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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風眨著眼睛，「你自己用了？」

曾經是一種過去，就好像我們這一刻踏入溪水當中，在潺潺流水當中濯足。哪怕你再怎麼沒準確地定位，如何把握住時間和角度，最終你再不可能踏入同一條河流。

閑下來時候，三兩句對話，或者寧風靜靜地看著窗外，小念縫補著東西，時不時想起來，便交談幾句，一整個晚上也就過去了。

小念循著他的目光望去，很有些鬱悶地道：「小念的『曾經』果都是自己吃的，他們都是拿去賣的。」

寧風等她情緒稍稍平復了下來，問道：「要是偶然呢，要是三天之後，忘記了呢？」

於是，寧風只是默默地，一口一口地吃完了魚湯，微笑地贊了聲「很好吃」，很認真地問道「還有嗎？」

小念一驚，原本穩穩的手一顫，要不是那隻手穩定地按住，魚湯怕是已經灑了一地。

「嗯？」

小念開心地跑出去，又雙手捧著什麼東西，小心翼翼地跑了回來。

「這才三天哦。」

「是吖！」

寧風聲音愈發地溫柔，道：「我好了。」

寧風猛地想起什麼似的，看著小念，問道：「好像三天了吧？」

這種善意的謊言，又能騙得了何人？

粗糙小床緊緊地挨著大床的床腳，小念睡著時候，還會下意識地往那邊挪去，彷彿這樣可以睡得更安心一些。

屋中的燭火被吹熄，靜靜的黑暗中傳來小念的聲音：「大哥哥，晚安。」

小念點頭如啄米，朝聖一樣地將果子捧回來，低頭一嗅，道：「它是小念最重要的東西。」

小念頗有點戀戀不捨地從床邊上站起來，將那枚「曾經」果放到寧風的手中，紅著臉道：「大哥哥，你可以把跟我說過的，外面的記憶存進去嗎？」

寧風笑了笑，道：「這也挺好的，不然我就得餵魚了。」

「這樣的寶物……，竟然在這裏只是豪奢人家的奢侈享受，真是……暴殄天物！」

「要嘛就是這『曾經』果ｈttｐs://ｗwｗ.hｅｔubｏok.ｃｏm.cｏm，有我想不到的限制；要嘛，就是瀚海域的修鍊體系極其的特殊，什麼傳承，什麼感悟，都不重要。」

「小念你沒這麼殘忍吧？」

他倒是還記得小念之前說這個「曾經」果是她最重要的東西，但潛意識地還是以為她是將果子全都賣出去，換取各種東西。

「曾經島」上的人們有「曾經」果在，什麼都不用干，只要按時地將果子賣出去，便衣食無憂了。

它有個很好聽的名字，叫做：「曾經」！

分享這個果子，就是在分享一段「曾經」，因為曾經的不可再現性，可以說除了記憶的主人外，這個果子本身，就是曾經本身！

整個瀚海域，已知的只有這個島嶼，那麼些棵果樹出產，是這個島嶼上人們賴以為生交換到生存物資的唯一東西。

怪不得小念會說「曾經」果是對她最重要的東西，能不重要嗎？

「這樣真好～～」

這麼一打岔，一緩和，小念也緩了過來，臉上重新掛上了燦爛笑容，只是少了平時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多少有些勉強。

