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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總輕嘆一口氣，端起杯子：「老李，實不相瞞，主意是我出的。現在不比以前，改革開放，社會越來越現實。尤其我們東海和你們北京的一些人，總感覺自己高人一等。特別在女兒婚事上，一聽說對方不是本市的，一聽說對方是農村人，這個，這個想法就來了。韓總不是大城市的，老家在農村，以前是普通農民，種半輩子地，當幾十年木匠，可是他哪點比你我差？事業成功，生意紅火，北京公司剛起步，東海公司效益可不是一兩點好，到年底估計能做兩千萬。」

老李一肚子不快，板著臉一聲不吭。

吃完飯，收拾好碗筷，在安排去哪個房間休息這一問題上，老丈人和丈母娘的表現令人驚嘆。

「李叔叔，阿姨，對不起，這一切全因我而起，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生怕您不同意，所以……所以，千錯萬錯全是我的錯，我應該早點過來的，去年底就應該來給您和阿姨拜年。」

幹活有「項目經理」，韓總的小舅子，特別能幹，水電木瓦油全會，工人全聽他的。他負責工程，負責計工，公司只需要把工錢交給他統一發放。

反正過段時間領證，反正今年結婚，老兩口思想徹底開放了，讓本打算請李泰鵬送他們回去的大女兒和大女婿住這兒，很自然、很理所當然的讓韓博和二女兒睡一個房間，搞得一直自認為比較放得開的李曉蕾很不好意思。

做人不能不識抬舉，再說倆孩子已經走到這一步，如果反對真成棒打鴛鴦了。

皆大歡喜，一頓豐盛的夜宵吃得其樂融融。

主家如果要自己去買材料，沒問題，陪你去，你自己挑，自己談價。這邊買完剛裝上車，那邊已經跟公司談材料費回扣了。和*圖*書

材料一樣有專人負責，韓總的堂弟，才來沒多長時間，三環內的裝飾材料市場他幾乎跑了個遍，跟許多賣材料的老闆達成協議。

總之，不管凈包工還是包工包料，對經典裝飾工程公司基本上是一樣的，賺錢真的很容易。

談兩三年，瘋丫頭去年元旦和春節全在人家過的。

「是啊，我感覺我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老房子，不隔音，只能忍著不能鬧出動靜。

「光我不行，沙總，你不能走，真不能走，我一個人擔不起這麼大責任。」

參加工作不到一年，榮立二等功和三等功各一次，和平時期，立功容易么！前段時間派出所長，現在已經是縣公安局黨委委員兼公安分局局長。

李曉蕾小心翼翼問：「爸，您不生氣了？」

結果令人意外，倆孩子居然挽著胳膊進來的！

李媽倒沒什麼想法，倆孩子談兩三年，有感情。小夥子無可挑剔，家庭無可挑剔，而且人家非常有誠意。

本以為明天下午到（太晚了，其實是今天），傍晚接到電話說坐夜裡的飛機。

替未來外孫乾的，不是給親家打工，這就不一樣了。

之前的一切努力並非無用功，如果不是來北京開分公司，如果不是大傢伙兒幫忙，他的思想工作絕對沒現在這麼好做。

她哭，韓芳和李曉慧跟著哭。祁主任多愁善感，坐在一邊悄悄擦眼淚。

躺在未婚妻的床上，摟著未婚妻火熱的身軀，韓博想起一個真實的笑話：「老婆，小單和高亞麗你應該記得，他倆談對象，還是雙方父母定下的。亞麗去小單家，小單母親把房間收拾乾乾淨淨，讓小兩口睡一塊。給機會，創造條件，讓小兩口把生米煮成熟飯。小單去亞ｈttｐs://wｗw.ｈeｔuｂｏｏｋ•com•ｃom麗家，亞麗父親跟防賊一樣防小單。吃完晚飯，立馬叫小單跟他睡一房間，讓老伴跟亞麗睡。從那之後，小單再也不在她家過夜，吃完晚飯就回所里。細想起來，你爸真偉大。」

