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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不好意思，這是我們這兒的風俗。」

怎麼辦，難道把涉嫌收買、強|奸和虐待被拐婦女的嫌疑人放了？

也就剩下這麼點小小的優越感了，李曉蕾很同情地問：「韓博，你小時候是不是很苦？」

人比人氣死人，跟她這樣的首都孩子真沒法比。

能喝酒真是個優勢。

「走，去你房間參觀參觀。」

鋁合金門窗，窗戶外用不鏽鋼管封住，外牆貼著很大氣的深灰色面磚，客廳地面是大理石，樓上樓下七八個房間全實木地板，樓梯扶手是紅木的，每個台階上都鑲嵌銅條，以防滑倒……

其實沒什麼好參觀的，韓總做事一碗水端平，兩個房間裝修一樣，傢具一樣，只是考慮到兒子是黨員幹部，平時不可能住老家，沒買家電。

「韓隊，韓所，對不起，當地公安局說當地政府不同意，說誰解救誰負責。要麼把嫌疑人放了，要麼連女的一起帶回來。局長政委很幫忙，關鍵是縣裡……」

韓博轉過身，指著一片已成為菜地的位置，不無感慨地說：「以前那有一排矮房子，養豬養雞養羊。我跟我姐每天放學，先撿雞蛋，先餵雞，然後一個去割草回來餵羊，一個燒水燙豬食。把這些忙完，再準備一家人的飯，吃完晚飯，收拾好碗筷才能一心一意做家庭作業。以前還養過鴨，我最討厭養鴨，它們晚上不回家，要出去找，不然會把鴨蛋生在外面。有一次從河邊走，腳被蛇咬了一口，毒蛇，腫好大……」

曉蕾聽不懂思崗話，不知道他剛才在電話里說什麼。

「是啊，我感覺我很幸福，我為有這樣的父母驕傲。」

李曉蕾腦海中浮現出一個畫面，一個小男孩人沒灶台高，站在小凳子上往鍋里打水，一瓢一瓢，裝滿蓋上鍋m.hetubook.com.com蓋，跳下凳子跑到灶台後面燒火。

上上下下轉一圈，每個房間推開看看，搬上幾箱給小睿睿擺「洗三」宴時剩下的酒，經過派出所跟陳所長、「黃公安」等老家民警打了個招呼，邀請他們晚上去一起去村裡吃飯，馬不停蹄趕到聯庄村。

不愧是「木匠之家」，秉承奢華裝修風格。

安小勇打電話說他呆在刑警大隊不走，死皮賴臉請人吃飯。伸手不打笑臉人，很難說將來需不需要思崗公安局協助，刑警大隊長和教導員勉為其難接受宴請。

韓博指著正在隔壁樓房前水井邊準備中午飯菜的幾個中年婦女，一一介紹道：「穿黃衣服的是嬸嬸，樓房就是她家的。我們不常回來，這幾間老房子她幫著照應，隔三岔五開門開窗通通風，南方潮濕，不通風會發霉。短頭髮的是我大舅媽，我媽那邊親戚誰家有什麼事，她幫我們出人情，幫著把人情往來這些事辦了，回來再給她錢；最瘦的是小姑，我爸最小的妹妹，我和我姐就她帶大的。到現在還記得，她用擔子挑著我們，我坐前面，我姐坐後面……」

「不用買，對面房間就有。」

不行，不能讓犯罪嫌疑人逍遙法外，並且這跟縣裡的打拐不一樣，「11.26」案屬於特大案件，設立專案組，已上報市局和省廳。

「我小時候踢毽子，跳格子，放假去公園，要麼去文化宮。」

李曉蕾沒在意，數著一串沉甸甸鑰匙，忍不住笑道：「韓博，我感覺去你家跟探險、跟尋寶似的，跑一站又一站，都搞不清你到底有幾個家。」

「我爸媽對我和我姐也很好，但他們沒你父母厲害。我爸那人真是不求上進，說好聽點是知遇而安，說難ｈeｔubｏoｋ.ｃoｍ•ｃom聽點是得過且過。不光他，我們衚衕里那些人跟他一樣，一有時間就喝酒吹牛，天花亂墜，中南海的事都知道。別人發財了，他一點不急。」

