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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喆起身給裘樟清續水，說：「書記，還沒完，接下來還有。」

李玉是女人，她很清楚其實女人不像男人，男人在一定的場合一定的時候，為了某種原因端起酒杯就能喝，那叫應酬，而女人則不同，但凡女人喝酒就要有好對象、好心情，沒好對象、好心情，喝酒就是在受罪，就是在借酒消愁。

其實馮喆帶來的這個盒子是仿照很久以前裘樟清要回到梅山當縣委書記那會，雨夜帶著馮喆去省城某個要緊的人物那裡所持的盒子做的，馮喆心說那會裘樟清所帶的，也許和自己今天拿來的有異曲同工之妙？於是說：「我還是先檢討……」

馮喆一臉的訝然：「是啊，原來裘書記都知道，我們當時真的都樂壞了，有些不敢相信，誰能想到姚副廳長的愛人就是省委的關海英關副書記。」

不該聽到的就不要聽，李玉輕輕的走出了五一九，到了五二零房間洗手，不知怎麼的忽然想到「五二零」的諧音是「我愛你」，心說馮喆真有意思，怎麼那會就選了這樣的一個房間入住？而自己也沒多想，蕭規曹隨的也跟著住了進來。

裘樟清一聽有了興趣：「怎麼回事，說說。」

馮喆並不知道裘樟清這兩天一直心情不好，這會其實是裘樟清這幾天以來第一次笑，就解釋說：「裘書記，我是和鎮上分管教育的王茂強、黨委辦的焦一恩以及中心小學的劉福祿四個去的省城，李博谷校長在我們的鼓動之下，終於答應了，但是接下來他堅決不同意將自己的字刻在楹門上，說自己的字貽笑大方，不足以見人。」

自己竟然不知道……

「反正我也沒同意，還有人提議讓馬騰翔局長來寫，也有說不如找陳市長，反正大家都七嘴八舌的拿不定主意，我想，既然是教育的問題，那就從教育的方面尋求結果，剛巧前兩天省里一直下雨，當時也不知道是頭腦發熱怎麼的，一時衝動，我和_圖_書就帶著人去了省教育廳。」

裘樟清聽到這裏，將身體往後一靠：「哦，這個盒子里，應該就是關副書記的題字了。」

但是裘樟清一直都很安靜，現在正值假期，有幾個鄉鎮和縣直機關領導想給裘樟清彙報工作的，都被李玉擋了架，逶逶迤迤之間，時間就到了傍晚時分，正想著是不是該請示要吃晚飯，馮喆的電話就打了過來，說看裘書記有沒有安排，自己有事想彙報。

李玉笑笑將茶水放在馮喆面前，她不知道裘樟清的意思真是讓自己去安排晚飯，還是藉機想將自己支開讓馮喆能好好「檢討」。

梅山有個笑話，說司機是領導的鞋，鞋大了顯得腳小，鞋小了反過來又裹腳，而秘書是領導的鞋帶，系的太緊不行，跟鞋合著欺負你，鞋帶太鬆了鞋子就會掉，領導就會赤腳，這中間的松與緊有一個尺度，李玉現在還在摸索怎麼去適合裘樟清這隻腳。

李玉如今也是身處縣委要職，每天面對的人能夠開玩笑的也屈指可數，馮喆就回答說：「禮多人不怪，這不正過節，哪能空手。」

李玉從馮喆又想到了裘樟清，這梅山一把手在人前衣著光鮮，其實她也有心事，也會鬱悶發脾氣。

上一次馮喆給裘樟清承認錯誤，是高巋然一家給市裡新聞機構打電話為李博谷做宣傳，這事剛剛過去沒多久，所以李玉聽了也回頭看了一眼馮喆。

「我也不行啊，書記你都不寫，我哪行？」

兩人說話的聲音其實很小，李玉聽裘樟清房間的電視聲還想響著，覺得裘樟清聽不到自己和馮喆的對話，臉上就笑笑的說：「那好呀！」伸手就接馮喆手裡的盒子，馮喆也低聲笑：「不勞大駕，已經到了門口，也不急於一時，我直接給李主任擱在地方。」

