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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不曉得外界變化的，則好奇的問，這華夏預備政府又是怎麼回事。當得知如今大宋朝已經窮途末路，即將被這個名為「華夏」的新政權所取代，他們大感驚訝的同時，也隱隱對這個新政權有所期待。

陳朝老自號歡喜居士，聽得對方贊自己名滿天下，他心中微喜，不過旋即一怔：「閣下是誰？」

曉得時事變化的，關注的是有關「國是」，當初王安石變法，便是從確定「國是」開始，他們當中有人感嘆，新朝還未建立，黨爭的端倪已現了。

只是聽尹均的口氣，尹焞比起陳朝老，還要早些被放回去。

不等陳朝老再說什麼，他直接將這廝推出，然後砰的一聲，將門關了起來。

「既是如此，前陳公先入蜀，在涪陵往尋譙公。」尹焞道。

陳朝老一愣：「涪陵……哪位譙公？」

「天下是他的，世道卻不是他的，既讀春秋，豈可不正心誠意？」這位朱公慨然道：「我朱震受學於二程，不能以刀槍殺賊，卻可以憑著胸中《春秋》與《易》，為師門爭此道統！」

「前番兵亂身亡乃是誤傳，他如今隱於涪陵。」尹焞頗為羡慕地說道。

「不可不急！」陳朝老大笑：「此等盛會，我已經急不可耐，如何能等得！」

陳朝老大喜過望：「既是如此，那麼我等道德文章之士，還有機會！比刀劍槍炮，我們不如他，但比起文章言辭，他不如我們！」

和靖處士尹彥明即尹焞，他是二程門下高徒，同樣也是洛陽城中保守派的代表人物，往常抨擊周銓甚力和-圖-書者中便有他一個。而楊時來洛陽，也是以見他的名義潛來。故此，當狄偁興大案，將文維申等一網打盡的時候，這位老先生同樣也被抓了起來。

周銓的原話是「數學乃實學之母，哲學乃實學之父」，尹焞將數學換為算學，將哲學換為道學，自有其含義，只不過陳朝老的學問有限，聽不出這其中的微妙來。

尹焞沉重地點了點頭：「至少不會勝得如陳公想象的那麼輕鬆！」

「還請和靖先生出山，給我名教一條出路！」陳朝老道。

「這孩童天資聰慧，望之不凡，莫非是陸公子嗣？」朱震見那幼兒模樣甚是可愛，又問了一句。

對於極看重聲名的他來說，這是比死還難受的事情。

他年紀有些大，因此便嘮叨了點，說到這，才收回話題：「僅我一人，不足與實學抗衡，還需廣邀名家……我薄有資產，陳公，你須得奔走天下，在最短時間內，說動那些隱世不出的大儒，讓他們一起，我願資之以盤纏，等來年初春，共聚于應天，以商國是！」

朱震上船之後，心裏也隱約有些不自在，他要去做的，是與實學論戰，可他所乘的交通工具，卻是實學的產物。

他這一開口，陳朝老精神一振：「當如是，當如是，我亦願破家棄財以為此事！」

一聽是大事，陳朝老臉色微變，莫非文維申等人謀害周銓事泄之後，這位尹焞老大人要「前赴後續」？

尹焞笑道：「何必如此之急，先請回家安頓妻小？」

「小兒陸遊，帶他去見見世和_圖_書面。」陸宰微笑道：「這畢竟是千載難逢的事情！」

這位焦夫子，乃是譙定，是程頤的門人，亦是此時的學問大家。陳朝老站起身：「事不宜遲，蜀道艱難，我今日就動身，還請尹公為我備下盤纏！」

「還有哪位，自然就是焦夫子了。」尹焞道。

「為確定國是，故此召天下飽學之士，群聚于應天，論戰于辯樓。」

畢竟要參与這次論戰，首先就得對實學有所了解，若連「實學」是什麼都不知道，就仗著看過幾本破爛線裝書參与，只能貽笑大方。

他本來是要以剛剛出獄一身晦氣拒絕的，可是尹均卻苦笑道：「陳公在監中有所不知，外頭已經沸反盈天，老大人邀陳公去，是要藉助陳公之力，謀劃一件大事，時不我待，哪裡管得上什麼晦氣！」

「陳公可曾習過濟王的『實學』？」

好一會兒，陳朝老才道：「他竟然真同意了？」

陳朝老只是被尹焞的態度所驚住：「莫非……和靖先生以為我們會輸？」

「晚生尹均，家父和靖處士，欲請居士相見。」

「他……他還在世？」陳朝老大吃一驚，幾乎要站起來。

「我陸宰才疏學淺，只是去看熱鬧，看一看是否有值得收藏的藏書。」那陸公忙擺手。

正如周銓所想的，這場大論戰，還沒有正式開始，就已經讓即將建立的新政權影響力迅速擴散開來，同時，也讓更多的人對於「實學」感興趣。

尹焞嘆了口氣：「我原本只想著安度殘年，但因此事，不得不出來……但我參悟『實和*圖*書學』有些時日了，越發覺得其中奧妙，變化無窮，且又貼近百姓生計，比起我名教說理，實在更得百姓歡喜。學得道德文章，若不能做官，連生計都沒有，哪裡比得上學好實學，還能得一門手藝？」