相比之下，李曉蕾更關心「未婚夫」小時候的生活。看著四間低矮的舊磚房，輕聲問：「你小時候住哪一間？」

其實曉蕾來時帶了許多首都特產，糕點和六必居醬菜之類的，只是親戚群體太龐大，杯水車薪不夠分。

父親要出去做木工活賺錢，母親一個人要種六畝地。

韓博權衡了一番，將剛從百貨大樓買的一堆營養品往車裡一塞，咬牙道：「帶回來，連嫌疑人一起帶回來，路上注意安全。回來之後把那個婦女先送精神病院，費用所里先墊付，將來再想辦法解決。」

……

「韓所，我不擔心警力，不就是辛苦點么，我擔心經費。」

「是，我讓小勇他們先押解嫌犯，先送著受害人回去，我留下繼續查。快過年了，兩個人販子肯定要回來，兄弟公安局會配合，抓捕完之後再讓小勇他們過來押解。」

小兩口「度蜜月」，韓博不想談工作。那些婦女很可憐，更不想因此影響到她心情。善意敷衍幾句，上車直奔絲河。

人販子交代拐賣過去時那個婦女很正常，可惜思念家鄉，思念親人，又受到收買她的人虐待，被折磨成一個精神有問題的瘋子。

濟濟一堂，好不熱鬧。

「對不起什麼，這不關你事，別放在心上。」

「在農村長大其實也挺有意思的，以前河裡水比現在清，淤泥被人家撈去當肥料了，河底乾淨，沒玻璃瓷片之類的東西。一到夏天，我就搞一個長木桶下河，我姐坐在河邊盯著我摸河蚌，一摸一大桶。把它劈開，用青椒炒，也可以heｔｕｂoｏk.coｍ•ｃom做湯，很鮮很好吃。最多時一下午摸兩三百斤，各家送點，剩下的養著慢慢吃。」

平時沒在意，她這麼一提感覺是挺搞笑的。

「到家你就知道了。」

別人打拐打出成績，自己打拐打出這麼大一麻煩，歸家豪很不是滋味兒，緊握著招待所的電話，歉疚地說：「韓所，對不起。」

「是我們的房間。」

案件不破，專案不撤。

「可憐天下父母心。」

「對，是我們的房間，我是你未婚妻么。」李曉蕾緊摟著他胳膊咯咯嬌笑。

早上打過電話，婆爺爺婆奶奶，二爺三爺二奶奶三奶奶（堂爺爺堂奶奶），小叔，大姑二姑，大舅媽二舅媽，大姨二姨三姨和小姨，以及幾個沒出去打工在家搞副業的堂兄弟表兄弟全來了。

「別墅又怎麼樣，在農村，十棟這樣的房子加起來也沒你家一個小房間值錢。」

正如謝書記向市領導彙報時所說，「11.26」案越查越大，涉案人員越來越多，他負責的這條線有好幾個被拐婦女，解救、抓捕和取證工作壓力很大。

運氣怎麼總是這麼差！

探望老人要買禮物，這趟堪稱「衣錦還鄉」，不光要為老人準備禮物，同樣要給親戚帶點東西，要擺幾桌酒，要把老家的左鄰右舍和村幹部一起請了。

韓博苦笑道：「這就是城鄉差距，文化宮，我到現在都沒去。小時候看書，上面寫小朋友去少年文化宮搞什麼航模比賽，真嚮往真羡慕。還有唱我在馬路邊撿到一分錢，交給警察叔叔怎麼怎麼的。我們這兒沒大馬路，一年去一兩次縣城根本見不著警察叔叔，特羡慕你們這些城裡孩子，感覺你們生活在童話中。」

