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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剛龍依舊是蹲在地上，低著個腦袋，一句話都不敢多說。

所謂的壓軸不是最後一齣節目，而是倒數第二，最後的那個節目叫攢底的大軸，所以壓軸壓軸，壓的是最後的大軸。

何向東低頭看他，問道：「你真的不會嗎？那段快板你是哪個地方不會？」

壓軸、大軸這種說法來自於梨園行，以前梨園行把要唱的戲都寫在一張紙上，然後捲起來，像畫軸一樣，而最後的一齣戲是最精彩的，也是最大的，所以叫做大軸。

「嗯。」高剛龍喉頭應了一聲。

高剛龍就著袖子就在臉上胡亂擦了幾下，便迫不及待問道：「師父，到底怎麼開竅啊？」

現在陳軍也小有名氣了，也是向文社的小角兒了，現在都能給何向東做壓軸了，足以見這小子挺不錯的了。

何向東也是蠻感慨的，他還記得陳軍老實巴交的父母帶著孩子來北京求藝，那小心翼翼又割捨不下的樣子，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陳軍現在說相聲也能掙錢了，他爸媽倒是也不用那麼辛苦了。

「唉……」何向東輕嘆一聲。

何向東吐了一口氣，走過去拍了拍高剛龍的腦袋，他道：「在我看來這個世界www•hｅｔuboｏｋ•cｏｍ•coｍ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能說相聲的，一種是說不了相聲的。」

何向東走進了小衚衕，小衚衕就在德慶樓後面，挨著的，這也是一條出路，只不過是小路。

他父母也知道自己孩子有出息了，今年過年的時候陳軍回了家，他爸媽還讓他給何向東帶了許多自家做的臘肉臘腸。

「我……」高剛龍噎住了，那段快板他已經背的很熟了，可是他上了台卻還是忘了個精光。

何向東沒走幾步就瞧見不遠處蹲著一個龐大的身影了，何向東搖了搖頭，就走了過去。

今晚上的相聲演出結束了，一群人去邊上的飯館吃飯了，對他們這些藝人來說，晚上演出結束后的這一頓飯才是正經飯。

何向東點點頭：「沒錯，就是努力，上天是很公平，你的付出跟你的回報肯定是成正比的，所以你真的努力了嗎？」

高剛空垂著的頭無奈地搖了搖，他眼淚又要下來了，非常委屈道：「我聽見師哥說的了，他說讓您把我開了，還說我不是干這行的，我可能真的說不了相聲。陳博都能上台說了，我卻還是什麼都不會。」

