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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

舒百靈既是懊惱，又是奇怪，循著方向望過去，黑漆漆一片什麼都沒有，不由奇怪。

寧風搖頭，糾正道：「我不是什麼公子，稱『公子』者，生來尊貴，高高在上，驕傲地昂著頭向前，腳下自然有路。我不一樣。」

舒百靈追得上氣不接下氣，數十息過去，前面的寧風突然停下了腳步。

「我生在普通人家，很小的時候看著家父為我傾家蕩產依然求不得一條仙路，我便明白了一個道理。」

無數手環，彼此間無數次地碰撞，每碰撞一次，都會再化生出更多的金環出來，恰應了那一聲吟唱：纏纏綿綿，永無休時。

手環離手的第一時間，便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至於無窮無盡，不可盡數。

「好厲害！」

「那邊就是天都山脈嗎？」

現在出現在他面前，被老鼠大軍追殺的，赫然就是陳昔微。

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不住地接近。

陳昔微翩若驚鴻地落地，毫無徵兆地停了下來。

「小時候長得丑，出生就讓人扔了，吃著狗奶長大的。」

舒百靈眼睛都要瞪出來了，脫口而出，「這仙女一樣的姑娘怎麼這麼招老鼠？」

陳昔微聲音清亮，夜空中遠遠地傳了出去……

「嘩～」

「俺老舒呀。」

寧風腦子裡一個念頭閃過，半點深究意思都沒有，絞盡腦汁開始想怎麼將她從老鼠大軍中弄出來。

「這就是寶物的威能嗎？」

寧風定睛一看，發現那散開成漫天星辰，閃爍著耀眼金光的正是那跟金色手環。

「嗯？是她！」

寧風整個人挺直，緊隨其後而來的舒百靈能感覺到他氣和圖書息都不同了，似乎有些……緊張。

「嗖嗖嗖～～」

至少舒百靈是這麼想的。

寧風和舒百靈臉色都有些不對，那聲音落在他們耳中，于腦海里立刻還原出來這麼一副景象：

「之後更發現，現實比夢想的還要更好。」

——陳昔微！

震撼之餘，他稍稍鬆了口氣，至少，陳昔微安然無恙。

寧風聽到這裏就覺得不對味了，橫了他一眼，冷哼道：「不會說話就不要說，什麼叫招老鼠？」

舒百靈很想叫出來，他分明是想說「要不咱閃遠點的」，怎麼就扭了呢？

這段時間相處，他算是看出來了，舒百靈此人真算是一個人才。學貫百家自是誇張，但對各種門道的確都了解一些，一些偏門的手段，一些冷僻的知識竟也是信手拈來，一身雜碎更是隨時能派上用場。