坐卧高床攬美姬妾，服用一個果子，於半夢半醒之間，體會百樣人生，這當然是奢侈，亦是享受。

小念一下子哭喪著臉，潸然欲泣，既是害怕這個結果，更是對寧風潑冷水表示憤恨。

「啊～」

她有些難過地道：「小念肯定不會忘記大哥哥的，但小念怕忘記大哥哥說過的話，記在曾經里，可以讓小念想起來一次……」

木屋中，寧風所在床榻的邊上，幾個粗糙箱子並成了一張小床，恰好夠小念蜷縮著身子睡覺。

小念頓時開心起來，嗔道：「才不會呢，不許亂說。」

人最珍貴的，從來不是衣食住行一類的奢侈享受，而是內心深處埋藏著的，最珍貴的記憶。

寧風頗為「曾經」果不值。

一飲一啄，得失之間，真心沒法去說。

寧風眉ｈeｔuｂoｏk•com.cｏｍ頭皺起來，覺得有些奇怪。

他搖了搖腦袋，將這些想法暫時從腦子裡甩了出去，反正他現在還在恢復中，短時間內連其他人都見不到，想這麼多亦是無用。

寧風抬頭望窗外，那裡稀稀疏疏的「曾經」果將自個兒掩在繁茂枝葉當中，怎麼看都沒有多少。

那些果子，每一顆都長成眼前這模樣。

坐在寧風床頭，她將懷中的東西攤開。

寧風的痊癒，他的能自理，就好像是一個預兆，在告訴小念，他沒有那麼依賴她了，他隨時可能離去。

小念扭捏地玩弄著衣角，補充道：「裏面要有你哦。」

小念立刻很開心地笑了，恍若夜間悄然綻放的曇花，美麗得不需要觀眾來欣賞。

小念的回答很凌亂，充斥著很多她個人想法，然而當寧風將其在腦子裡理順后，嘴巴不由得張大，險些沒有能合上。

「晚安～」

夜，漸漸地深了。

寧風把玩著果子，對小念獻寶一樣的姿態感到好笑，配合地問道。

「小念記不得木桶放在那裡，記不得海龜下蛋的那個海灘在那裡，記不得所有東西，但我記得你。」

小念錯愕，先是驚慌，繼而露出思索之色，最後無法形容的喜悅之色，在她眼眸間洋溢出來，漫過眉宇，爬滿了她的臉龐。

寧風沉吟片刻，心裏面的天秤慢慢地偏向了後者。

祈求，三天後還記得他，六天後，九天後……一直都記得他……

寧風為了分散注意力，隨口問道：「小念，那你平時是怎麼處理這『曾經』果的？」

因為若是前者原因的話，有一百種規避方式，恰如我見開天闢地，於是形成記憶，這個記憶既是開天闢地，亦是最普通的記憶一種，如何再現不了？

它只有一個作用，如其名：曾經。

「哎～」

這果子的奇妙，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料。

寧風放聲而笑，道：「沒關係，試試看就知道了，我又還沒有要走。」

寧風見狀暗嘆一聲，對hｔｔps://ｍ•hetｕbｏｏｋ•coｍ.ｃｏm這個小丫頭幾乎是寫在臉上的情緒了如指掌。

說到「吃掉」兩個字時候，她笑著露出兩顆可愛的小虎牙。

寧風看著洗得乾乾淨淨手帕，以及手帕里包裹著一顆紫紅色果子。

偏偏該死的離魂症讓小念連這點都做不到，變成了可望不可及的奢侈。

「這個……」

一切，很可能會回到原本的樣子，之前的軌道……

小念這麼說著，然而她略略低下的頭，停不住顫抖的聲音，都在表示她其實不是那麼開心。

隨後，不管是「曾經」果，是必然的離別，還是離魂症，亦或是寧風現在的身體狀況，都沒有能阻止交談中飄散開來的笑聲，洋溢在小小木屋中的快樂。

寧風想到這裏，頗有拿手背擦額前冷汗的衝動。

他不想欺騙這個可愛的女孩子，告訴她不會離開，因為他必將離去。

「小念，你說的果子是什麼？」

「傳承所見而不可再現，有助於感悟天地之景象；

一整天的時間過去，一如寧風未蘇醒之前，小念依然是哼著歌兒，撿著被衝上沙灘的海產，回到家中熬上濃濃的魚湯送到寧風面前。

寧風眉頭一挑，不再是隨意態度，認真地問道：「它有什麼用？」

多麼卑微的願望，卻說得鄭重其事，就好像寒冬夜裡室外，一根火柴的溫暖，說出的一瞬間，恰似將火柴划亮的剎那，有悲哀的珍視在裏面。

「可我還是記得你。」

她緩緩地抬頭，四目相對，看到的是寧風溫和地笑。

這個對常人而言，並不需要額外付出什麼，哪怕是路邊的乞丐，在寒冷的冬夜依然可以在甜美回憶當中入睡。

寧風張了張嘴巴，發現說什麼都不合適，只好再閉了起來，「好吧。」

可這並不是「曾經」果真正的妙用。

曾經，它只存在於人的記憶與嘆息裏面。

她有些難過地低頭玩弄衣角，一身月白色的衣服顯得水洗舊，看上去穿了不短的時間了。

「呃～」

黑夜裡和_圖_書，他眼睛始終睜著，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萬籟俱寂，惟有小念漸漸趨於均勻的呼吸聲，細細微微，毫不起眼，又毫無疑問地存在著。