那人懷中抱著一幼兒，幼兒才三四歲的模樣，烏溜溜的眼睛好奇地望著他，也不怕生。他見到朱震也是一愣，放下幼兒，然後笑道：「朱公必是去應天的吧？」

「若象你這樣未曾捲入其中的，不用我手下留情，若象文維申、韓膺胄之流，我也不敢手下留情。」狄偁撇了一撇嘴：「快走快走，你還有得忙呢！」

「船來了，你們都回去吧！」朱震收拾起情懷，向著碼頭行去。

「我有何忙？」陳朝老愣了一下。

尹焞說他涉獵實學，倒不是自吹之語，在不出仕的這些年中，他頗賺了不少錢，靠的就是實學。

「君子不器，便是乘此船，亦無不可。我須得早些到應天，到那裡再揣摩實學之短，窺機攻之！」他心中自勉道。

「濟王欲定國是，布告天下，令天下學者齊聚應天府之事，此為陳公為天下讀書人立一功也！」尹焞一開口，就讓陳朝老驚呆了。

帶著各種猜想，他隨之來到了尹府。

「陳公所言差矣，『實學』包容萬象，頗有獨到之處，這幾年我都在苦思其學，深以為濟王一句，盡得『實學』之妙。算學乃實學之母，道學乃實學之父！」

此時報紙業異常發達，這些年間，因為內外大事不斷，凡能識字者，都迫切地想通過報紙了解天下m.hetubook.com.com發生了什麼事情，便是市井鄉野之民，也愛聽那些讀書人讀報。

洛陽，狄偁拱了拱手：「你可以走了，事情弄清楚，你確實未曾捲入謀害殿下之事。」

尹焞點了點頭：「數十家報紙昨日同時發文，天下震動……陳公有心了。」

陳朝老莫名其妙，可一出門，便見有人對他拱手道：「可是名滿天下的歡喜居士？」

尹焞第一時間見他，陪伴在側的，唯有幼子尹均。

尹焞卻半點不見樂觀之色，而是神情凝重：「陳公，你高興得太早了。」

他這段時間都被以「協助調查」為名，由狄偁拘著，因此對外界發生的事情並不是很清楚。

「陸公明鑒，莫非陸公也是去參与國是論戰？」朱震訝然問道。

他這話里也有技巧，反應出的是尹焞的態度：謀算周銓不算罪大惡極，這畢竟是內部爭鬥，但與外敵勾通，挾敵以自重，那就是罪大惡極了。

狄偁沒有和他多說，只是擺手：「你出去就知道了。」

陳朝老大驚失色，他拼著可能丟掉性命，向周銓爭取到這次論戰的機會，原本是以為必勝，可若真輸了，那他就不是天下讀書人的功臣，而是禍首！

聽得這樣問，陳朝老面色微微一僵：「略有涉獵，不過是些外道之說，用以攻玉尚可，卻不足為萬世之法。」

陳朝老心中一動：「是尹彥明先生令郎在面前？先生無事？」

「啊？」

他這邊入蜀，在湖北荊門，一半百老者則來到了座渡口，他回首望了望，看到送他來的親友眼巴巴看著他，笑著擺手道：「何必和*圖*書如此，諸位請回吧。」

陳朝老長吁了一口氣，原本準備拱手的，但想到自己還光著個腦袋，穿著緇衣，當下合什：「狄公，還請手下留情。」

送他來的人大多都是淚眼朦朧，彷彿他這一去就要死了。他自己也是慷慨激昂，懷著必死之心離開，就在他們依依話別之時，突然一聲長笛響起，然後一艘巨大的木船開始靠岸。

陳朝老心裏有些奇怪，這位尹焞老先生名聲極大，但與他沒有什麼交情，好端端地邀他前去相見，不知作何道理。

故此，當天下幾乎所有報紙，都以頭版頭條的方式，發表了所謂周銓以「華夏預備政府」之名發布的號召后，整個國家都震動起來。

果然，尹均撫額道：「老大人雖然不喜濟王之政，不過卻未捲入通敵之事，文維申老朽昏聵，竟然勾結金人，實在是罪大惡極！」

這木船雖然是木製，卻用了蒸汽輪槳，因此無論逆流順流，皆可以長江之中自如航行。自從平定方臘之亂后，周銓在長江上成立了「輪船招商局」，先後投入了十二艘蒸汽船，既充當客船，也運送貨物，使得長江之上的商旅往來更為便利。

這輪船順流而下，不過兩日功夫，便到了金陵，朱震在船上呆久了，乘其靠岸之時，上岸溜達了幾步，卻見著一熟人，他神色一正，上前見禮道：「不意在此得見陸公！」

「朱公，你既辭官不作，又何必去淌這個渾水，非要惡了濟王殿下？」一人嘆氣勸道：「你要知道，濟王登基已成定局，這天下都是人家的，何必管他用何種學術治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