要是不知道裘樟清在接電話，李玉就以為這個詞眼是針對自個。

雖然也很想聽馮喆到底說什麼，但是李玉還和*圖*書是離開五一九，隨手關閉了門。

有了這樣的經歷，李玉知道今天是難以輕鬆的，可是自己身體也很不舒服，只有硬撐著。

可是裘樟清到底遇到了什麼？她喝酒為了誰？剛才句話，又是沖誰喊的？

看來人人都有難過的事情，家家都有一本難念的經。

馮喆不比旁人，李玉回答說稍等，藉著問詢吃飯去了裘樟清那邊。

可是雖然再小心，昨晚還是出了點問題。

想了想，李玉還是退了出去，開始收拾屋子，等忙的差不多，就聽到裘樟清的房間里有動靜，像是手機嗡鳴，李玉停止了動作，等待了兩分鐘，裘樟清終於接通了電話，但是李玉聽到的是一聲壓的很低用很煩躁的語氣吐露的一句話：「無聊！」

裘樟清搖搖頭說：「好了，我知道了，這不算是什麼錯誤，算是有功勞。」

「正值五一，我們哪個領導都沒找到。」

裘樟清又笑了：「這又不是論資排輩的事情，該你出頭，你就要往前沖嘛。」

李玉發覺裘樟清這兩天心情很不好，在公眾面前不苟談笑，言辭公式化，回到住所後幾乎再不接見任何人，而且連每天必須的美容護理程序都不做了，在屋裡一個人獨處。

「還有？哦，關書記的題字算是其一，你說說其二。」

裘樟清擺手：「我的字哪成，這提議通不過。」

每個月裘樟清都會回京城一次，李玉每次把裘樟清從省城機場送走，自己就在至真酒店等待，她不知道其實馮喆那會也和自己一樣，對於裘樟清在京城的事情一無所知，於是心裏想著自己和馮喆到底還是有差距的，也暗暗下了決心，一定要讓裘樟清相信自己、喜歡自己。

李玉遲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是應該叫醒裘樟清，還是聽之任之。

「好呀，你的字就不錯，那不，半間房這會還到處可見你寫的標語，什麼不要讓倒影成為回憶……你可以揮毫潑和_圖_書墨一下嘛。」

裘樟清看起來也是剛剛睡醒，手裡握著手機不知道是要撥電話還是接聽電話，李玉瞬間覺得似乎問吃飯有些沒必要，她覺得裘樟清可能根本就不想吃飯也沒心情吃飯，就說：「書記，馮喆想過來，你看……」

「什麼是也是也不是？」裘樟清笑了：「你來我這到底是檢討，還是來讓我猜謎的？」

裘樟清一個人喝酒了？

馮喆就要說話，裘樟清指著他帶來的盒子問：「這個是什麼？神神秘秘的。」

馮喆剛才給李玉打電話的時候，已經在賓館下面等著了，上來之後，李玉見他手裡還捧著一個盒子，這個盒子是新的，一尺見方，寬三十公分，外表普普通通，看起來也不是很重，就問：「來了就來了，怎麼還送禮？」

昨天吃過晚飯後，裘樟清就洗澡休息了，李玉身體也有些不舒服，她和裘樟清一樣有痛經的病症，當經期來臨的前一天渾身就開始難受，月事第一天的時候尤甚，整個人都煩躁不安，因此昨晚她也早早睡到了床上，但是今天早上一進裘樟清的房間就聞到了濃郁的酒味，茶几上放著兩個酒瓶子，其中的一個倒置的顯然已經空了。

「裘書記，有兩件事要給你彙報一下，不過在彙報前我先要作檢討……」

裘樟清在借酒消愁？

馮喆說：「裘書記的字也好，不過字倒是其次，我也考慮書記你是堅決不會同意的，有人就說讓我寫……」

這樣看似輕鬆了，李玉趕緊回屋換了可以發熱的腹帖，讓自己的肚子好受些，將「我愛你」的門開著，靜候著裘樟清隨時召喚自己。

「不過，省廳的領導倒是反過來找到我們了。」

「於是，我們幾個又商量，看這字應該讓誰書寫合適，有人就提議讓裘書記你來寫……」

馮喆不好意思的說：「我這不事先沒給書記你請示嘛，太冒失和想當然了，關鍵是壓根都沒想到會有這樣的結果，當和-圖-書然，也有一些投機心理在作祟，想著，要是萬一成功，省廳的哪位領導給題了字，回來也好顯擺一下。」

