝姬，還真是宛若神仙中人，單論美麗，舉世罕有。

是周銓。

周銓手中拿著一頂寬檐圓帽，有著淡淡的紗巾可以遮面。見和圖書她一臉驚愕象是受驚的小鹿一般，周銓忍不住一笑，指了指頭上的太陽：「可以防晒——你這麼白，若是晒黑了那就可惜了。」

周銓一笑，想了想道：「殿下喜歡大海？」

趙構心中大喜，現在聯姻的心思雖然熄了許多，但趙構是個目光敏銳之人，他感覺到，周銓對茂德還是有些好感的，只要茂德在，周銓就會給他留三分顏面，因此對他來說，此行任務是否完成，茂德至關重要。

此時安德與茂德都習慣了掀開窗帘看馬車外邊——若是宮中的女官在身旁，肯定是不准她們這樣做的，可有一回余里衍遇著了，幾乎用鞭子抽了那女官一頓，於是女官老實了。

「你在皇宮之中很有拘束？」周銓訝然問道。

「是，以前未曾見過，到得海州后，才第一次見海，不過陸上觀海，與船上觀海又有所不同……海天空闊，讓人覺得天地之間，再無拘束。」茂德輕聲道。

余里衍這時已經過來，她笑吟吟地說道，一手拉起了一位帝姬。雖然二女心裏有些不情願，但還只有向周銓頷首示意，跟著她向大船行去。

宗澤有些驚訝地看了茂德一眼：「這必是為國公進正言的茂德帝姬，臣宗澤有禮了。」

「二位，你們和我一起上船吧，我第一次登海船的時候，可是鬧了笑話，險些掉進海里啦……」

宗澤心中微微一動，他與周銓關係越是親近，他就越對一事略感遺憾，那就是周銓與余里衍的事情。

便是馬和*圖*書上要墜入深淵，可只要眼前尚有蜜糖，以人之本性，都會忍不住去舔上一舔。

然後讓她更吃驚的事情來了。

便是茂德，也無法勘破這一關礙。她緩緩點頭：「我便隨兄長前去吧……」

「我們很期待濟州之行，早就聽蜀國公主說了，那五國城又稱為繁花之城，我們都迫不及待想去看呢！」安德說道。

但是……

「給你戴上。」這日傍晚，她正在船上看著金波閃動的海岸時，卻聽得有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嚇得她一跳。

很快茂德就喜歡上在甲板上吹風的感覺，那個時候，她更覺得自己得到了極大的自由。

她聲音里有些寂寥，不等周銓回應，她透過面紗，直直地盯著周銓：「父皇令我們姐妹前來之意，我們也知曉，這種情形之下，我們卻不回宮，並非我姐妹寡廉少恥，而是我們都不想回到那處處拘束的所在……無論國公你是否相信，這一句話，我都是要說與你聽的。」

茂德的注意力終於被吸引過去，這讓周銓壓力稍輕，可這同時，他心裏卻不由自主，生出一絲歉疚之意。

宗澤是來給周銓送行的，只不過他送著送著，就一直送到了海州，送完之後，他將回京師去。

安德和茂德對宗澤這樣的一個老人當然沒有多少興趣，但站在周銓身邊，她們就覺得開心。安德膽大，還問了周銓一些海上的事情，聽得海上的大鯨魚能象一座小山那麼大，安德還驚得直拍自己高聳的胸部，就是茂德，ｈｅｔuｂoｏｋ•cｏm.cｏｍ也覺得心神嚮往，巴不得立刻就能看到周銓所說的情形。

安德也回過神來，姐妹臉對望了一眼，都是霞暈飛騰，羞澀難當。

這原本是一句普通的話語，可是茂德的臉上，卻浮起一團紅暈，就連夕陽的金光，都遮不住她臉上的羞意。

周銓正在和一個老人說話，茂德不認識，不過看到他們二人說得眉飛色舞甚是投機的模樣，看來這老人應當很得周銓尊敬。

「謝謝……」茂德朱唇輕動，說出這樣兩個字來。

此次去濟州島，不是很趕時間，而且帶有不少人，因此他們所乘的不再是戰艦，而是一艘被周銓稱為「郵輪」的大船。

以前茂德不是沒有這種直抒胸臆的機會，但她一直都不說，大約是害羞的緣故。今日她藏在面紗之後，才鼓足勇氣，將自己心裏所思說了出來，也算是為自己姐妹二人分辯，免得周銓瞧不起她們。

「看，魚，大鯨魚！」周銓無法在這個問題上給她回應，恰恰此時，海中遠處，一道水柱衝天而起，在陽光下幻出七彩虹霓，周銓指著叫道。

「郡公……濟國公所治之處，都很舒適，我們過得很好。」安德搶著回答道。

周銓聽得心神一凜。

彷彿是感應到她在看著，周銓歪過頭來，與茂德目光相對，臉上浮起了一個溫暖的笑。這是周銓在最短時間里做出的反應，故此茂德可以肯定，這個笑容，非常真實，證明周銓看到她時心中是非常喜悅的。

到得碼頭時，茂德的眼前突然一和-圖-書亮。

因為她看到了周銓。

她其實不只想聽這個，她更想知道，周銓對婚事的看法。

茂德收拾好自己的行囊，沒多久，便有餘里衍的女伴來通知她們動身。

心裏這樣疑問，茂德發覺，自己竟然聽到了這聲音。她以為是自己不小心說出了心裏的話，但回過頭，卻看到姐姐安德一臉痴痴模樣，口中喃喃自語。

也不知這絲歉疚是對眼前的茂德，還是對余里衍她們。

這種感覺，讓茂德心裏忍不住一陣甜蜜。

初夏海上的太陽有些毒，哪怕到了夕陽時分仍然曬得人有些難受，可是她貪戀這種自由的感覺，留戀不願意離去。

每日夕陽西落之時，她就會登上頂層甲板，望著雪白的浪花、紛飛的海鳥，還有在海水中時隱時沒的魚兒。

這帽子原本是讓余里衍送給茂德的，偏偏余里衍活潑好動，此時不知跑到船上哪兒去了，故此周銓自己給茂德送來。

若是周銓能娶大宋公主，官家封賜周銓一郡王甚至親王身份，雙方達成默契，那樣就好了，既可以盡用周銓之才，又不必擔心他對大宋社稷產生威脅。

周銓果然大步走到了她們面前，向二人各施一禮之後，他只是對安德略略點頭，然後對茂德道：「這些時日里一直忙著庶務，忘了問候二位殿下，二位在海州可過得慣？」

周銓竟然大步向她們這邊走來，那個與他相談甚歡的老人跟著也過來，但是茂德根本沒有注意他，而是盯著越來越近的周銓，她甚至緊張得手心都滲出了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