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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著百來名禁軍士兵，望著從國子監的院牆中探出來的一串紅杏。被繞著院牆一周的燈火映照著，那杏樹枝上面綴著半紅半黃的十多枚杏子，分外惹人眼。

……

然後，緊接著不答反道：「國子監中可沒有什麼滿園美色，肅殺之氣卻是重得很。喔……兄台剛才所念之詩……很有趣。」

寇準搖頭，看起來高建文並沒有信心，只是抱著一試的態度來的。而周圍的考生，偶爾也有幾個是跟他一樣的想法，看開了一切。但大多數都是緊張萬分，神色綳得很緊。

進士科禮部試最早，再過三天，則是最後的特奏名考試。盧多遜等人監考的任務要持續到七天後。而閱卷的工作，更是要持續到五月下旬。

在几案一角的貼了一張紙，上面有著寇準的姓名，同時還書有籍貫、年甲。就算是同名同姓，只要籍貫不同、歲數不同，就不會坐錯了位置。几案邊還有個小桶，裏面的清水是為了磨墨而準備的。

這等周密的準備，所表現出來的組織水準。是無數年來歷朝歷代科考中一步步積累下來的經驗。

高建文抬頭遠望長空，一副看開了的表情：「成也罷，敗也罷。到了這個時候，再想著也是無用。命里有時終須有，命里無時也是強求不來。」

一拜，再拜。

聽著贊禮官的口令，與數千人一起拜倒，屏聲靜息的向著「天不生仲尼，萬古如長夜」的孔聖人叩拜。

這一方面是考和*圖*書試科目的不同，另一方面，也是因為大宋建國不久，開封城中尚沒有建造正規的貢院。這十幾年來的多少次考試，不是借用國子監院舍，就是佔了武成王廟的地方。

所以寇準並不用擔心會有人認出自己的身份。葉塵也給賈憲有過交待，不可動用任何關係或者給考官打招呼，完全由寇準自己以普通貢生的身份去參加大考。

當今科考內容是經義文章和策論各佔一半。完全是大宋建國初期由趙普和趙匡胤所定，比起原來的南唐、吳越、南漢以詩賦取士要務實合理得多。這樣的考試，只要沒有泄題，靠夾帶是做不了弊的。

幾千人在國子監門前慢慢的向前挪動，漸漸匯入考場之中。

寇準回了一禮，先報姓名：「小弟寇準，見過兄台。」

參拜過至聖先師，國子監大殿前的廣場上排得有些雜亂擁擠的五千多貢生，頓時土崩瓦解一般的四散而去。在胥吏的引導下，前往自己所在的考場。

「還是早點了事……」

寇準掃了一眼經義的題目，果然難度不小。不過他事先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要從五千三百多人中挑選出三百人，如此高的淘汰率，試題的難度必然很高，這樣才能拉開名次距離，也讓考官易於評判高下。

如果是主考官倒也罷了。為盧多遜做著副手，被鎖在臨時貢院中超過半個月，做什麼都不方便的生活，陶谷已經很是膩煩。雖然和圖書今天就是進士科引試之日，但要等到解脫，卻還需要相當長的一段時間。

在狗舍豬圈一般的小房間里考試，的確是個悲劇。還好只考一天一夜，吃喝拉撒雖然皆在其中，但還能接受。寇準在臨時貢院的大門前暗自慶幸。

隨著幾聲鑼響，國子監大門終於被打開。兩名監門官威嚴肅重的帶著一群禁軍兵丁走了出來。擁擠的人群漸漸的安靜了下來，聽著監門官的指揮，斂容正色的排起了隊。

寇準重新站起來的時候，心中對葉塵的擔憂也暫時壓在心底深處，心中卻已經心如止水，再沒有一絲雜念。單這份心境就遠超同齡人。

這十幾天，陶谷為了今科的考題，與盧多遜、徐鉉兩人爭論了許久，直到昨日才將進士科的題目給定下來。大宋統一中原和江南之後皇帝陛下親自安排的第一次掄才大典，整個天下讀書人都在盯著，誰也不敢輕忽視之。題目的設定，更是關係到方方面面。比如，皇帝最近心中關注的方向，大宋當前最急需考慮的問題，等等。

不過進門后，貢生們並不是立刻分流去各自的考試地點，而是被引到文廟大殿之前的廣場上。

一名比寇準高了半個頭，二十來歲的書生吟著詩，來到寇準身邊，眼看吸引了寇準的注意，向寇準行了一禮，便說道：「在下高建文，這位小兄弟如此年輕，便有了能參加貢院大考的資格，不知是何方才子。」

自m.hetubook.com.com從趙普被罷相之後，這段時間以來還都是好天氣，今天也沒有例外。天氣好，應考這些書生們心情也便好了起來。只是寇準心中擔憂葉塵的安危，心情其實是極為沉重的。