「好嘞，寧哥兒。」

舒百靈苦著臉，想勸解來著，看到寧風臉上表情如要吃人，當即半點沒有猶豫地把到口話咽了回去，一雙手都帶出殘影來，「啪」地拍出一張符在寧風身上，口中輕叱：「疾！」

陳昔微的身後，一股熾熱的風裹挾著點點火光，追上手環，推動其速度，更在每一個手環上燃起如豆火苗。

「沒想到她也下山來了。」

月華如水，灑在她身上，流淌過光潔的臉龐，將她一臉的倔強映照得清晰。

「什麼符？」

飛環流火的風暴與老鼠大軍正面相衝，倏忽之間，如星星之火燎原，又似油燈掉落到地毯，尖叫聲、血肉碰撞聲、烤肉聲，此起彼伏。

「不好！」

成千上萬者老鼠鋪滿大地而來，經行處就好像大片灰色的，會蠕動的和圖書灰色地毯，攢動的都是尖尖的老鼠腦袋。

陳昔微吟唱出聲，左手撫上右手皓腕，徐徐褪下腕上一個金色的手環，夾在雙掌間。

「真好啊。」

她的動作優雅，不疾不徐，又准准地卡著吟唱的拍子，當最後一個落下，她正好雙掌打開，向前迎著老鼠大軍推出。

寧風點了點頭，這個稱呼順耳多了。

對面，是彼此踐踏，無數隻眼睛里泛著紅光的老鼠匯成大軍，汪洋大浪般地拍打過來。

再鬧不明白也得跟上，他只好苦著一張臉，追著寧風的背影過去。

寧風和舒百靈同時驚呼出聲，前者一把拽住舒百靈，急促地道：「符。」

「吱吱吱～吱吱吱～～」

且行且止，轉眼一日。

「呼呼呼～～」

細碎、凌亂，長短間雜，聽在耳中讓人毛骨悚然。

「等……等等我啊。」

若是不然，之前那麼久寧風不糾正稱呼，這會兒才鄭重其事地，無非是在這之前他舒百靈在寧風看來，依然還只是路人甲乙丙丁，如何稱呼又有何所謂？

星空下，一個白衣女子，衣袂飄飄，倒飛著縱躍，如一朵白雲在飛退。

「……還真有。」

頓時，一幅美麗與驚悚間雜的畫面映入眼中。

「差不多是時候了。」

皓腕金環，相映生輝。

寧風眼睛都不曾眨上一下地看完這一幕，親眼見到鋪天蓋地的老鼠大軍在陳昔微這一擊下斷根，不由得咋舌不已。

無論是還在遠處的舒百靈，狂奔過三分之一距離的寧風，兩人同時覺得眼前一花，儘是無數的金光。

寧風看了他一眼，有些好奇地問道。

「嗯！」

它們每一個都是一般無二模樣，在飛散開來和-圖-書時候，或是橫飛，或是豎起，或是斜插……沒有一個手環角度是相同的。

「噌」地一下，寧風閃電般沖了出去，直奔陳昔微駐足地方去。

一番對話，不知不覺兩個人之間的關係似乎又拉近了一步。

他正要開口問呢，寧風將食指豎在唇邊，「噓」了一聲，道：「注意聽。」

「你的子子孫孫都死絕了，徹地鼠，你還不出來嗎？」

「吱～」

突然——

「好什麼呀，我……我不是這意思啊……」

無數的金環飛回，層層疊疊，纏纏綿綿，最終在一雙玉手間被壓在一起，再攤開又是單獨一枚，套回了陳昔微的手腕。

他站了起來，眺望天都山脈，任憑夜風吹拂著書生袍，不顯狼狽，反倒顯得洒脫乾淨。

她面前百丈左右距離處，「吱吱吱」聲不絕於耳，「灰色地毯」不住地蠕動著，過處寸草不生，天知道有幾千幾萬隻老鼠形成大軍。

近了，更近了！

舒百靈霍地一下坐起來，一雙眼睛在黑夜裡面篝火之旁，閃閃發亮。

「這是……」

陳昔微臉上掛滿細密的汗水，深吸一口氣，張開、推出的雙掌緩緩地合攏。

「寧公子，你知道我最想要什麼嗎？」

即便如此，天都山太陽神宮，遙遙在望，一兩日功夫罷了。

「你呢？」

寧風剎那恍惚了一下，似乎可以想見迎面望去，那又該是何等絢爛的美麗。

「後來被遊方道士拐著到處跑，各種人都見過，各種虧吃過，各種便宜佔過，被人鄙視被人侮辱，跪著活到現在。」

這是寧風第一次看到寶物在修仙者激發下爆發出來之威能的恐怖，這遠遠不是當日在他家院子里，那ｈｅtuｂｏｏｋ•com.coｍ件玩具似的繡球所能媲美的。

鋪天蓋地的「吱吱吱」叫聲中，一個女子清揚悅耳的聲音驀然響起：

舒百靈一拍腦袋，明白過來了。

在那一剎那，夜空有星羅棋布，地面有飛環流火。

「有夢想，能為之努力，有人願相助，還真的成功了。」

這樣的人，自是一個有故事的。

舒百靈將雜念壓下去，沉下心傾聽，果然隱約聽到隨著風飄來聲聲怪異的叫聲。

舒百靈怔怔地看著他，咀嚼著話裏面意思，稍頃，裂開嘴巴笑了。

舒百靈愣了一下，反應過來，小意地問道：「寧哥兒，熟人？」

尖聲驚叫出聲的老鼠大軍則完全是另外想法。

寧風甚至不能判斷，這到底是一件什麼級別的寶物？

寧風坐在他身邊，眺望向同樣的方向。

舒百靈躺下，以手為枕，喃喃地說著，聲音含糊，似是陷入回憶，又如夢囈一般。

舒百靈咽了一口唾沫，支支吾吾說到一半便看到寧風點頭，道：「好，咱過去看看。」

寧風點頭。這個白衣女子他再熟悉不過，一曲鳳來儀，現在依然環繞在耳旁。

「無論是大自在大逍遙，還是在這浩瀚人間，縱橫時空，留下自己名字，讓世上人都知道我曾來過，皆是如此。」

「別叫我公子。」

這一幕太驚悚，兩人齊齊搖頭，將其從腦子裡甩了出去。

——太陽真火！

有少年一心求仙，寧采臣傾家蕩產也要實現兒子的願望；有朝陽鎮上，神宮外門，驟逢曙光的少年死死堅持怎麼都不肯放棄。

在過去一天里，能做到的都已經做了，寧風也不是看不開死活跟自己過不去的彆扭，整個人輕鬆了不少，閑談中對ｈｔｔps://ｗwｗ.ｈｅtubook•ｃom•cｏｍ舒百靈說了很多。

話音落下，寧風循著聲音源頭就過去，留下舒百靈在原地凌亂得風中的篝火一樣一樣的。

這符的效果面對止步妖時候，他們就驗證過來，速度那是快得沒話說，就是停不下來……

在過去一天時間里，寧風和舒百靈之前的疲憊盡數爆發了出來，腳程就有些慢了。一天時間，不過數十里路。

舒百靈將要說的話在腦子裡過了一遍又一遍，自覺沒啥問題了，鼓足勇氣正要開口呢，寧風忽然神色一動，向著另外一個方向眺望過去。

「好大一窩子老鼠。」

寧風這時候哪裡管停不停的事情，他就想衝上去，並肩作戰。

這種情況下，想要第一時間去到那裡，只有一個辦法……

舒百靈眼睛都給羡慕綠了。

舒百靈的羡慕怎麼都掩蓋不住。

寧風扭頭一笑，笑容乾淨，眼神清澈，道：「攀登的姿勢，本就與匍匐無異，不是嗎？」

「是的。」

「我想要什麼，沒有人會送到我面前，全都要付出努力，都要為之堅持，縱是匍匐著也要攀登，用自己雙手去摘取。」

這邊一陣折騰，從頭到尾加起來就是一兩個呼吸的時間，老鼠大軍又湧上十余丈距離，與陳昔微間距離已經不足百丈了。

「發生什麼了？」

「人間自是～有情～痴～，纏纏～綿綿～永不休～」

「要不……咱……」

舒百靈從寧風旁邊湊出去腦袋，向前張望。

休憩時候，舒百靈各種殷勤，鞍前馬後地忙完，坐在篝火前雙手抱膝，望著遠方黑夜中龐大的影子問道。

他們現在距離對方至少有里許距離，中間還有丘陵起伏，若不是角度絕佳，皓月當空，怕他們還看不到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