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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根石布衣

作者:中秋月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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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兩小時熟悉地形輪廓

第八章 兩小時熟悉地形輪廓

楊德光有些驚訝,但憨笑著還是接受了,急著介紹早上的工作:「中午過了整個批發市場就冷清了,基本上關門歇市,我們才去給碼頭、輪船、車站下苦力。早上就是賺這些商販進了貨送到車站碼頭的錢,還有批發市場自己轉運貨物的錢。你先跟著我做幾天,熟悉了周圍地方,就能自己單獨做了。」
楊德光也拿起自己的竹竿麻繩擠著從大傢伙中間帶路出門去,他相對粗壯的塊頭擠過破爛木門的時候,門框都咯吱作響,有幾個人在笑罵:「阿光,你趕著去投胎么?業務又做不完!」
經過的人還是哼哼兩聲。
石澗仁把眼睛看向周圍,昨天晚上沒有來得及打量的這個棲身處,原來就是楊德光帶著下到江邊半坡邊的那些棚戶。灰色牆磚斑駁破落,屋頂亂七八糟地用竹竿、篾條做骨,糊上報紙竹席搭成天花板,要多破敗有多破爛,而整個天不亮的黑沉沉中,只有一盞掛著蜘蛛網的昏黃小燈泡勉強照著這個長條形的空間,一長排通鋪上起身的男人幾乎個個都衣衫襤褸,十多二十號人的咳嗽、呵欠和*圖*書、懶腰跟咒罵混合在一起,濃濃的汗臭味充斥其中,社會的最底層就這樣全方位衝擊在面前。
春曉乍寒,小姑娘穿著一件紅色羽絨服,鼓鼓囊囊的,卻遮掩不住青春的俏麗,比起昨天,頭髮很時髦地在前面梳了個翹起來的雞冠式劉海兒,外面罩了白色圍裙和袖套,眉飛色舞的臉上卻毫不客氣:「搬什麼搬!要搬早就該來幫忙了……去去去,手別來!吃什麼?」最後一句卻是轉頭問石澗仁的了,還順手撥了撥劉海兒。
這時候他倆已經接連攬了七八單活路,大包小包地用棒棒和麻繩把貨物跟隨僱主送上車,大多數都是服裝,體積大重量也沉,距離雖然都不算很遠,但從商場市場裏面上下,到街面梯步穿行,每趟能拿到幾塊錢的力資,兩個人的頭上已經汗流浹背,天色也逐漸亮起來了。
那白鐵皮自製的早餐車上挖了兩個大洞,一邊是大銻鍋煮的粥和豆漿,中間用鐵板隔開,另一邊是一高疊的蒸籠,點點頭也跟著拿了饅頭,另外要了豆漿,耿妹子熟練地用個塑料袋舀兩勺進hetubook.com.com去還問了句要不要糖,才插了吸管遞給石澗仁,手指勾著塑料袋在交錯的時候有片刻接觸。
做棒棒就沒有偷懶一說。
楊德光重複那句:「阿仁!我們一起的……」然後又急著表現,「早飯我請!饅頭、肉包、稀飯、油條、豆漿,隨便吃!」他自己就很不客氣地抓了兩個饅頭和油條,狼吞虎咽地往嘴裏塞,一張十元錢已經放在了推車上。
搬運貨物的力夫棒棒,幾乎從來都不跟僱主說話吧?
第二天一早四點過,就被楊德光叫起來一起去上工。
這標準的鄉村見識讓楊德光很有優越感:「天天都這樣。江州是這裏最大的城市,直轄市呢,這裏也是周邊最大的批發市場,各個區縣的商販都到這裏來批發貨物。每天的生意不能耽擱,當然就是晚上趕過來,早上買了貨,再趕最早一班車或者船回去,九、十點鐘正好開門營業么……」
