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老古，有些話我們能說，你不能說。你不在乎，你也要為你家小琳著想。」

一直對韓博不幫忙耿耿於懷的古三林油然而生起一個想法，背對著老王給南崗人使了個眼色，進去把幾個杯子倒滿開水，跟老王打了個招呼，大搖大擺走出派出所。

「以前是我們縣公安局黨委委員，後來去北京進修，進修回來調到市公安局，當過刑警支隊長、技偵支隊長、禁毒支隊長！韓博跟吳家丫頭青梅竹馬，打吳家丫頭不就是打韓博臉么，韓博能讓他好過，不死也要脫層皮！」

打劫打到公安局長家，居然讓他們得逞了，韓博很鬱悶。

老王可不想丟飯碗，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擺擺手：「瞎打聽什麼，該幹什麼幹什麼去。」

今年同樣如此，來了一撥又一撥。

古三林走出小巷子，想想又回頭道：「小夥子，千萬別招惹韓博，你知道他以前叫什麼，以前叫『韓打擊』！打擊你打擊他，打擊完這個打擊那個，心狠手辣，不知道多少人栽他手上。」

「別拿了，抽我的。」

「唱道琴」的單槍匹馬，「唱鳳凰」的一來就是一幫，扛著一個用彩紙紮的大鳳凰，他們不是乞丐，全是周圍的村幹部，對韓家知根知底。平時誰家有事跑過去吃吃喝喝，春節就干這個，據說春節期間「唱鳳凰」賺的錢，能頂他們大半年工資。

打開一看，裏面有兩百，這錢不要白不要，古三林嘴上說m.ｈetｕｂoｏk.ｃｏｍ.ｃｏm著「怎麼好意思」，卻把紅包直接往口袋裡揣。

祝韓總生意興隆，財源廣進；

點上香燭拜神，點上門口的大斗香（一種紮成寶塔裝的巨香），只是一種習俗，並非封建迷信，作為一個思崗人韓博全會，按照程序一絲不苟進行。

「你抽煙。」南崗人先遞上根煙，再摸摸口袋，摸出一個原打算給一個晚輩的紅包，往他手裡一塞。

「好的，杯子全給我。」

「你不知道，老陳知道，當年要不是我幫忙，他家這宅基地能批下來，他家這房子能蓋起來？本來以為多個朋友多條路，結果我家小琳警校畢業，正規警校，憑本事考上去的，請他跟縣公安局領導打個招呼，他連個電話都不願意幫我打。」

「古支書，不幫忙什麼意思，沒家鄉觀念？」

一個正在傳達室旁邊打手機的男子走過來，掏出香煙散了兩根，笑問道：「二位，韓博是誰，這事跟韓博有什麼關係。」

「怎麼回事，大過年的哭什麼？」他也點上一根，把自己杯子倒滿開水，捧著保溫杯站大門口問。

韓博同樣不是好說話的韓總，又散了一圈煙，一臉歉意地說：「各位各位，工資大概多少你們心裡有數，我爸跟我岳父昨晚喝多了，到現在沒醒酒，我就這麼點預算，一個月工資都拿出來了，謝謝，謝謝，就這樣吧，還有好多家沒去呢，是不是？」

韓家早習以為常，按和-圖-書人數辦，一個人一個紅包，一個紅包里裝50塊錢，前面幾個「唱道琴」的和兩手空空的打發走了，「唱鳳凰」的村幹部賴著不走，一個勁兒唱，反覆唱。