「努力和-圖-書？」高剛龍有些茫然。

所以說何向東是提攜徒弟，他根本不在乎這點錢。

何向東微微一愣，問道：「那天，你都聽見了？」

何向東現在是幹什麼都帶著他徒弟，商演、小劇場、做節目、拍電影，這是提攜他徒弟呢，像做節目人家給陳軍的通告費，何向東一分也沒拿，全都是陳軍自己拿著的。

高剛龍又低下了頭，這次是因為不好意思，因為何向東說的每句話都戳中了他的心思。

倒二的壓軸就是壓在大軸上面的，給最後的攢底做一個鋪墊，是這個意思。

按說這陳軍現在應該是不拿錢的，包括他的搭檔老三鄭大玉。只不過何向東從不跟他們計較這些，他也沒想從徒弟身上掙錢，他又不是掙不來錢，還在乎這三瓜倆棗么？

在向文社也是一樣的，何向東才是角兒，向文社幾十口人都指著何向東吃飯。

別看現在陳軍挺不錯的，給他放出去，他頂多溫飽，哪有現在這麼風光啊。

其他人都出去了，何向東讓他們先走，他收拾一下再過去。何向東在後台不慌不忙把大褂脫下來，疊好了放在一個包里，然後拎著出了門。

「蹲在這兒幹嘛呢？和_圖_書」何向東走過去就說。

頓了頓，何向東再看高剛龍，語氣緩和了幾分：「小高啊，踏實下來，努力學藝。上天是不會辜負苦心人的，永遠不會的。」

相聲這行有三年學徒兩年效力之說，學徒期間，一切吃穿供給全都是師父負責。等孩子藝滿出師了，頭兩年掙得錢都要給師父。

別看陳軍和鄭大玉在向文社說相聲，好像是在給何向東打工，但其實都是何向東提攜著他們。

如果從現代經營來說，向文社其實也是一家經紀公司，陳軍只是何向東的旗下藝人，誰家經紀公司不跟藝人分錢的啊？白白砸進去這麼多資源？

何向東抬眼看看天邊，現在還是初春，北京還有寒意，天上無雲，寒風吹來就顯得天邊月亮很是清冷。

蹲在地上的高剛龍依舊是低著頭不敢說話。

最後一句話，何向東說的很重。

高剛龍抬頭看去，發現自己師父銳眼如刀，直扎的他心底難受，臉上也不由得露出了羞愧的神情。

何向東看看周邊，發現邊上就有一個石墩子，他就走了過去，用手拂了幾下，坐了上去，把手上的提包放在腳邊：「你這傻孩子，邊上有石墩子都不坐，就愛https://www.hetubook.com.com蹲著啊？」

何向東眼中多帶了幾分冷意：「我的天分比你們這些小傢伙都要好，你們捆在一起也不一定能比的過我；可是輪到努力，你們這些傢伙還是沒有一個比的過我。學藝從來都是不瘋魔不成活，你不像個瘋子一樣苦學，你憑什麼脫穎而出？」

何向東看著高剛龍那鼻涕眼淚滿臉的樣子，他都快嫌棄死了：「哎呀呀呀，行了行了，趕緊擦擦吧，都什麼樣子啊？」

何向東盯著高剛龍的眼睛：「所以你真的努力了嗎？你看到跟你一起來的陳博都上場說相聲了，你看見小龍小虎都學的很快了，所以你急了，你浮躁了，你迫不及待想要證明自己了，你迫不及待想要上場了。」

何向東道：「想上場是好事，沒有哪個演員不想上場的。可是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你在台上到底付出了多少？你可能覺得你已經夠努力了，可是你的這些努力真的就夠了嗎？」

高剛龍無法反駁，低頭不言。

聽到這話，高剛空豁然抬頭，怔怔看著何向東。

今晚上的演出，何向東也是有節目的，他是放在最後攢底的。陳軍和老三的節目是倒二，他們是壓軸的。

他沒走大柵ｗwｗ•ｈｅｔuｂｏｏｋ•ｃom.ｃoｍ欄那條正街，旁邊有條小衚衕，這過去是一個小區，都是一些老式風格的房子，再過去一點點就是天安門廣場了。

何向東道：「至於你嘛，你是能說相聲的，只是還沒開竅罷了。你范師爺很看好你，還說你以後是我這些徒弟裏面最有出息的。」

高剛空頭低的更厲害，不用說了，他肯定是后一種了。

這個問題他也問過範文泉，可是範文泉卻沒給他答案。

梨園行的大角兒都被稱作是老闆，像梅蘭芳梅老闆，馬連良馬老闆，為什麼叫老闆呢。這就跟企業的老闆是一樣的，他們戲班裡面這些人得指著這些大角兒賣票，賣出票去他們才能吃上飯，他們得指著人家掙錢吃飯，所以得叫一聲老闆。

何向東想了想說道：「開竅有很多種，有些人天生下來就開竅了，比如我，從小學什麼都是一學就會。有開竅早的，就有晚的，像你師爺，他就挺慢的，也是從小學，到很大了才開的竅。開竅沒有別的法子，就只有苦練。等你的努力足夠了，自然也就開竅。」

聽到何向東一聲嘆息，高剛龍心中更是難受非常，就跟針扎的似得，他哽咽道：「師……師父……您不然還是開除我好了，我真的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