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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兄。」

左首那人一身雪白披裘，頭頂熊頭帽子，兩隻腳向上到膝蓋都套在融融放著藍光的毛靴子里，怎麼看就是從極北嚴寒地方過來的；

「陣老，晚輩天雲峰門下沈兆軒，攜師弟前來啟用前往瀚海陣法，家師已經跟宗門報備過了，請陣老行個方便。」

沈兆軒留意著寧風表情，露出笑意回答，心裏面想著他第一次進入真正舊陣時候的反應，不由好笑。

畢竟他不知道陣老對這個忌諱不忌諱。

「不錯。」

會導致眼前這一幕出現的，當然是源自那個彷彿時刻都在土裡面埋著的陣老了。

他眼睛還沒有睜開呢，就感覺到肩膀被人擦過，後面有人擁擠，若用四個字來形容，就是：接踵摩肩！

「這個陣老到底是什麼人？」

類似這種情況，所見比比皆是。

當這句入耳，寧風長出了一口氣，放鬆了下來，那種全身上下都在呼應的感覺終於消失了。

「這做生意太多……」

寧風比較奇怪的是，沈兆軒帶著他左轉右繞的，在一條條陋巷中穿行，最終卻還是上了繁榮主道，只是居於主道之末罷了。

不等寧風再問，他一把拉住寧風的胳膊，埋頭就向前衝去。

不知道幾百年前，幾千年前的古董堆得滿地都是，絲毫沒有整理過，沒有清理過，更談不上什麼分門別類與保養。

他左右掃了一眼，完全能夠理解為什麼所有東西都只賣一方靈玉了。

不錯，兩人面前，赫然就是一間開了不知道幾百年，老舊得不成樣子的雜貨鋪子。

在那一瞬間，寧風可以感受到爬山虎一類藤蔓拂到臉上的痒痒，可以感覺到古牆的冰涼與粗糙……

沈兆軒看陣老無暇理會他們，在寧風耳邊說道：「舊陣存世有多久，陣老存在便有多久。」

「在這樣的審視下，誰人可以矇混過關？」

「神宮上下，包括我們師尊在內，全都要以前輩事陣老。」

「……」

如瀚海這種暫時擱置下來，啟動後會有大用的陣法，定然不在開放之列。

「商品在於www.hetubook.com.com流通，一地繁榮，在於其所在是否樞紐，是否不可替代。」

沈兆軒點到即止，寧風就全都懂了。

他話音剛落，四周景象豁然定格，三人一齊出現在一片空曠的山腹當中。

下一刻，他就真的聽到了人聲，以各種口音，爭執著各種奇怪內容：

寧風左顧右盼地沒停過，卻也沒有失了禮數，一應周全。

沈兆軒說到這裏，雖然沒有具體，寧風卻已經猜到了什麼，駭然地望著那個佝僂著，在大陣中忙碌，幾乎無所不在的背影，脫口而出：「陣靈？！」

他可以理解之前往偏僻處去的用意，想來太陽神宮開放出來給各方修士使用的定然不是所有的陣法。

寧風的所有思維瞬間收斂，換上了一副凝重之色。

沈兆軒帶著寧風，走到了鋪子最深處，一個好好的櫃檯前。

寧風撇了撇嘴，不過想到這裏怕只是一個掩飾，也就不予置評了。

「師弟。」

「就是這裏。」

「走過路過不要錯過，來自西方蠻地極致紅葡萄釀酒的靈酒，一醉三十天，一夢到天邊啊～～～」

惟有陣老與他們師兄弟兩人，原地不動。

這十方陣墟，聯通多方，可以想見各方特產，所需，物價等等定然都是不同。

那裡，一堵牆壁呈現出水波般晃動，時而清晰，時而朦朧。

一個字，舊。

寧風看得有些出神。

「咦？」

片刻之後，寧風被沈兆軒拽著來到一處陋巷，兩人方才停了下來。

沈兆軒姿態放得很低，還以目示意，讓寧風行禮。

這些感覺，可是完完全全，實實在在地通過臉皮感受到的。

「師弟……」

他們兩人剛剛邁過門檻呢，寧風耳中就傳來這麼一句有氣無力，充滿了棺材與灰塵味道語氣的話語。

寧風有一種錯覺，就是他不是在荒涼的舊鎮上，而是在一個人聲鼎沸的喧鬧大街頭。

聽得沈兆軒的話，那個古舊老頭抬起頭來，抬起半眯著的眼睛看了兩人一眼。

他這當口兒，才有空隙https://m.hetubook.com.com問道：「十方陣墟是什麼意思？指的是這舊陣之地嗎？」

好在，他們不是來買東西的。

「對！」

「不錯！」

之前的目光及體，持續不過一個呼吸的時間，他卻覺得經過了一輩子般漫長，一切不僅僅都被看透，還在以某種他無法理解的方式在呼應著什麼，簡直恐怖。