從小桶中舀起一點清水磨好了墨，寇準張開剛剛發下來的草擬文字所用的紙張，開始向草稿紙上抄寫今次的考題。

寇準笑了笑，在此事上不再說什麼，說道：「建文兄你倒是很安心，一點也不見要考試的樣子。」

幾乎所有的貢生緊張、期待，各種各樣的雜亂思緒，在一拜一起之間，為之一掃而空。

……

寇準旁邊俊俏少年哼了一聲，心中罵了一聲臉皮厚、虛偽。

寇準極為低調從葉府後門出來，帶著一名極為俊俏的少年伴當抵達考場的時候，才四更天剛過，天色尚是黑沉，空氣更是清寒。不過宋代在趙匡胤時期的禮部試都是一天內結束，所以開場也就會很早，不似北宋中後期、南宋時期那般要連著考上三天。

進士科的考試長達一天一夜，但是大部分考生很少會快速交卷，基本上都是從凌晨一直考到點燈，這麼長的時間，中途當然可以吃飯。幾乎每一個考生都是帶著籃子，裝了筆墨紙硯和乾糧進來。但搜檢考生的士兵，也並沒有掰著炊餅，看看裏面藏沒藏著小紙條。

高建文臉上浮現一絲得意之色，但仍然故作謙虛地說道：「寇小弟過獎了，這隻是在下隨便之作，不登大雅m.hetubook.com.com之堂的。」

便在這時，有人在他後面吟詩：「滿園美色藏不住，一串黃杏出牆來。」

知貢舉盧多遜，同知貢舉陶谷、徐鉉，領著其下一眾考官，立於大殿之前。祭拜大殿中所供奉孔子、墨子等至聖先師，這是開考之前，必須走過的流程。

不過寇準現在並沒有多餘的心力，去關注考試籌備工作。今科禮部試的考題，已經在國子監大門之前張榜而出。而其抄本，更被考官帶到了殿中，高高掛起在眾考生的眼前。

當然，充滿了自信或是自負的考生，也同樣是有的。先後有兩三個二十齣頭的年輕人這時從旁邊擦身而過，瞥了寇準一眼就向前走去。舉步徐緩，氣定神閑的模樣給了寇準很深的印象。

自葉塵在一年多前，閑著沒事，為了自己方便，也為了府中當時多一條生財之路，發明了牙刷和牙粉。時至今日，整個大宋，乃至北面的契丹大國，西南大理等小國、小族，只要是官員、勛貴、富商、豪紳等有條件的都已經習慣用牙刷和牙粉。但這貢院還是按照以往的老規矩，竟然忘了準備。陶谷一邊痛苦的用青鹽刷著牙一邊想著等這次禮大考之後，要找個機會敲打敲打貢院這幫蛀蟲。

太陽終於出來了，藍紫色的天幕被漫天的紅光所取代，依然是個大晴天。

寇準雖然是葉塵的弟子，皇子趙德芳的師兄，但來到開封這兩年來深居淺出，從不與開封士子文人有所交際，所以雖然和圖書開封城中一些高官勛貴知道葉塵有一位少年弟子的存在，也有一些人知道寇準的名字，但除了羅耀順、曹瑋等與葉塵關係親密的人之外，其他人並沒有見過寇準，更不知道長什麼樣子。

筆墨紙硯等文房四寶，是可以由考生自己帶進來的，但文集、等書籍就不允許帶進考場。

從床上起來，被派來服侍他的小吏送來了梳洗的水盆手巾和青鹽。用手指沾著青鹽刷著牙，陶谷就分外懷念起在家中平時所用葉氏工坊出產的牙刷、牙粉。

一張半新不舊的几案，一張掉光了漆的圓凳，這就是寇準的位置。不知平日里，國子監的學生用了多長時間，現在被擺了出來。整間偏殿中，屬於開封本地的四百多名鎖廳貢生，分配到的座位都是一水兒的破舊。

門后的照壁上，貼著布告，註明不同地域、不同來路的貢生，在什麼地方考試，又安排著吏人來引導。考生人數雖眾，卻一點也不見混亂。同鄉的貢生之間要互相作保，考試的地方也在一起。寇準上報的身份是開封本地人，與他其他參加考試的開封貢生一起，被分在一間國子監的大殿之中。

這時，那幾人不知道說起了什麼事情，紛紛哈哈大笑，惹得周圍考生皆盡側目，連寇準、高建文都望了過去。

寇準運筆如飛，筆跡工整的將題目全部抄寫了下來。二十五條經義出得雖然冷門，但對於寇準來說沒有太大的問題。而其中那道策論看過之後，也讓他放心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