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循著常例，書生先畫些身邊常見的東西練筆，找找感覺，這才敢動筆最愛之美人圖。

馬良對不能畫出活人既有遺憾，又有輕鬆。

第三步剛剛踏出一半，寧風就覺得臉上皮膚有一種近乎濕潤的感覺。

馬良震驚下，終於相信，他手上筆是神筆，只要用心作畫，就有了神，有了生命，能從畫中走出來。

那裡自然不是書房一座，不然不就成笑話了嗎，誰家把書房建立在荒郊野外里？

他倒是不著急，先環顧了左右情況。

「老丈，打擾了。」

從一盞盞高高掛起的紅燈籠上來看，自是婚嫁之類的紅事了。

神筆又是一顫。

「什麼？！」

「好吧……」

神筆默然，無言，就好像一桿普通的狼毫筆，又好似還沉浸在對馬良死的哀傷當中，不能出聲。

一側，是家人互相攙扶著的不舍、哭泣；

「我倒要看看是發生了什麼？」

他大驚后是大喜。

一直到某一天……

寧風睜開眼睛，發現他已經不在書房當中。

寧風沒有貿然進去莊子，而是在庄外不遠的地方，一株老樹下，衝著一個老漢行禮探問。

這就是馬良臨死前所言得，不殺伯仁，伯仁由我而死。

這一幕，就是畫面的主體，兩側或用留白，或做墨染的方式，影影綽綽地用淡墨點綴處人影來。

他嘆口氣，道：「這沈老爺家耕讀傳家，待人最是和善，往來客人偶過，無不是熱情款待，何況你一個書生。」

寧風眼睛眨動得夏天的扇子還要快，「神筆馬良？！」

先和_圖_書是看向身後。

三次四次，夫復何言？

某一天，馬良發現他畫的一個美女慘遭不幸，其下場與他畫作中情形，多少有些關聯。

他還是原本模樣，手上依然握著神筆。

結果，一畫之下，書生先是畫的雞鴨，於是書房成圈，羽毛共鳥糞齊飛舞，雞同鴨講盡喧鬧；

他抬頭，看了眼寧風，見是一個書生打扮樣人，忙起身還禮道：「不敢當老丈稱呼，小老兒就是庄稼人，書生你有事？」

寧風摸著下巴，一時間忘了神筆在手，險些給自己下巴上來上一筆。

寧風看著手上神筆，有恍然，有震驚。

平日里交往的是修仙中人，沒有展示的地方，這會兒施展出來，那怎叫一個輕鬆愜意自然，妥妥的書生酸氣樣子。

「這個夢是你造的吧？」

他的神筆畫不活人，但不並不是對那些人就沒有影響。

故事，從某個時間節點開始出現了變化。

「從哪一個開始呢？」

他本沒有指望神筆會回答。

「你是想讓我……」

寧風聳了聳肩，握緊神筆，昂首、挺胸……，閉上眼睛，嘭地一聲，徑直大跨步上前，撞向懸挂著的畫卷。

老漢看上去五六十歲樣子，臉上皺紋成包子褶子樣，每一道皺紋都深深得如溝壑，裏面似乎還掩著黃土。

「麻煩啊～」

如果畫中美人真的走了出來，他怕不會把持不住，這就褻瀆了。褻瀆了丹青，亦褻瀆了美人。

「無論是風俗，亦或是世俗議論，還是心中真情實意，女子在上花轎之和*圖*書前痛哭，再正常不過啊？」

老莊稼漢果然沒有半點懷疑。

不曾想，「嗡」的一聲，神筆竟然真的做出了反應。

一邊走著，他一邊在左顧右盼。

扼腕嘆息了片刻，他勸道：「平日里沈家尚且如此，今天是嫁……嫁女的日子，別說是書生，就是一個乞丐登門，也是要好生招待的，只是書生聽老漢一句勸，吃喝無妨，完了還是趕路吧。」