人家是為兒女，我是為外孫。說好了孩子交給這邊帶，在北京生活成長，其實就是孫子。

天下有情人不一定個個能終成眷屬，能夠想象到倆孩子去年決定分手時有多麼痛苦。

老李越想越有道理，越想越激動，不禁笑道：「不管替誰干，一樣要好好乾。東海公司搞那麼好，北京公司要努力，不能拖後腿。」

未來二女婿第一次上門，老李當成一件大事。

小夥子不錯，一表人才，並且非常能幹。

聽口氣基本上同意了，韓芳終於松下口氣，連忙道：「李叔叔，這件事我來解釋。我家是搞裝修的，說白了就是干木匠活。小博和曉蕾好不容易考上大學，搞裝修太委屈，他們應該有自己的事業。小博當幹部，人言可畏，不能經商，連曉蕾都不能跟我們一樣搞裝修。他們有自己的事業和追求，有沒有錢無所謂，有我爸在他們也不可能沒錢花。我爸考慮的是將來，睿睿在東海，小博和曉蕾的孩子在北京。如果倆孩子將來考不上大學，找不到一份好工作，到時候一人可以繼承一個公司，至少有事干。我爸說了，他活著不許分家。平時給我們發工資，有事管他要錢，其它財產全倆孫子的，我、小博、泰鵬包括曉蕾繼承不到他的公司。」

他臉拉老長，人吃得下去么！

「一個是我女兒，一個是我女婿，我能跟你們生氣？好啦好啦，趕快吃，吃完早點休息，明天去看房子，既是你們的婚房也https://www.hetubook.com.com是公司樣板房，一定要選好。」

親家公挺逗，辛辛苦苦拼出來的家業不給兒女，只給孫子外孫，給孫子外孫跟給兒女有什麼區別。

前天搞衛生，里裡外外收拾乾乾淨淨。昨天一早，老伴去市場買好多菜，冰箱里塞滿滿的。

早坦白比晚坦白好，至少心裏不會留下疙瘩。

老李沉浸在當總經理的巨大幸福中，倆孩子的事自然不會反對，熱情招呼道：「吃啊，別光顧著說話。小博，合不合口味，來，嘗嘗這個，曉蕾媽專門為你做的。」

菜現成的，從深夜11點開始忙活，生怕南方人吃不慣北方菜，特意請一起熬夜等「小老闆」的祁主任幫忙，張羅滿滿一大桌子。

太感人了。

「讓我當副經理，這不是笑話是什麼？」

說著說著，李曉蕾實控制不住又哭了，哭得梨花帶雨，我見猶憐。

沙總不光是「頂頭上司」，人退休前是領導幹部，老李不敢給沙總擺出一副臭臉，急忙端起杯子碰了一下。

李曉蕾跟小貓一般鑽在他懷中，心裏從未這麼踏實過，情不自禁地說：「在我家，光明正大睡一起，跟做夢似的。」

「搞裝修很簡單，一個門套多少錢，一個窗套多少錢，吊頂多少錢一平米，拿計算器算算就出來了。又不用你設計，更不用你幹活，只要搞好業務管好錢。我再帶兩個月，肯定沒問題。」

家裡沒外人，何況事已至此，李曉蕾沒什麼不敢說的，擦乾眼淚，哽咽地說：「爸，我們不是不尊重父母意見，不是不顧及父母感受。大學談戀愛的多了，最後能走到一起的沒幾對兒。我想讓您高興，他想讓我高興，他不希望我為難，所以我們去年下決心分過。可是沒他我活不下去，真活不下ｈtｔps://ｗwｗ•hｅｔｕｂｏok•cｏm•ｃoｍ去！別看他當公安，壞人全怕他，在背後叫他『韓打擊』。其實他特善良，事事總為別人著想。生怕我過不好，生怕我找不到合適的，他一直不談對象，不管別人怎麼介紹。您和媽替我急，韓叔叔一樣替他急……」

