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卷 海岳名言
第522章 跪
結果等來的卻不是秦檜被捕來的消息，而是宗澤在北門正在主持防務之時，官中使臣將來，將其縛拿帶走，已經押往皇宮。
周銓在那邊扶人，在他身邊，董長青突然揚聲叫道。
「宗尚書是皇帝下令罷職緝拿，既是天子旨意，我家國公處境，汝等又不是不知，我們能做什麼？」
「宗尚書無過被貶，此事確實不公，我既在京中，不能不管，既然諸位有此心意，那麼，可願聽從我之命令？」周銓緩緩道。
這一跪，是誰都沒有意料到的。
有些無奈，又有些釋然。
此時趙桓對朝中大臣都懷有疑忌之心，因為這些重臣多是趙佶當初所選拔而來的，反倒是秦檜這樣，當初官職不高者，甚得趙桓信任。趙桓也知道艮后炮台之事，急得象是熱鍋上的螞蟻，正不知如何處置，聽得秦檜來求見，便直接召了進去。
「與其被金人所殺，還不如受周公之棍，我等皆是願意！」
秦檜聽得險些叫出聲來：「周銓？」
秦檜也聽到了艮后炮台的爆炸聲。
周銓呆了好一會兒，慌忙將那名將領扶起。
秦檜倒吸了一口寒氣，看著這人，然後心中突然狂喜。
他們知道，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甚至比起宋太祖陳橋兵變都好的機會。
趙桓登基時間不長，可是錯誤頻出，特別是先後幾次敗給金人，可以說個人威望掃地。而東海商報等報紙卻將周銓麾下戰績大肆宣揚，因此京中百姓，人人都對周銓抱有期待。
「願意，願聽！」眾人都是大叫。
「是極，是極，皇上身邊儘是無能之輩，濟國公、宗尚書這樣有才有德之人卻受到排擠，如今事情干係到我們的身家性命，再讓他們胡鬧下去，我們全部要成為金賊棒下之鬼了！」
趙普一直是他的偶像，那位號稱半部論語治天下，只是因為抓住了兩次機會，所以才成為大宋有史以來最成功的文臣。現在，董長青也遇到了和那位一樣的機會，他不能讓這機會從自己手指縫溜走！
但象現在這樣，他一人站立，所有人跪伏，真的是他所要的么？
但那無面雖然自稱與周銓有血海深仇，實際上卻還是將炮台當成了首要目標……
他心中感慨，身為皇帝的趙桓或許昏聵，朝中的群臣或許瀆職，但是軍士百姓們卻在心中有一桿秤！
不僅是他，周銓身邊幾乎所有人，都是如此，面上有激動之色。
他心中暗恨，自己沒有準備一塊黃布，否則就該套在周銓身上，讓他也來一次黃袍加身。
他在京中行事，如今可謂橫行無忌，無論是禁軍還是開封府的差役，都是裝作沒有看到。
周銓心中一凜，回頭望去，卻看到董長青滿臉激憤，可是眼中卻有一閃而過的激動！
這真是自己想要的么？
周銓聞此訊大驚，原本有宗澤主持京中防務，哪怕兵少將微，至少也可以擋住金人幾和_圖_書天，可現在宗澤被縛，趙桓根本就是自毀長城！
「我們這就同濟國公一起去見皇上，要他放了宗尚書，由宗尚書來主持防務……不，由濟國公主持防務，宗尚書從旁輔佐。那位只會紙上談兵的孫尚書，還是去翻他的預言詩吧！」
遲遲沒有聽到周銓的回應，董長青急了。
周銓深深吸了口氣，他回過頭，看到單膝跪著的人中，武陽赫然在列。
然後他身後，董長青退了兩步，翻身拜下：「主公，以京城百姓身家性命為念，以華夏社稷為念，以天下蒼生為念！」
此前周銓總是以時機未成熟，婉拒董長青等的勸進，這一次不同，董長青他們決定要學趙匡義與趙普，先將黃袍加身之事做出來再說！
機會！
北門那守將才站起身來，聽到周銓之話，他毫不猶豫又跪下：「願意！」
如果，自己就象這樣，接受所有人的跪拜，會不會在飄飄然中被這個時代所同化，失去自己長遠的目光？
整個京城之中，百姓的怒火已經醞釀很久，只要稍稍煽動，他們就會爆發出來，而這股力量，足以讓京中發生一場翻天覆地的變故！
此時雖是夜晚，可是城中已亂，原本的宵禁也沒有人遵守，不少百姓被征來協助城防，見此情形，特別是得知周銓身份，這些百姓也都跪了下來：「請濟國公主持公道，為宗尚書申冤，為汴京城中百萬百姓請命！」
炮台是死的，總有機會消滅掉，周銓卻是活的和*圖*書，此次入京，是難得的機會，若能將之處死，他手下岳飛韓世忠還有此前的那批將領，總得先爭鬥一番，他的基業肯定會分崩離析。
