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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雙龍傳

作者:黃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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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十六 第七章 水能覆舟

卷三十六

第七章 水能覆舟

寇仲在他對面盤膝坐下,伸手抓著徐子陵平舉的雙手,欣然道:「盜得舍利內不知是甚麼的甚麼后,我們尚未有空鑽研,就趁這機會揣摸一下吧!唉!」
好半晌,寇仲苦笑道:「康鞘利等人該仍在船上。」
「蓬!」
可達志這時油然拔出背上狂沙刀,從容笑道:「小弟愈來愈佩服兩位,竟敢在此亡命時刻,仍有膽色心無旁顧的練功修法,令小弟眼界大開。不知少帥可肯賜教指點,更請齊王破格賜准此戰,在分出生死前,不容第三者插手。」
四掌相觸,接著兩人同時刻震,寇仲頂門和徐子陵足心的兩大先天竅穴同時中門大開,充盈宇宙的先天之氣直貫而入,再一點一滴的轉化為元氣,隨著真氣的周遊流轉,愈趨澎湃,也把他們帶進險境。
徐子陵沒好氣道:「這世界有高手的踏雪無痕,也有低手的踏雪無痕,來吧!」
寇仲吃驚道:「再施展踏雪無痕,不到半里我們便要完蛋大吉。」
敵人是以逸待勞,他們卻是筋疲力盡,且對這高空的銳目無從隱蔽沒計可施,優劣之勢,清楚明白。
寇仲道:「若我們自埋雪地之下,你認為可捱多久?」
雖說可達志刀法蓋世,可是對手乃名震天下的少帥寇仲,更兼剛目睹他以「護體真氣」不懼兵刀的震傷八名手下的駭人異像,那到他不為之猶豫。
歷代從沒有人能成功從長生訣得益,原因之一當然是因訣義深奧難解,使人誤入歧途,更重要是練功者由於本身的功底以致積習難返,像「推山手」石龍般得到長生訣時早練了數十年外功,就像一張密麻麻寫滿字的紙張,那還有可書寫之處。
在以極度損耗真元的「踏雪無痕」趕近七里路,再不停腳的全速走了三個多時辰,眼看大河就在前方五十來里的腳程內,卻慘被康鞘利的扁毛畜性發現,這打擊沉重得令人沮喪!
大戰展開。
邪帝舍利正好天衣無縫的彌補此缺陷,由兩人直接碰觸邪帝舍利的一刻,舍利內近七成儲藏十多代邪帝的元精,竟給兩人分享。
上乘先天氣功,最重心法,有為而作,均易淪于下乘至乎https://m.hetubook.com.com走火入魔。猶幸兩人根本不曉得從舍利汲取過來的是甚麼,一切順乎天然,反合乎無為之道。但危機仍在,兩人體內就像分別藏著個火藥庫,一旦引發,後果實不堪想像,隨時會斷經爆脈而亡。
「殺」字才起,手中長槍化作芒虹,人槍合一的朝刀尚未出鞘的寇仲疾射過去,其他人立即蜂擁而上。
縱在冰天雪地中,兩人仍渾體冒汗,全身濕透,茫不知時間的飛逝,更不曉得夕陽被明月替代,月色灑遍雪林。
如此驚世駭俗的功夫,恐怕寧道奇都辦不到,難怪一舉把敵人全鎮懾著。
兩人駭然伏往雪地,在夕陽的餘暉襯托下,一頭獵鷹姿態優美的在他們上方繞圈,下降至離他們四十丈許的高處,又振翅高起,往大河方向疾飛過去。
「轟!」
月色從天際灑下微弱色光,輕照雪林。
幸好這是不利群戰的雪林,不像雪原平地般全無逃走突圍的機會。
八名敵人兵折人傷的倒在四方,口鼻全滲出鮮血,兩人定神一想,再看看自己身上的多處傷口,始曉得這些偷襲的敵人成為救回他們小命的犧牲品。
若可達志能一舉擊斃寇仲,當然是最理想,就算可達志不幸陣亡,亦必損耗寇仲大量真元,又或使其受傷,他將更有把握圍殲兩人。
所以他們的內功,不能與石之軒、祝玉妍等相比,較之婠婠亦要遜上一兩籌,全賴長生氣勁的奇異功法和自創的招式與敵抗衡。
兼且在兩人四周尚有八名重傷倒地的手下,一旦混戰首先遭殃的肯定是此八人,在情在理他該為他們設想。
但最令他們痛不欲生的是他們的腦神經,整個腦袋像要爆炸似的,那種難以忍受的狂猛暴烈的感覺,實非任何言語筆墨能形容其萬一。