他話音剛落，後面開始敲鑼，不約而同起鬨，再次祝賀韓局長年年高陞！

「我家小琳爭氣，不幫忙拉倒，自己考，考了兩年，不是考上縣公安局，直接考市局，現在在交管局車管所。」

南崗人倒吸了一口涼氣，連忙道：「謝謝，謝謝大叔。」

韓博最見不得這樣的人，這樣的事。

協警老王走出傳達室，一看他抱著的幾杯子就知道要幹什麼，先幫著接過來，放到裏面辦公桌上，旋即拿出盒煙。

韓總、老李總、姐夫李泰鵬，昨晚又跟生意做得比較成功的幾位鄰居打了大半夜牌，韓媽、李媽、姐夫李泰鵬的母親看春節聯歡晚會看到12點多。

古三林很鄙視這幫城裡人，可想到這跟韓家扯上關係，想法又有點變化，喝了一小口水，似笑非笑說：「敢打韓博從小玩到大的女人，她兒子不想混了。」

「幫我也倒點。」

從老韓家出來，看見一家砸一家門，在人門口「唱鳳凰」，有錢人大多住在鎮上，走到哪兒唱到哪兒，竟稀里糊塗唱到派出所附近。

「是不爽快，他家沒五千萬也有四千萬，一個人五十，把我們當要飯花子。」一個村幹部回頭看看韓家大院，一臉不屑。

慣出來的臭毛病，當我家是開銀行和-圖-書的，就算是開銀行的，憑什麼總是被你們敲詐勒索？

祝韓局長官運亨通，步步高升；

「韓局長……」

一家人全累壞了，大年初一早上全在家睡覺。

從小玩到大，在老王聽來真算不上什麼，小孩兒么，一起玩耍很正常，再說人家是親戚。

確認家人不要10點不會起床，先給自己煮一碗湯圓，吃完坐到客廳里開始準備紅包。

南崗人豈能錯過這個機會，不動聲色跟了出來，跟出幾十米，確認看門的協警看不見，小跑著追上去問：「大叔，我朋友真急，您能不能幫幫忙，給我們指點指點迷津？」

收益遠遠低於預期，那麼吉利的歌詞白編了，「唱鳳凰」的領隊、絲河村前任支書古三林也很鬱悶，走出韓家便不快地說：「韓博這個人不爽快，不幫忙！比他老子差遠了，有那麼硬關係，有那麼多錢，難怪混到現在還是個副處，還被調大西南去了。」

「老王，新年快樂，祝新年抱孫子。」

從老爺子一直「祝」到小朋友，韓家人一個不會落下。

果然有背景！

古三林回頭看看，把他帶到一條巷子里，嘿嘿笑道：「大過年的，我不是不幫忙，是沒時間。」

祝李行長工作如意，青春永駐；

牢騷歸牢騷，不能耽誤賺錢。

「新湖三組吳雲生的親家母，夜裡從江城趕過來的，她兒子把吳家閨女打了，肋骨都打斷了。吳雲生跟韓總是親戚，吳家丫頭跟韓博小時候就是一對兒ｈttps://www•hｅtｕbook.ｃｏｍ•ｃoｍ，你說她家兒子這一關能那麼容易過？」

思崗習俗，大年初一呆在家裡，大年初二出去串門拜年。

唱一早上「鳳凰」，不光收到一大堆紅包，也收到一口袋香煙。從韓家順的整包軟中華捨不得拆封，揣裏面口袋裡，古三林從外面口袋裡抓出一把散煙，挑出一根好的遞給老王。

連哄帶騙，連哄帶推，好不容易才把這幫瘟神打發走，臨走前還被他們順走半條軟中華。

「你跟他們什麼關係？」

「我跟閻家人沒關係，我跟錢律師是朋友，他沒來過思崗，不認識路，大過年的，被他拉過來帶路。」

他們在門口邊搖晃邊唱，歌詞是為老韓家專門編的。

李曉蕾和大姐韓芳陪三個孩子瘋了一個晚上。

自己人聊聊無所謂，這些事不能跟外人瞎說。

鄰村的一個幹部不知道這些情況，好奇地問：「後來呢？」

「古支書，也祝你早點抱外孫。」

古三林從會計的包里取出保溫杯，擰開一看水早喝完了，招呼道：「你們接著往前走，我去派出所倒點開水。」

賺錢是挺快的，不過也挺累，不光腿走酸了，嗓子也唱幹了。

韓總有錢，出手大方，名聲在外。

老王一愣，下意識問：「你不是江城人？」

「大叔，韓博是誰？」

……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

作為曾經的鎮政府所在地村支書，派出所里沒古三林不認識的人，繞過一輛懸挂江城牌照的轎車，正琢磨這是誰家孩子出息了www.hetubook.com.com，開小轎車回來過年，生怕車被刮壞停派出所門口，突然聽見裏面有人哭哭啼啼。

古三林臉色一正，氣呼呼說：「我會怕他，開什麼玩笑！人走茶涼，他都調大西南去了，難道還能再管南港公安局的事。」

江城人了不起，農村人就應該被欺負？

「小夥子，不是嚇唬你，打吳家閨女的那小子完了。我就想不通了，跟吳家做親，怎麼可能不知道吳家有哪些親戚。連韓博都不知道，被關進去活該。」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

閻家老太太說得沒錯，那個女人在外面果然有人，而且是南港市公安局的支隊長！

只要他回來過春節，十里八鄉「唱道琴」、「唱鳳凰」、「送財神」，還有那些什麼道具也沒有，兩手空空跑過來說吉利話討喜錢的人，都會把韓家當成第一站。

胸前掛著個黑皮包，專門負責收錢的村會計，唱了兩句跑上來嘿嘿笑道：「韓局長，韓總生意越做越大，你年年有進步，這個也要水漲船高，進步進步嘛。」

開門，上香，放炮，打發大年初一上門「唱道琴」（一種乞討的方式）、「唱鳳凰」（一種鬧春節要喜錢的方式）這些事全落在韓博身上。

「他們是，我不是，我是南崗的。」

「一點心意，過年么，圖個意頭。」

「各位慢走，也祝各位新年大發。」

姓韓的小子，勞資幫你家忙，你特么不幫勞資，就別怪勞資給你來個落井下石。

男子漢大丈夫，居然打女人！

「你這是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