片刻之後，一騎使者帶著數十名禁軍，如狼似虎地沖向了北門。
那位無面還是將炮台作為了第一優先攻擊的目標，但若是秦檜能夠主持此事，他會毫不猶豫地將周銓當成第一目標。
他不敢耽擱，立刻前去求見趙桓。
他聲音極大，聲嘶力竭地喊了出來，緊接著，周銓別的隨從護衛，也紛紛拜倒。只不過那些文人都是跪拜，而親衛武士則是單膝跪下。
秦檜正這樣想的時候，突然間，聽得有人道：「秦先生，此時你似乎不該在這裏。」
是，他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力，他要改變這個國家的命運，他要帶領這個民族，抓住這難得的機會，成為這顆小小藍星的主人。他要讓自己的民族後裔，不需要因為生存空間不足而去削減自己的後代，不需要因為自己的領土而受小國訛詐，不需要在自己的近海看到別國軍艦耀武揚威……
這種情形，也出乎他的意料，因此一時間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好。
「醜話說在前頭，此非常之時，當行非常之法，若是聽我命令，我會以軍法相約束，輕則軍棍，重則懸首，你們也願意？」
「對，周銓既然來了，他才是我們的第一目標，炮台只是附帶罷了。」
周銓一時無語。
「如今孫尚書起複，宗尚書論罪，濟國公，京師安危，只在
和-圖-書你一人身上了！」周銓正待離開，那北門守將卻是撲嗵一聲跪在他面前，聲淚俱下地說道。「京城之大，已經容不下一個正人……這等情形，必須改變，我們一起去見皇上！」
「京中發生如此之事，金人姦細必然會給金人報信，所以我們要去尋皇上討個說法，卻也不能棄北門不顧——武陽，北門防務，我就交給你了，這位將軍，你隨我去見皇上，但你之部下，卻得留在此處，聽從武陽指揮，你可願意？」
他一跪倒，在他身後，守著北門的千余官兵，竟然無一例外，跪伏下來，聲音悲切：「還請濟國公主持防務！」
「以京城百姓身家性命為念！以華夏社稷為念！以天下蒼生為念！」
原本只是幾百人在呼，很快就變成千人，甚至數千人同時歡呼，要與周銓一起去面見皇帝。
「自然是來提醒你該做什麼了，這個時候，你應當入宮，去面見陛下，痛陳宗澤失職，致使炮台被毀，其人已經不適合主持京城防務，理當換上旁人……前尚書孫傅雖然待罪在家，但並無大過，正合出來主持京城防務事宜。另外，周銓一入京，炮台就爆炸，宗澤身後，恐怕還有誰在指使，當將之下獄問詢，若是冤枉，再厚加撫慰……」
他心中一驚，定睛望去，看到的正是無面！
而此時，周銓剛剛結束與秦梓的談話，他當即下令，讓人前去秦檜府邸，要將秦檜本人捉來。
周銓不敢肯定這一點，此時他還懷有清醒，他知道自和圖書己並不是真比此時人聰明太多，自己只不過是佔據了目光長遠的先機。
宗澤這些時日的努力，皇帝可以無視，群臣可以嫉妒，百姓卻看在眼中記在心裏。原本京中軍民百姓，對於趙家皇帝就已經很是失望惱火，趙佶退位只是稍稍抑制了一下這種怒意，趙桓的倒行逆施，又將之全部激發出來。
「你怎麼在這裏？」秦檜失聲驚問道。
沒錯，這廝想出的法子，恐怕是唯一一個能夠同時對付周銓和炮台的法子！
哪怕不是從汴京的安危來考慮，只是為了周銓與宗澤的交情，他也不能坐視此事發生，因此驚怒之下，他當即下令前去攔截。
「同去，同去！」
兩百餘人一齊開口，其聲勢也非同小可。
在最初的震撼之後，緊接著，他心中就是百味雜陳。
無論是周銓還是秦檜，或者是正布下了一個殺局等著周銓的無面，都沒有想到，這位籍籍無名的守將，原本是天子親信之人的，卻在這個關鍵時候，做出了一個關鍵選擇。
只不過當他趕到北門時，所見空空，宗澤已被帶走了。
這麼多人呼起來，聲勢極大，越來越多的人被驚動，越來越多的軍士、百姓都走出住處，問明白事情之後，他們也加入到這高呼的隊伍之中。而且這些百姓見周銓不肯，一個個拜倒跪下，若說最初之人還有投機之嫌，可到後來，他們就都是誠心誠意。
周銓獨自站在那裡，身邊周圍，儘是跪伏者。他略有些茫然，又有些飄然，但更多的還是惴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