千分之一息的時間過去，寧風還閉著眼睛，卻已經驚疑出聲。

一直到他們兩人埋入人堆里的一瞬間，寧風都還能感覺到背後處火辣辣的，好像要被點燃了一樣。

「師兄，這……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清晰時候，牆壁是半透明的，足以讓寧風很容易地看透牆壁，看到孤單單牆壁後面正常有行人在徜徉的街道，甚至還能看到落魄散修在攤位上挑挑揀揀的動作；

「他不依託任何一個單獨的陣法而存在，亦不因為任何一個陣法的消失而消失，只要舊陣在，他便不滅於世間！」

寧風駭然的是，他自己竟然完全沒有移動感覺，竟然有一種力量將他挪移，而能不讓其產生任何感覺和反應。

在陣老轉身瞬間，乾坤易位般的感覺湧上心頭。

「他這是通過某種不知名的手段，再檢查我們的身份。」

「想買什麼自己挑，看重什麼自己拿，一樣東西一方青玉，概不講價，亦不賒賬，廢話的滾！」

寧風不由得喃喃出聲。

「啊～」

「師弟……，咱還是走吧。」

這哪裡是賣東西的地方，妥妥的垃圾堆吧。

櫃檯上的人亦是一個風格。

右邊那個打著赤膊，從臉到腳面上都是刺青，腰間懸挂著吹箭在放著靈光，不管是人還是寶物都極具南疆特性……

「嗖！」

陣老徑直走入煙塵當中，踏入陣法範圍，緊接著一道道亮光衝天而起，幾乎遍及了整個山腹地面的大陣飛快地被點亮。

眼前哪裡有半點他記憶當中「舊鎮」的樣子，赫然是一條寬大了幾倍的街道。

寧風很是懷疑，別說撿漏兒了，在這一整個鋪子里的東西里翻翻撿撿，能和圖書不能找出價值一方青玉的東西來。

寧風耳中傳來沈兆軒明顯帶著笑意的呼喚聲音，同時肩膀上被人拍了拍。

他想不驚慌都不行。

他嘖嘖讚歎之餘，跟隨著沈兆軒繼續前行。

寧風不由得在心裏面將「雜貨鋪子」四個字了吞了下去，默默地以「舊貨鋪子」取代之。

寧風在沈兆軒止步下來時候，望著眼前景象，愕然地問道。

只是，他沒有在「舊陣」這個一聽就是大量陣法集中，又衰敗歸墟之處，竟然會繁榮如此，超過他所見任何一座墟市。

「就是就是，衝著一個陣腳傻眼，不是鄉巴佬又是什麼？」

「走吧。」

簡簡單單的一堵牆壁，恍若跨越了兩個世界。

寧風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裏面怕是也有神宮方面的推波助瀾與暗暗維持，區區一條街道聯通諸方地界，有大量修仙資源流通，這簡直就是一條流淌著靈玉的河流啊～

寧風能理解「舊鎮」和「舊陣」之訛，也挺佩服將偌大陣法掩蓋在尋常鎮子下面，以大神通掩蓋得不知底細完全察覺不到的手段。

「因為其特殊的存在形勢，即便是千百年之後，舊陣在，陣老便在。」

「這舊陣自從我們神宮漸漸將重心轉移，不再上面嚴格控制后，一經放開，便成了如此模樣。」

寧風忍不住一閉眼睛，這是人保護自己的本能，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他也無法克服。

「咦？」

「他老人家的存在，本身就是我們神宮不可複製的瑰寶。」

山腹足足可以容納下百千人，居中處，一座大陣森然，滾滾煙塵正在升騰而起，彷彿是一個遠古的巨人從土裡面直起身子，抖落一身塵埃。

這些地方平時想要往來談何容易，現在太陽神宮放開對這些陣法使用的限制，只要交付幾方靈玉就能自由往來，這是何等好的事情？

寧風只是不曾想到，沈兆軒繞來繞去，卻將他帶到了一間雜貨鋪前。

「……」

寧風傻眼了一下，迅速扭頭望向身後來處。

這種呼應不是調動，不是刺|激，而是一種烙印和-圖-書在這些東西最深處的東西，在與同類交談一般。

這個所謂的陣老本身，彷彿就是一件這個鋪子里最古舊的東西。

在陣老黃昏般的目光落在身上時候，他感覺周身上下數個地方都有了反應。

寧風心中駭然不已。

陣老低沉的聲音響起，伴著「沙沙沙」塵土落地般的聲音，他緩緩地在櫃檯上起身。

寧風驚叫出聲，下意識地擺了一下手臂，以雙方的修為差距自是徒勞的，於是乎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撞上前面斑駁古牆。

