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1章 關聯交易
發展經濟要因地制宜，一個各方面條件不怎麼樣的農業縣，不是想發展就能發展起來的。
關鍵思崗不是交通發達、地理位置優越的開發區，也不是具有一定工業基礎的南州區，雖然有良庄鎮這麼一個小亮點，但總得來說還是一個農業縣。
「或許公司都不是以他們自己名字註冊的。」
縣城現在堪稱「是非之地」，與來時一樣走西路，李曉蕾把車開過柳下河大橋，韓博掏出手機撥通馬主席電話。
然而，現在不是平時，從老單位領導姜國平、老朋友錢朋及老盧今天的話中，能分析出思崗政局有多麼微妙。
「馬主席，這些只是癥狀，醫生到底懷疑什麼病，盧書記肚子上那個瘤到底是良性的還是惡性的？」說一大堆沒說到點子上，李曉蕾急了。
李曉蕾看準空檔將車掉過頭，扶住方向盤接著道：「財務部沈大姐說丁總、古總、李工和錢總被審計出一堆問題，賬面金額很嚇人，加起來超過五千萬。不過這跟我李曉蕾又有什麼關係，何況這件事沒表面上那麼簡單。」
生老病死是自然規律，可身邊人患上不治之症，誰也不會去想什麼自然規律。
檢查出來的病太丟人，他死要面子，不許亂說。而且理由非常充分，既然治不好為什麼非要跟前鄉黨委委員、公安特派員李順承一樣浪費那個錢，非要受那個罪？
韓博心如刀絞，緊攥著手機說：「我知道了，我現在就給趙主任打電話，給蘆筍哥和蘆薈姐打電話。」
女人是感性動物，想到一個不是親人的親人即將消失在自己的生活中，李曉蕾比丈夫更難受，淚水抑制不住潸潸而流。
「具體什麼病現在沒確診，不過聽醫生口氣不是什麼好病。https://ｍ•ｈｅtuｂooｋ.com•cｏｍ」
老馬回頭看看身後，確認沒第二個人，凝重說：「我們一起去醫院體檢，醫生髮現他肚子上有幾個瘤，平時不疼不癢，他馬大哈沒在意。老幹部體檢，醫生比較負責，先去做CT，CT做完驗血。結果發現淋巴結腫大、肝脾腫大，有點貧血，血裏面有大量的什麼異常細胞。醫生問他平時有沒有哪兒不舒服，他有點乏力、平時總出虛汗，有時候會頭疼噁心。之後又問一些生活習慣，聽說他染十幾年頭髮，平均一個月染一次，懷疑這跟染頭髮、長期接觸染髮劑有一定關係。」
「你在集團呆過幾天，我在集團工作多長時間？不管內部事務不等於什麼不知道，從元旦到現在不知道接過多少電話，有縣裡的有集團的，你說的這些事想不知道都不行。」
「打開了，通了。」
「揚聲器打開，我也要聽。」
不管選A還是選B，結果沒什麼兩樣。
種種跡象表明，自己和妻子已無意中闖入漩渦中央，極可能成為引爆這一切的「導火索」。許多事不是想解釋便能解釋清楚的，也不是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一旦爆發，一旦升級，誰也不知道會波及多少人，會造成多大影響。
看似風平浪靜，其實暗潮湧動。
調到思崗之前擔任南港經濟技術開發區管委會主任，招商引資有一套，開發區能發展成現在這樣他功不可沒。市委任命他出任思崗縣委書記的用意很明顯，希望他能把全市九個區縣中經濟最落後的思崗搞起來。
李順承是食道癌，老良庄鄉副鄉長張健胃癌，去年十月份去世的，去世時才四十八歲。現在又輪到老盧，馬主席的心情可想而知。
「就這些？」
韓博對著手機，緊張地問：「馬主席，我韓博，盧書記到底檢查出什麼病？病來如山倒，有病趕緊去治療，不能諱疾忌醫，這麼大事您不能聽他的。」
「麻煩您了，這件事暫時別讓徐大姐知道。」
轉包給別人是轉包，轉包給自己家的工廠一樣是轉包。
「有可能，反正這不是一件小事也沒想象中那麼嚴重。5000萬可不是小數字，要是真挪用侵佔這麼多錢，羅書記能等到現在？」
「說具體點。」妻子知道越多韓博越擔心，示意她再次把車停到路邊。
被調整的幹部有怨言，絲綢集團的管理人員和職工有意見。
老馬這幾天沒睡過一個好覺，一直在猶豫聽他的還是不聽他的，現在看來不能再聽他的，不然真會被他老伴和「蘆筍蘆薈」恨一輩子。
「當然不止。」
醫生給出的不是「判斷題」，而是一道「選擇題」。
不光有意見，還牽扯到全縣成千上萬蠶農和大小十幾家繅絲廠。畢竟之前鮮繭雖然壟斷收購，但壟斷的一方是「官商」，以收購和烘乾為名賺取的利潤最終歸政府，以後卻要歸私人老闆，本地繅絲企業不會服氣的，憑什麼讓外來和尚從自己身上剝一層皮。
……
韓博被這個數字驚呆了，禁不住問：「沒那麼簡單，什麼意思？」
兩人住一個小區，只要沒什麼事幾乎天天「一起玩」。
雖然只見過新任縣委書記一次，羅紅新這個名字之前卻不止一次聽說過。
體檢不是看病，沒親m.hetubook.com.com屬陪同，醫生只能找一起去的人談，結果保密工作沒做好，談的時候被老盧聽見了。
「沒什麼不能沒錢，有什麼不能有病，只要是病哪有好的！馬主席，我和曉蕾快急死了，您別再賣關子行不行？」