「不一樣的，你家工人階級，省吃儉用就能供你們兩姐妹上學，生病能hｔtｐs://www•hｅｔubｏｏｋ•cｏｍ•ｃｏm報銷，老了有退休金。我家在農村，我爸媽是農民，豐產不豐收，種地不賺錢。光靠省吃儉用，別說供我上大學，恐怕連好點的日子都過不上，必須拼，只有拼。」

兩個孩子把家裡活兒全包了，夏收秋收最忙的時候要下地割麥子割稻子，要系著一大口袋下地摘棉花，要干一個農村孩子所有要乾的事。

第一站鎮上的家，兩層小洋樓，一個帶小花園的院子。

好不容易把水燒開，再站在小凳子上把開水打到木桶里燙豬食，不能燙太多，不然提不動。雙手吃力的提著木桶，搖搖晃晃，東倒西歪，提到豬圈一瓢一瓢喂……

一頓飯吃下來，幾瓶酒喝完，稱兄道弟，成為勾肩搭背的好朋友。大隊長去找局領導，幫著做局領導工作，局領導給鄉領導打招呼，解救行動得以順利進行。

一個沒夭折，農村條件艱苦，又是在最困難的時期，怎麼拉扯大的。

韓博謙虛的笑了笑，打開房門：「這是我姐跟我姐夫的新房，彩電和組合音響搬東海去了，顯得有些空。他們結婚時一人還有一輛摩托車，現在用不上，賣了。」

「現在想挺苦的，當時沒什麼感覺，又不光我們，家家戶戶幾乎全這樣。」

想到這些，她由衷地說：「韓博，跟你和你姐一比，我發現我好幸福。」

跟著叫一聲「婆爺爺好婆奶奶好」收一紅包，叫一聲「二爺好二奶奶好」又收一紅包。這錢來得真容易，一個一個叫完，小包里鼓鼓的全是紅包。

親戚真多，他外公外婆居然生九個孩子！

韓博打轉向燈拐上思絲公路，感嘆道：「有家人的地方才能算家，不過從這些沒人住的房子上，能看到我父母拼搏的軌跡和歷程。為過上好日子，為給我和我姐提供一個良好的生活條件和圖書，他們付出那麼多卻從未想過要從我們身上得到什麼回報。」

村裡的老家，鎮上的家，縣裡的新家，再加上良庄派出所，東海的裝潢公司和即將買的新房子，細想起來老韓家真算得上「家大業大」。

韓博拍拍「未婚妻」的胳膊，故作輕鬆笑道：「應急經費10萬，你才支8000。上次在江陽遇到過這種事，回來之後我打聽過。精神病院費用不是很高，包括吃飯一個月2000左右，她是受過刺|激，以前精神沒問題，估計兩三月就能治療好。經費不成問題，至少現階段不成問題。」

李曉蕾被震撼到了，看著仍貼有「雙喜」字的一個房間，驚嘆道：「韓博，你爸太厲害了，這哪是什麼民房，這是別墅！」

人一上任就讓啃這麼根硬骨頭，人有家有小卻要長期出差，韓博一樣歉疚，誠懇地說：「老歸，你辛苦一下，再查幾天。等所里其它工作走上正軌，我們就能多抽調幾個民警參与打拐。」

行動順利，結果比較麻煩。

打拐，這種事避免不了。

打拐吃力不討好，歸家豪剛到時兄弟公安部門態度冷淡，不太願意提供協助。

在江陽市遇到過一次，這次沒上次的好運。兄弟公安部門不願接手，地方政府嫌麻煩，並且按相關規定，確實是誰去解救誰負責。

「床好大，我們結婚也要這樣的。」李曉蕾很不淑女的躺到床上，一臉羡慕。

說話人姑娘又聽不懂，看看模樣把紅包送出去就行了，長輩很理解，讓小兩口自己玩，他們該聊天聊天，該打小牌接著打小牌。韓博回頭看看正笑眯眯盯著這邊的外婆，拉著她手走到河邊。

這個案子是要經得起檢驗，經得起上級推敲的。

「東邊第二間，我跟我姐一間，我爸我媽住西面那間，最東面那間是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