老李啞然失笑，李媽心裏美滋滋的，暗暗盤算未來外孫或外孫女能分到多少。

沙總一飲而盡，放下杯子，指指韓博、韓芳和李泰鵬：「韓總有手藝、能吃苦、膽子大、腦子活，靠自己努力干出一番事業，在家庭教育方面一樣不比我們差。看看，小芳聰明懂事，泰鵬踏實肯干，小博更不用說了，跟曉蕾一樣大學生，在公安戰線幹得有聲有色。說句你們不愛聽，曉蕾可能會生氣的話。當時聽說小博和曉蕾的事，我們東海公司的十幾個業務經理，一邊倒建議當斷則斷。韓總家這條件，小博這樣的好小夥子，重新找個漂亮懂事有文化的姑娘不是難事。我們是這麼建議的，韓總根本沒考慮，說不行，說倆孩子自談的，有感情，要尊重孩子意見，不能棒打鴛鴦。有條件要爭取，沒條件要創造條件爭取。他說他沒日沒夜、辛辛苦苦賺錢做什麼，不就是為兒女么。小芳和泰鵬不用擔心，就剩小博，並且曉蕾確實不錯，砸鍋賣鐵也要成全倆孩子。我有兒子有女兒，兒女雙全，把他們拉扯大，供他們上學，幫著他們成家立業，一直自認為這個父親是稱職的。但跟韓總一比，我差遠了。他比我稱職，比我認識的所有家長稱職。」

開家庭裝修公司是挺簡單的，不用請客送禮，不用去投什麼標，只要跟主家說好。

「老李，北京公司到底能不能搞好，完全在於你。我和老祁6月底回東海，到時候你就是總經理，到時候https://m.hetubook.com.com你和韓總一個在北京一個在東海全在幫外孫賺錢。一個負責一個，很有意思啊。」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笑眯眯說：「小博，別光顧著說話，吃菜，不喝酒喝飲料。」

公司有住的地方，附近有賓館，沙總老兩口租住的王阿姨家有空房間，關鍵要來的是未來二女婿，是一家人，怎麼能住外面？正不知道該怎麼跟韓會計和李泰鵬開口，人小兩口主動搬去跟沙總老兩口一起住，把大閨女出嫁前的房間騰出來了。

到北京來開分公司，來買大房子。

沙總拍拍老李肩膀，似笑非笑說：「聽到沒有，韓總做事喜歡一碗水端平，兩個孫兒一個在東海，一個在北京，將來一人一個公司。你這副經理不是替他乾的，是替你將來的外孫乾的。」

在單位上大半輩子班，老李上下級觀念根深蒂固。

只是，只是太不把我當回事了。

李曉慧忍不住來了句：「爸，這又沒外人，沒人笑話您。」

談兩三年，一點口風不漏。女大不中留，瘋丫頭搞鬼，大閨女跟著搞鬼。韓總、沙總、祁主任、韓芳、李泰鵬，包括良庄建工集團的老總經理全在演戲，感情在你們心目中我是那種蠻不講理的家長。

李媽深受感動，喃喃地說：「可憐天下父母心啊。」

親家公說了，女婿是倒插門的，睿睿一樣是孫子。他生意忙，又顧不過來，將來倆孩子生孩子，落北京戶口，交給外公外婆帶，相當於李家的孫子或孫女。這樣的女婿，這樣的親家，打著燈籠不一定能找著。

老李拍拍桌子，苦笑著道：「沙總，祁主任，我不是反對倆孩子在一塊，也不是瞧不起誰。我這家庭，我一開半輩子大車的普通職工，有資格瞧不起他瞧不起你么？是這件事他們不該瞞我，鬧出這麼大笑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