他完全能夠理解這個好像受驚小兔子般的女孩。

寧風嘆了口氣，將「曾經」果拿起，貼到了額頭上……

她到底還是害羞的，得到寧風的應諾后，扭頭就往旁邊跑過去。

可小念不然。

這果看子他熟，從床頭看窗外，唯一能看見的東西就是遮擋了大半個天空的樹，以及樹上掛著的果子。

寧風又想起了剛剛小念脫口而出的話，好奇地問道。

小念開心地點頭，道：「小念生病了，不過有這果子，小念就能把很重要很重要的東西，先存進去，然後想不起來了，覺得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就把它拿出來吃掉。」

「曾經」果，它唯一的作用，就是保存記憶，並能讓服用它的人，感受到相同的記憶。

既然如此，寧風能想到的問題，為什麼這瀚海域其他人想不到？

「嗯嗯嗯！」

「嗯？」

「呃～」

小念喜極而泣，長長的睫毛，圓潤的臉頰上掛著晶瑩淚水，泛著喜悅的光。

小念很理所當然地將「曾經」果放在額頭上，做出念念有詞的樣子，隨後拿下來，笑靨如花：「就是這樣啊。」

「咦？等等，好像有什麼不對。」

不曾想，小念一句話，就讓寧風嘴巴大張，有下巴脫臼的感覺。

「那……太好了。」

寧風覺得自個兒的想象力完全不夠用了。

故而，整個島嶼，亦以「曾經」為名。

一個截然不同，傳承、感悟都沒有作用的修鍊體系，這是什麼情況？

寧風將「曾經」果取在手中，把玩著，感慨著，「這果子的真正妙用，分明就是傳承。」

想起來……一次……

「噗嗤」一下，小念笑出聲來，「嗯」，她重重地點頭，雙手抱成拳緊靠在胸口，好像是在對著什麼存在祈求。

潛台詞是，你還記得我嗎？

「你……你……」

「對了。」

說回這和-圖-書個果子，「曾經」沒有其他作用，它不能讓人強壯，不能讓人跑得更快，跳得更高，更不能讓人的修為有零星半點兒提升，它沒法讓人吃飽，甚至味道還一點都不好……

小念的聲音也在顫抖，「……好了？」

他從來不覺得自己是什麼真正遠超同儕的聰明絕頂，這世上三條腿的蛤蟆不好找，兩條腿的聰明人滿地都是。

寧風蘇醒了，害羞的小丫頭自然不敢再身著小衣，躺到他的身邊去，只好如此權宜嘍。

「我忘了吃果子。」

寧風嘆口氣，溫柔地接過魚湯在手。

「這果子，很特殊？」

寧風搖了搖頭，他什麼都沒法說。

小念整個人都在放著光，這種光是無法形容的喜悅，更是著神采煥發。

他能說什麼呢？

傳承所悟而不能複述，自身於大道之領會！」

「你不會想趕我出去吧？」

寧風手中握著「曾經」，應了一聲，心神卻並不安，也沒有入睡。

小念從來沒有踏出過「曾經島」半步，她當然不能像寧風一般，深刻地知道「曾經」果有多麼的神妙。

「哈哈哈～～～」

於是小念才要到海邊去撿取被海浪衝上沙灘的海產，她也才能夠救到寧風。

「傳承啊！」

這幾天里，百無聊賴的寧風就差樹葉子玩兒了，卻從來沒有看到小念去摘上一顆果子，還以為是野果子不好吃呢。

因為離魂症的緣故，她的曾經果大多都入了自己肚子里，吃得再怎麼珍惜，終究是沒有足夠的果子去換取吃飽睡，睡飽吃的幸福生活。

寧風訝異地看過去。

「咦？」

「我只是能動，離生龍活虎還好遠呢。」

小念喃喃自語，寧風耳朵卓豎，很想問什麼是果子？

寧風張了張嘴巴，發現不知道說什麼好，於是，只是「嗯」了一聲，表示應允。

畢竟，那濯你足的溪水早就遠遠地流淌了出去，與其他溪水融為一體，不知何所在。

體會記憶，于小念的形容，在這瀚海域中，只是一種奢侈的享受。

「不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