兩人多年來的練功過程,可說是曲折離奇,他們由於練功過遲,本難窺上乘之道。不過對長生訣來說,卻正是兩塊未經雕琢的美玉。
徐子陵沉聲道:「假若敵人大駕即臨,以我們現在的情況,能捱一刻鐘已非常了不起,但之後將完全失去戰鬥的能力。和-圖-書
同時睜目,才發覺正身陷敵人重圍之內,火把光將他們照得纖毫畢露。
就那麼大踏步的朝東行,每走十步,發出掌風,颳起積雪,把腳印掩蓋。
寇仲苦惱道:「我們現在的戰鬥力又剩下多少,只要想想可達志那小子飽經沙漠磨練的身手,可知他必像老跋般是追蹤尋跡的大行家,走也是白走,不如博他娘的一把。我們盡量爭取復元的時間,當鷹兒在天邊出現,我們立即溶進雪內藏身,只要收縮毛孔,對方就算出動獵犬亦嗅不到我們。」
兩人卻完全沒有這方面的問題,傅君綽的九玄大法適好為他們打下基礎和作出上乘氣功正確指引,令兩人誤打誤撞下分別學訣內最後兩幅總括長生訣精華的秘圖,成為歷史上練成長生訣氣功的首兩人。
把元精據為己有,只是事情的開始,要到將元精盡化作可以應用的元氣,變成自己的功力,才是大功告成。那是個艱險悠長的過程,以石之軒的才智功力,深悉向雨田的練精化氣大法,仍要為自己定一年的時間。
尚幸曾被和氏璧改造過經脈,否則元精甫進體內,足可令他一命嗚呼。
不舒服的感覺更強烈,全賴冰寒的雪鎮著神志。
徐子陵道:「你不是精通山川地理嗎?告訴我最接近的城市在那裡?」
徐子陵彈起身來,笑罵道:「去你的實者虛之,無痕無跡才是最高明的招數。」
徐子陵傲然卓立,環目一掃,林內人影幢幢,除李元吉、可達志、梅洵、宇文寶、邱文盛這幾個特級高手外,尚有其他好手逾二百之眾,任他們功力如何突飛猛進,力拚下去將全無幸理。
不過催動真氣,心中的煩躁更熾盛。
除此外,兩人心頭均感到陣陣從未試過的煩悶躁熱,只是誰都沒說出來。
李元吉聽得眉頭大皺,暗忖假設在這個己方占不到半點便宜的情況下可達志不幸戰死,自己如何向李建成或突厥人交待。
可是這種進步到某一時間就會緩慢下來,那是源頭和水流的關係,也是元精和元氣的關係。
徐子陵找到一處積雪特厚的林間空地,坐下道:「讓我兩兄弟施展天下獨m.hetubook.com.com一無二的和氏璧加邪帝舍利加長生訣的絕頂回氣大法,不成功便成仁。」
武林史上從未發生過的異事正在進行中。
「轟!」
渾身經脈一齊顫動,接著膨脹開去,正心叫吾命休矣時,突地兩人頭背手多處地方傳來剜心劇痛。
可達志朝李元吉瞧去,徵詢他意見,只看他神情,敵我雙方都感到他渴求一戰的意向。
猶幸兩人經過和氏璧的寶珍貴經驗,在全無化解方法下,只好謹守靈台一點澄明,咬緊牙齦抵受一次比一次更狂猛的衝擊,看看能撐到甚麼時刻。
寇仲先和徐子陵交換個眼神,兩人心意相通,立時對另一方心內的想法看個清楚無遺。
對外界他們不聞不問,更沒能力去顧,只曉得力保靈台間僅有的一點清明,苦抵經脈即將爆裂前錐骨噬心的痛楚。
徐子陵明白他的意思,這一路追兵該是悠閑的乘船出渭水入黃河的追來,放出獵鷹沿南岸搜索他們的蹤影,在現時這一片雪白的天地間,一頭鷹兒比之千軍萬馬的搜弋更稱職。
他們從地上彈起,迎上李元吉、可達志等一眾人等驚疑不定的眼神,暗叫好險,身上的傷口只是皮肉之傷,可見在敵人兵器甫砍入肉,真氣立即把兵器反震開去,將敵人重創。
寇仲迎上可達志充滿挑戰意味的眼神,淡淡一笑道:「假設可兄肯單獨隨小弟到林外,小弟不但樂意奉陪,更是求之不得。」
他們雖資質過人,但始終起步太遲,本終生無望進窺寧道奇那種境界,卻來了塊和氐璧,天然轉化的擴闊他們體內的經脈,使他們在練功上進步神速。
元精元氣像洪水找到缺口般立即往外泄出,兩人全身一松,壓力盡減,神智回復清明。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無論川流多麼遙長敝闊,若無水源,仍是乾涸的川流,永遠不會變成黃河和長江。
緊握著的四手變成兩條真氣往來的通道,令徐子陵偏於陽熱的真氣和寇仲偏向陰寒的真氣,在兩人體內如輪運轉,一陰一陽的真氣漸相融匯,若非如此,元精難以化作元氣,而兩人亦早走火入魔慘死當場。
