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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俠如敲了敲門，在陸方青回過神來的時候他才走了進去，道：「原本還以為先生在作畫……」

或者是不想知道……

禮蕁菱這個時候卻是變得心不在焉，遲疑了些許才道：「好……」

陸方青點頭微微一笑，道：「還要到這個月底呢，不急。」

禮蕁菱別過了頭，沒有再去看紀俠如的神色，氣氛在她的沉默之下變得有一絲尷尬。

陸方青對於當時紀俠如的事情並不在意，走回書房將茶杯放下。

陸方青笑了笑，搖頭道：「正好在想些事情。」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陸方青雖然的確在書房，可是他並沒有在作畫，只是站在一堆白紙之間，猶在出神。

紀俠如連忙跟上，只見陸方青停在書房門口，就著房外的輕風，髮絲隨風輕輕地舞動著。

紀俠如在陸方青再次走出來的時候，很認真地看著陸方青道：「這世間不知道有多少人，都不知道自己能夠做什麼，會寫文章的人很多，可是能夠及得上青松先生的很少，會制糕點的人很多，可是能夠及得上蕭娘的很少，同樣的，會畫畫的人也很多，可是古往今來能夠及得上先生的卻和*圖*書是沒有，但先生卻只以為自己僅僅只是一個普通人，俠如若是能夠習得先生萬一，如今就不會只是這樣一點成就，甚至即便是現在，我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夠做什麼。」

紀俠如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禮蕁菱，突然又笑道：「今天逛了這麼久，可是能夠送給禮叔叔的禮物還是沒有能夠挑到，我們下山吧。」

見他沉默，陸方青只是微微一笑，將杯中的茶喝完，然後緩緩轉身走回書房，又給自己倒了一杯。

能夠明顯感覺到紀俠如對自己的崇敬，以及對自己剛剛那句話的不認同，陸方青苦笑著搖了搖頭，往書房外走了出去。

陸方青並沒有回答紀俠如，而是接過茶杯泯了一口，慢悠悠道：「世人皆有煩惱。」

陸方青看著杯中茶，喃喃道：「誰又能夠保證說自己在做的事情就是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呢？其實往往就是因為求之不得，所以才會在另外一條道上拚命走遠，現在如果除卻了畫畫，我又能做什麼呢？」

或許就像陸方青所說的一樣，他們只是這塵世之中的普通人吧，只是就算是這樣，陸方青依然https://www.hetubook.com.com遠遠地站在前方指引著他。

紀俠如看桌上有茶具，倒了兩杯茶水，將其中一杯遞給了陸方青，道：「先生是有煩惱嗎？」

紀俠如怔了下，細細思索著陸方青所說的話的意思，他不由得沉默著，陸方青的話讓他不由得去想，那麼他自己呢？他自己能夠做的是什麼呢？

紀俠如看著陸方青，似乎生怕錯過他臉上的任何一絲表情，道：「今天與蕁菱妹妹去逛揚州城，我們去了一趟觀音山，蕁菱妹妹跟我說了當初先生曾經看過迷樓。」

紀俠如一直在觀察著禮蕁菱的神色，他突然笑了笑，又問道：「你覺得呢？」

紀俠如的眼中有一閃而過的清明，他以前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只是覺得生活過起來很沒有意思，雖然年紀輕輕的他在二十一歲那年便中了舉人，可是生活並沒有因此而變得令人滿意，反而是更加的索然無味，紀俠如一直都不知道是為什麼，但是現在他知道了，這都是因為他的迷茫，而現在他也知道自己應該要怎麼樣才能夠讓自己不再迷茫，像陸方青一樣，尋找自己的執著，那麼www.hetubook.com.com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在向著那個方向努力，這也是當初在看到陸方青的畫時，他腦海之中一閃而過的念頭，這也是他從一開始就對陸方青的畫那麼執著的原因所在。

沉默了好一會兒，陸方青才道：「青松會寫文章，蕭娘會制糕，我和他們一樣，只是一個會畫畫的普通人而已，在這紅塵之中尋尋覓覓而不得要領，求取的東西越多，煩惱也就越多。」

陸方青也笑了起來，道：「只要不是上一次那樣的跳腳……」

每個人一生中總是有很多求之不得的事，可能是因為沒有這方面的天賦，也可能是在這方面的努力不足，也有可能是努力去走錯了方向，但總歸是，因為得不到而更加執著。

事關陸方青，禮蕁菱真的會忍不住去想，當時與陸方青同游香會之後，他便發生了一些變化，禮蕁菱根本不知道陸方青在那個時候經歷過了什麼，為什麼會發生那樣的變化，再一次想起，禮蕁菱的心卻是不由得再次揪了起來，因為似乎一切的變化都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的。

紀俠如沉吟稍頃才道：「先生固然超凡，只是不知道他在這迷樓之中是迷和*圖*書失了自我，還是找到了真我呢？」

禮蕁菱下意識地搖頭，道：「我不知道。」

反正遲早是可以看到，紀俠如沉吟了一下，道：「俠如這次過來找先生，其實是有事相詢的。」

紀俠如的神色變化陸方青都看在了眼裡，他暗暗點頭，對紀俠如有著欣賞，這份欣賞並不是因為紀昀，而是因為紀俠如本身。

「那是對一般人而言。」紀俠如目光灼灼看著陸方青，「先生可不是常人。」

紀俠如笑了起來，道：「每次與先生交流，總是能夠得到一些驚喜的收穫。」

紀俠如也不多言，與禮蕁菱一起回了禮府之後，便去了陸方青的書房。

陸方青不由得失笑，道：「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啊。」

紀俠如從沒一刻像現在這樣懊惱，他也想要知道，自己到底能夠做什麼，自己想要做什麼，他虛度了二十來年光陰，竟在這一刻才迷茫，這迷茫其實一直以來都在，只是只有到了現在這一刻，他才真正看清了自己的迷茫。

紀俠如臉色微變，連忙擺手打住道：「先生，那個……之前真的是俠如失禮了。」

下山的途中，禮蕁菱一直都是神思不屬的，腦海里混亂一和圖書片，可能因為想得太多真的讓她疲乏不堪，她也沒有再帶紀俠如去逛揚州城，而是糊裡糊塗就回了禮府。

紀俠如跟著走進來，道：「聽說先生素來極少畫人，這一次若不是禮叔叔誕辰，只怕俠如也沒有眼福可以一觀，先生想好怎麼畫了嗎？」

紀俠如垂下雙眸，轉而又看了迷樓一眼，道：「紅塵十里揚州過，更上迷樓一借山，像迷樓這樣的地方，含有一絲天地玄奇，天地游其中亦當自迷，只是不知道凡人游其中會怎麼樣？」

當時自己真的很無禮，因為一下子覺得自己失去了重要的指引，使得紀俠如一下子失去了冷靜，當時的他還不明白自己的執著到底是因為什麼，然後自作主張地去找了李青松，而後才知道陸方青進入了造化之境。

就算是陸方青，也有這樣的煩惱，因為是紀俠如，所以他覺得，自己特別能夠理解陸方青這樣的煩惱，在這一刻他突然覺得，沒有任何一刻能夠像現在這樣，覺得陸方青與他之間的距離是這樣的近，不再是那樣的遙不可及。

禮蕁菱眉頭微挑，不解地看向紀俠如，終忍不住問道：「什麼意思？」

陸方青也不在意，道：「說說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