寧風往前陋巷口子處望去，只見得那條繁榮的大街就在那裡，十來步距離，一樣往來修士川流不息，短短距離卻彷彿另外一個世界，此處獨獨清靜。

「咦？新鮮，這就是傳說中的神宮嫡傳嗎？」

兩側店鋪都是人來人往且不提它，四面擺攤叫賣固然賣的東西離奇了一點也不算什麼，關鍵是無論是店鋪還是擺攤的人，各種奇裝異服，裝飾風格各異，一看就是天各一方人們聚攏在一起。

「你這隻沼澤蚰蜒有氣無力的，你餓了它幾天了？還敢賣十方靈玉，想錢想瘋了吧？」

「噓，小聲點，他們是神宮弟子！」

寧風明明紋絲不動，卻能清楚地看到，清晰地感覺到，四周所有的一切都在褪去光彩，彷彿整間店鋪連帶著內里無數古舊雜物，都在以光的速度在向著身後狂奔而去。

本來早就應該感受到的疼痛感覺遲遲未至。

它既在這裏，又不在這裏；它在彼方，另外一隻腳又在此處……

一個趴伏在櫃檯上，半睡半醒的老頭子，眉毛垂落下來比臉還要長，頭髮灰暗得塵土比頭髮密，臉上深深的溝壑般皺紋里夾滿了塵土，彷彿是剛剛從一個萬年不曾開封地窖里走上來的人物。

沈兆軒亦是小意地偷看了一眼，看到陣老沒有任何反應，這才接著解釋道：「陣老的確是陣靈，還是這個世上獨一無二的陣靈。」

櫃檯本身就足足有一人半高，像極了俗世里那些當鋪作風。只要到了這種地方，往櫃檯前面一站，先天就矮了一大截，心hetubook.com.com理上先給你打壓下，價錢什麼的就更不用講了。

一開始寧風還不在意，反正他被圍觀也不是一次兩次了，安之若素。

怎麼可能動的是鋪子，自然是他們三個人在移動，只是相對地感覺上像是鋪子及雜物在後退而已。

無論是眼中所見，神識所照，面前這個都是貨真價實的牆壁啊，這麼一撞上去頭破血流是不至於，但那個體驗想必也不怎麼好。

沈兆軒心有餘悸地向著繁榮街道上望去，見得沒有人追趕上來，才恢復悠閑姿態，道：「十方是虛指，實際上舊陣何止是十方聯繫的節點，只是形容其關聯的所在之多罷了。」

到得後來，越聞越覺得風不對，扭頭一看，他發現沈兆軒臉色都不對了。

越過櫃檯，可以看到後面不知道有多大的空間，總之堆放得密密麻麻的全都是各種舊物，散發著時間之河流淌而去后曝露出來的河床味道。

在他做出這個動作的同時，寧風幾乎可以看到揚揚塵土飛起，看到落落灰塵灑下。

沈兆軒臉上有些發白，把住寧風的胳膊，就往人堆里鑽，往僻靜處扭，轉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沙鼠？老子這是鑽天鼠，你家沙鼠味道有這麼香？你聞聞，再聞聞，現烤的！」

寧風即便是驚訝無比，聲音還是下意識地放得很低很低，生怕被陣老給聽到了。

「又一個鄉巴佬，瞅著就是第一次到這十方陣墟。」

寧風就差墊腳尖了，方才看清楚櫃檯里情況。

朦朧時候，牆壁則彷彿一下子就變成了實體，與在舊鎮那頭看上去一樣樣的，爬滿的蔓藤還在頑強地仰起頭來，似要多承接一點陽光和雨露。

兩人前沖，速度其快，幾乎在寧風驚呼聲剛剛出口時候，兩人就正面撞上了古牆。

「跟我來吧。」

寧風面帶遲疑之色，跟點頭表示「你沒猜錯」的沈兆軒一起，邁入了鋪子當中。

寧風迫不及待地睜開眼睛，下一刻整個人都怔住了。

先是額上太陽巾，繼而是身上金縷衣，再到海納百川袋，乃至於體內源自太陽法的太陽真力，全在做出呼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