馮喆就將自己在省教育廳門崗上登記的事情說了：「實在出乎意料，當時我們幾個在雨地里打傘等計程車，沒想到姚副廳長坐車出去就看到了王茂強並認出了他，原來，姚廳長和王茂強是同學。」

「也是，也不是。」

到了下午三點多，裘樟清終於結束了工作早早的回了賓館，給李玉說什麼人都不見，電話也不接，就又將自己關進了卧室。

領導有心事，李玉就謹慎了起來，思前想後的，覺得似乎梅山沒什麼事情能讓裘樟清沉默寡言起來，那麼致使裘樟清如此的，只能是源自於梅山以外原因了。

「我問過王茂強，他根本就不知道姚副廳長在省廳里，否則我們早就去找了，結果這樣，事情有了轉機，姚廳長請王茂強吃飯，我們幾個跟著沾光，都跟著去了，機會難得，王茂強就想讓姚廳長來寫楹聯，而姚廳長說，她的字沒力氣，過於柔媚，既然半間房修新學校，作為從梅山出去的人，也應該為梅山的教育出分力，就讓她的愛人來寫這個楹聯。」

裘樟清心說你們就這樣冒冒失失的去，能見到省廳的領導倒是奇了怪了。

裘樟清看看盒子，問：「這裏面，不會就是李校長寫的對聯吧？」

李玉急忙的換氣通風，而後輕輕推開裘樟清的卧室門，看到女書記還在酣然入睡，不過人不在床上，而是在地板上，身底下卷著被子，頭斜斜的依偎著枕頭，睡袍中兩條光滑白亮的腿將被褥夾的緊緊的，絲毫沒有醒的跡象。

裘樟清聽了，將手機往茶几上一放，伸手拿著遙控打開了電視機，點頭說：「那讓他來吧。」

屋裡溫度適中，裘樟清裹著被子不會感冒。

「還保密？那好吧，你就檢討，李玉，你去安排晚飯，讓馮書記吃飽了慢慢說。」

「裘書記，是這樣的ｗww.ｈetuｂｏok•cｏm.ｃｏm，自從李博谷校長被評為省里先進之後，尤其是在新聞媒體報道了咱們梅山之後，我們鎮上得到了社會各界捐資助學的款項達到了二百多萬，大家集思廣益，覺得這事應該立碑紀念一下，將捐資人的名字銘刻，同時想將學校蓋好之後，能有一個標誌性的楹聯來彰顯學校的校風以及半間房人的辦學理念，想來想去的，大家都覺得李博谷同志能夠擔當出對聯的任務和殊榮，於是，我們一商量，就去了省城找到了正在開會的李校長。」

「哦，去了省教育廳？那在那裡，見到了哪位領導？」

「這樣？」裘樟清沉吟了一下：「姚副廳長，姚麗華？她原來在民政那邊，去了教育廳不到半年……」

裘樟清看了一眼馮喆，見李玉在給馮喆沏茶就皺眉問：「等會，好好的又怎麼了？還兩件事？你先說說，你要檢討什麼？」

真是性情流露了。

「這是好事啊，你檢討什麼？」

說著話走著路，到了裘樟清門口兩人都平淡了表情，馮喆多看了李玉兩眼，李玉心說他難道看出來自己身體不適？臉上卻沒有回應，進去之後，果然裘樟清還坐在沙發里看著廣告，可是李玉見裘樟清的腳上已經不是剛才的拖鞋，心說這麼快就換了？

自從上任五陵市市委書記駱家聲出了事，市委書記的位置到現在還空著，至於是誰會繼任，眾說紛紜，上面也沒有定論，所以有人提議要找陳市長題寫楹聯，馮喆自然不會同意，這一點裘樟清能理解，因為不清楚將來誰會任市委一把手，這會靠近了陳市長，看似提前拜門路，也未必是好事，而除了這一點，馮喆還覺得裘樟清並不怎麼對陳市長感冒，繞過了裘樟清的事情，自己得好好掂量一下可能導致的後果。

裘樟清喝醉了。

不過，雖然經過了兩個來月的相處，李玉對於裘樟清的了解還僅僅限於職務範圍之內。

這哪裡是一個縣的縣委書記，分明是深閨怨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