再看向前面，百步之外，就是莊子所在。

一側，是成對成行的人影，每個人影都只是暈出了一個小墨點，直上天上去一般遙遠。

小心地執筆，他重新將注意力放在掛軸上。

那幅畫中，一個婉約美麗的女子，趴伏在花轎上，哭得傷心。

「山中老妖，求娶沈家女。」

「只是……」老莊稼漢偷看了一眼莊子方向，痛心疾首道：「……造孽啊，沈家閨女也是一個心腸兒跟甜水井裡水一樣的人兒，偏偏命不好。」

寧風看了一眼莊子，問道：「小生偶然路過貴地，山路難行失了行裝，想要進這莊子討上些飲食，再冒昧借宿則個，只是不知此地主人是否和善，小生不敢冒昧，特來請教老丈。」

寧風持神筆，漫步上前，反正也沒有目標，便往左近得那一幅畫去。

聽到「嫁女」兩個字時候，寧風的眼睛就開始發亮了，他怎麼可能走？

眼前是一片阡陌縱橫的田地，再遠一點是一個小莊子，遠遠看過去就能看到莊戶人家無論男女都在忙忙碌碌地進出莊子。

「咦？」

這般文縐縐ｗｗｗ•ｈeｔuboｏｋ•cｏm.ｃom說話，寧風最是擅長不過了。

說他少年讀書，說他不愛尋章摘句，惟愛潑毫作畫，最擅美人圖云云……

好半晌，寧風聳了聳肩，自我安慰道：「也好，總好過去釣魚、打洞，比賽泡妞來得靠譜吧？」

「這不就是最普通的娶婦圖嗎？」

寧風咽了口唾沫，以目望掛軸，吐出兩個字來：「……進去？」

寧風撓頭，似是自語著，又如是在問著手中神筆。

寧風搖了搖頭，自語道：「你不說，我也大致猜到了。」

眾人鬨笑，美人掩口，書生羞憤難當，掩面而逃，唯獨沒有忘記墜入河中時候，偶然摸到的一桿紫竹狼毫筆。

「現在開始，它就是一桿筆。」

書生窮困，筆看上去倒還精美，於是乎攜了回去。

書生不答，也無法答，這明顯只是殘留在神筆當中的一點精神，只是絮絮叨叨地在往下說。

「有什麼問題？」

那些莊戶人家男女，應該都是那個莊子的佃戶，能讓一莊子人都來幫忙忙碌的，不是紅事就是白事。

嗯，用的自然是紫竹狼毫，或稱之為：神筆。

「這是老妖娶婦……」

這桿筆恢復了沉靜，再沒有一點反應，寧風本能地握緊，通過雙方几乎沒有任何縫隙的接觸，他心中隱隱有一個感覺：

老莊稼漢說完這番勸告，似乎也不想多說什麼，嘆著氣，背著手，往莊子方向去，看來是要去搭把手什麼的。

寧風在握住筆杆子的瞬間，腦子裡「轟」地一下，出現之前那個書生模樣，同時書生的聲音直www.hetubｏｏｋ•cｏｍ.ｃoｍ接響了起來。

這就像是一個謎題，寧風既然進入了對方的造夢，便做好了要經過對方考驗的打算。

更後面一點，有鬱鬱蔥蔥的黑山一座，上面密密麻麻不知道多少年老樹，有著老樹經年葉子特有的墨綠顏色。

再畫米面，堆積成山，書房化為糧倉……

回到書房當中，待得羞惱過去，書生又想起橋上少女們模樣，又有作畫衝動。

寧風微微一笑，向著莊子去，沿路問人，多方匯聚，事情的真相漸漸浮現了出來。

這又像是白事了。

「它怕是再不會有任何反應了。」

「轟！」

他遠遠瞥過去，就收集到了不少訊息。

寧風心中思定，漫步而行，前方正是莊子方向。

這種感覺頗為玄妙，若要比喻的話，想來只能用穿過一層極致薄的水幕——明明有濕潤、冰涼的觸感，伸手撫摸卻又還是乾燥的——來形容了。

首先是寧風自己。

「很正常啊～」

問題是，上至出來指揮的管家、大丫鬟等人，下至莊戶人家本身，一個個臉上都愁雲慘霧，恨不得把「慘」字寫在額頭上。

因為自此之後，馬良再不用尋章摘句做那書中蠹蟲，他不需要再為稻粱謀，有所飢餓則畫米面棉衣，除卻人不可活，其他的東西，只要畫，它便存在。

寧風倒是不忙著過去。

「原來是這樣。」

一步，兩步，三步。

「我叫馬良……」

他環顧著一幅幅懸挂著，上面一片空濛中若隱若現的美麗女子，若有所思。

簡而言之，愁眉不展。

書生某一日，外出採風觀和*圖*書摩美人兒，一時間看得呆了，竟然從橋上墜入了河中。

「那麼……」

哪裡有勸人趕山路的道理？

想到那些奇葩的要求，他就不寒而慄，與之相比較，這個神筆馬良夢，頓時就和藹可親了起來。

寧風不用看第二眼，便知道關鍵點就在莊子上。

馬良明白這一點，已經太晚了，於是就有了寧風所見的那一幕幕。

寧風凝望著手上神筆，輕聲問道：「你造這個夢，是想讓我做什麼呢？」

然後，是第二起，第三起……

寧風手上一顫，險些沒有能將神筆握緊，驚訝地看過去，但見得神筆如活了一樣，在他手上掙扎著，竭力地將狼毫對準了畫卷。

「我要做的是找出它，或者是其他的什麼存在，想要我做什麼？以及，怎麼做？！」

這回動靜就不大了，但寧風完全能感覺傳達過來的意思，這神筆就差直接長出一個腦袋來點頭了。

一次兩次，謂之僥倖；

後面的事情，通過此刻已經消散的書生身影，通過神筆本身，寧風已經徹底瞭然了。

做到了這一點，神筆頓時安靜了下來，重新歸於沉寂，彷彿之前那一幕沒有發生過一樣，怎麼看都是普通毛筆模樣。

寧風站在莊子門口，看著面前一個個大紅燈籠上喜字，覺得扎眼得不行。

從來不曾學會游泳的書生，竟然沒有摔死和淹死，當然，那水也就只是到他的齊腰深。

「等等，叫什麼？馬良？」

於是馬良日復一日，以潑墨為樂，出則採風看美女，入則付諸筆墨，臨摹寫意，不亦快哉。

「看來就是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