寇仲和徐子陵你眼望我和*圖*書眼,無言以對,甚至失去爬起來的意志。
寇仲大喜,與他並肩而走,如法輪番施為,不片刻,兩人進人一片雪林里。
這實在是寇仲渴求的一戰,可惜時間地點無一適合。
先天真氣早停止進入體內,元精這禍源卻被完全發動,化氣的速度則逐漸遲緩下來,當化氣完全停頓時,元精將像泛濫的洪水般衝破不能再承受半點壓力的場防,侵進五臟六腑去,致兩人于死地。
他們就像在怒海中兩葉孤舟,隨著風浪不住轉強,仍在浪峰上掙扎救生,力圖避免舟覆人亡的大禍。
徐子陵往後瞧去,雪地的足印直延至身後。
寇仲點頭道:「對!毛色確有點分別。」
徐子陵接著道:「在分出勝負前,在下保證留在林內絕不突圍。」
梅洵和宇文寶則心中叫好,他們一向對可達志的強橫霸道看不順眼,最好他和寇仲來個兩敗俱傷,將是一舉兩得。不過心中亦佩服可達志對自己的信心和豪氣。
徐子陵自身難保,沒暇深究他為何嘆氣,道:「你把真氣從左手送進來,我把真氣從右手送給你,走遍全身經脈一百周天後,再左右掉轉,看看會發生其么後果。」
李元吉一聽知其意,他們一方雖佔盡人多勢眾的上風,但寇徐兩人則有雪林地利的優勢,參照對方屢次成功突圍的輝煌紀錄,誰敢寫包單今晚他們不能殺出重圍。
際此生死關頭,雖隱隱知道與邪帝舍利有關,事實上兩人仍未把握到體內發生了甚麼事,就算完蛋亦是死得不明不白。
寇仲和徐子陵在雪原一口氣趕了幾個時辰的路,真氣不停運轉,元氣損耗,神妙的長生氣再壓不下蟄伏的元精,開始蠢蠢欲動,令兩人生出諸般難受的感覺,如非遇上獵鷹,使他們坐下來設法回復功力,說不定未抵黃河,已遭元精衝擊倒斃途上。
真氣的運轉愈趨緩慢,忽然完全停止下來,靜得就像大風暴來臨前的死寂。
呻|吟聲在四周響起。
真氣運轉不到十周天,兩人腦際如受雷殛,龐大無匹的元精像山洪暴發般奔騰釋放,破堤缺川的充塞他們每一道經脈,更如脫韁的野馬般在他們體內橫衝直撞,使他們https://m.hetubook.com.com氣血翻騰,五臟六腑像給撕裂開來般難受。
若他們的耳朵能聽到聲音,當聽得狗吠聲不住接近;若眼能視物,更可見火把的光芒把天邊地平染紅。
遂即應道:「就如達志所請,只不知寇少帥敢否接受挑戰,本王絕不會食言,你們聽到嗎?」
徐子陵把臉伏在雪地上,冰寒的感覺使他冷靜些兒,又抬頭望往遠方,道:「康鞘利該助趙德言去窮追石之軒,那有空管其他閑事,照我看這頭獵鷹的主人該是可達志,追兵應是長林軍才對。」
林內寂然無聲,人人屏息以待李元吉的決定。
齊王李元吉一振手上裂馬槍,喝道:「令趟你們將插翼難飛,識相的就自作了斷,本王敬你們是兩條漢子,定會給你們保留全屍。」
腦內位於眉心內的泥丸宮,正是元精藏處。
寇仲陪他回首觀察痕迹,勉強壓下體內的躁熱,笑道:「這叫虛者實之,實者虛之,對聰明人特別有用。」
真氣再不受控制,在貫頂穿足而入的先天能量引髮結合下,元精以驚人的速度化作元氣,在他們愈來愈難負荷如此折騰的經脈內闖蕩,卻無法渲泄。
眾手下齊聲應喏,喝聲整齊劃一,如雪林中無端響起一個焦雷,震得樹杈的積雪涔涔而下,冰掛斷折,恰恰抵銷徐子陵和寇仲以真氣震傷八名偷襲者營造出來的壓人氣勢。
寇仲駭然道:「我們剛從一個城逃出來,難道又自投羅網的進另一個城去。唉!若繼續往前走,渡河後有萬年和高陵兩座城池,掉頭就是渭南,但那處肯定有追兵在恭候我們。我們刻下處身的雪原,夾在黃河和渭水兩河之間,敵人若兵分兩路,坐船追來,剛好把前後路封死。若沒有獵鷹這威脅,我們尚可玩些惑敵的把戲,現在卻是一籌莫展,處於絕對的劣勢下。」
李元吉緩緩舉起裂馬槍,遙指寇仲,大喝道:「原來寇仲只是膽小如鼠之徒,殺!」
兩人逐漸接近崩潰的邊沿,鮮血漸由眼耳口鼻甚至皮膚滲出來,若非他們經過改造的經脈的容忍度遠超乎任何練氣之士,哪捱得到這一刻。
兩人直覺感到這無可避免的悲慘結局,偏是回天乏術,全無解救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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