楊德光似乎大後悔,連忙也要了豆漿,帶著石澗仁走出去十多米,還在回味那不亞於摸手的觸碰。石澗仁把昨天晚上新找來的十塊錢遞給m.hetubook.com.com他:「你花錢比我多,別太大手大腳了。」
山上好歹也是閑雲野鶴的隱居生活,成年搗鼓兩個人的吃喝哪有這麼大的勞動強度?一直認為自己還算強壯的石澗仁狠狠擴了一下胸,就聽見後背脖子的肌肉發出了不由自主的吱吱聲,雙臂和大腿好像粗了一大圈,腫脹得都在抗議這樣的過度勞累。
楊德光沒注意到自己今天的成交頻率比以往高了不少,幾乎一刻都沒停過,遠遠地伸長脖子看耿妹子那繼續忙碌的早餐攤子:「我當初可是老鄉帶著半個多月,才搞清楚周圍的地方呢……歇口氣,好累。怎麼以前早上沒覺得這麼累?」
楊德光只嘿嘿笑著招呼石澗仁跟上。
旁邊有人搭腔:「業務?他娃就想去看耿妹子!」
石澗仁終於擠出個笑容來,抓起那根黑色的棍子和麻繩:「是有點不習慣,不過已經好了。走吧,今天做什麼?」自己的小包袱就扔在通鋪裏面,沒有任何值錢物品,不用擔心被偷走。
中午吃過飯看過戲,楊德光就帶石澗仁到江邊的貨輪上搬運貨物,這一忙就到昏https://www.hetubook.com•com天黑地。縱然在山裡肩挑背扛也要做農活,石澗仁還是從來沒有這樣爆髮式的勞累過,天黑后只匆匆吃過一大碗麵條就帶著一身的酸痛和火辣辣昏睡過去,連睡在哪裡都沒有印象了。
過於僵直的身體,讓經過的人以為他還沒睡醒,過道很狹窄,別人經過時很不客氣地撞開推攘:「發什麼愣!好狗不擋道!」
使勁甩了一下頭的石澗仁把目光聚焦到面前來,想習慣性地笑笑都覺得脖子上的肉不聽使喚,而這不過是剛剛開始的第二天!
石澗仁恍然大悟。楊德光嫻熟地從路邊擠過人堆,一坡石階下的角落裡,忙碌洶湧的人流旁邊,有一輛白鐵皮做的推車,昨天在餐館做手腳的那個小姑娘正手腳麻利地叫賣早餐。楊德光到了推車面前先就一陣傻笑,那模樣好像搖尾巴的土狗:「耿妹子!要搬東西不……」
這需要一種對陌生空間建立方位感的能力,他很擅長,而且這兩小時重點還不在這裏。
在這個紛繁擁擠的批發市場,力夫不過就是人形搬運機,臨時的雇傭關係短短十幾分鐘,之後相互再無交集,有必要https://www•hetubook•com•com搭腔說話么?
屋外一片昏暗,周圍都是臨時違章建築,連路燈都沒有。江面上倒是各種船舶燈火通明,給了點餘光讓這裏不至於連石階都看不清。石澗仁發現他們沒有朝著下面的碼頭和餐館去,而是往上走,幾十步台階以後,那大片倉庫、車站和批發市場已經人頭攢動了。還不到凌晨五點鐘,習慣於鄉下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石澗仁有些驚訝:「這麼多人?趕集么?」
楊德光拿著一張破得跟漁網似的毛巾進來,一邊匆忙地擦臉一邊招呼:「老陳!阿仁第一天來,不習慣,以後我們一起的!一起的……」
巨聰明的年輕人卻只用了倆小時,就基本搞清楚了周圍的地形,對十多個犬牙交錯的交易市場、七八個不同的公交車站、長途車站以及兩個客運碼頭的線路也有了初步的輪廓。
過去睡眠的幾個小時彷彿一瞬間,整個身體完全還沒有從那種極度疲乏中蘇醒過來,渾身撕裂般的疼痛,這讓石澗仁站起來的時候不由自主打了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
說到這裏才醒悟似的轉回頭來問自己的新朋友:「你給別人挑東西的時候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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