算不上「臨危受命」，但用「委以重任」來形容一點不為過。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愛吹牛、愛喝酒、愛顯擺的小老頭已成為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你打我就不打了，這幾天我不幹別的，就盯著他。」
五千萬！
「老公，我不回南港了，你先回去，我要留在良庄幫他看好基金會。我不在這兒幫他盯著，他不會放心的，不會配合醫生治療。」
「老婆，我們共同的老單位現在很亂。」
李曉蕾大吃一驚，追問道：「馬主席，淋巴瘤跟淋巴結腫大是不是一個病，如果確診是淋巴瘤是不是好治一點？」
李曉蕾像不認識丈夫一般回頭看了一眼：「老公，你太不了解你的老領導了，他們十幾年前就出過國、見過大世面。那些曾赫赫有名的國營企業一把手怎麼進去的，他們見得太多太多。強將手下無弱兵，你也不想想，侯廠帶出來的人哪有那麼容易垮台。」
「淋巴結和扁桃體誰沒有，經常發炎經常腫大，我開始也以為淋巴結跟淋巴瘤差不多，只要確診是淋巴瘤就沒多大事。醫生說不一樣，淋巴瘤就是癌症，比白血病還難治。」
「錦衣還鄉」，結果回到家鄉竟迎來這麼多事。
李曉蕾是真不擔心，側身道：「別這麼緊張，我一年能回集團幾次？他們的事我沒參与，他們一樣沒跟我說過。之所以知道一些，跟從我手上完成的訂單有很大關係。明明沒能力生產，有訂單卻讓和*圖*書我一樣接，然後轉包給外聯企業。富總他們的工廠我全考察過，唯獨交易額最大的幾家公司沒機會去，這裏面肯定有問題。」
「你知道什麼？」
掛斷電話，立即聯繫他兒子兒媳、女兒女婿，盧家人的反應可想而知。
韓博心情格外沉重，跟眾人道別，同妻子一起匆匆往回趕。
「應該是，不過這不同於一般的以權謀私。一切按合同辦，保質保量保證交貨期，沒索賄受賄，沒挪用集團資金，只是利用集團資源替自己賺錢，相當於關聯交易。做得全是集團沒能生產的，集團甚至有利潤，到底有沒有損害集團利益，你認為應該怎麼判定？」
「就你倆知道，我沒跟別人說。」
幾天沒接到電話，幾個月見不到他人，會情不自禁想他在幹什麼。
韓博目瞪口呆，沒想到幾個老領導居然研究過法律，知道怎麼鑽法律空子。
李曉蕾對這事既不是特別反感也沒什麼好感，繼續說道：「別人想開個公司，想辦個工廠很難，他們很容易。銀行願意提供貸款，產品有銷路，不愁拿不到貨款，有李工在技術更是小兒科。對他們而言索賄受賄、挪用公款、侵佔公款太低級，並且也沒必要。」
現在要做的是儘快陪妻子趕到岳父身邊，楚團長點點頭：「韓博，我就不跟你客氣了，機票訂好給你打電話。」
蘆筍嚇得魂不守舍，蘆薈嚎啕大哭，主任醫師和飛行員相對鎮定，一個放下手頭上工作和丈夫一起火急火燎往良庄趕，一個跟部隊請假、訂機票要搭乘最近的航班飛東海。
換作平時，韓博不僅同意而且會支持。
「我知道。」李曉蕾輕描淡寫，似乎在聊一件毫不相干的小事。
「他們干私活，在外面有公司，有工廠？」
「www.hetubook.com.com楚團長，機票訂好之後給我打電話，我讓我姐夫去機場接您和蘆薈姐。」
他是「老大」，習慣發號施令，退休一樣要聽他的。
李曉蕾懵了，下意識踩剎車，緩緩停到路邊。
李曉蕾看看後視鏡，打開轉向燈，一邊準備掉頭回良庄，一邊若無其事說：「新銳集團就是一家族企業，夏老闆誰都不相信，只相信自己家人。集團和分廠的管理崗位，全換上他家親戚，北京公司那幾位就是受不了他家親戚才辭職不幹的。管理崗位換人就算了，對普通職工也那麼苛刻，工資降四分之一，工作時間延長3個半小時，工人當然有意見。如果佔100%股份別人不好說什麼，集團他家的，他說了算。關鍵他不是，第一次改制幹部職工入過股，搞到最後有股份沒待遇更沒話語權。」
不能再瞞，要讓她有個心理準備，韓博苦笑道：「民營企業管理與國企是不一樣的，許多幹部職工無法適應新的管理制度、作息時間和工資待遇，對縣裡出讓集團股權有意見，姜科長說甚至有一些人在暗中推波助瀾。不管誰在搞事，羅書記都會把賬算在丁總他們頭上。你是集團前任北京公司經理，我是侯廠的老部下，搞不好我們全要受波及。」
白血病已經夠可怕了，這個什麼淋巴瘤居然比白血病更可怕！
一下子調整那麼多鄉鎮一二把手、局委辦一把，出讓縣裡龍頭企業絲綢集團的股權，觸動太多人利益。
白血病，太可怕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
很強勢的一個書記，大刀闊斧、雷厲風行。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輕嘆道：「醫生懷疑是白血病，也可能是淋巴瘤，讓他趕緊去大醫院做骨髓穿刺和骨髓切片檢查，那個最准，檢查結果出來就能確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