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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清明沒有治療結束就離開了醫院，他沒臉見趙鳳康，知道自己住院的錢都是馮喆墊付的，他一點楊凌的消息都沒有打探到，為自己「出師未捷身先死」感到羞慚，也覺得自己從今以後就是個沒用的廢人了，於是在夜裡悄悄的離開了省城回了老家。

趙鳳康心裏罵了娘，他知道平清明的老婆將自己和馮喆也當成小偷了，故意說：「他在省里住院，錢是我們出的……」

蘇銘說的有些繞口：本來西城門外地已經征了，除了一中的教師住宅外農戶就不多，因此眼下可以不拆，這樣就能減少財政支出；再者，建文化苑不一定非要在西城門外，雖然說那裡挖掘出了明巡撫衙門的舊址，但文化苑不是說一定就要和巡撫衙門的遺址在一起，都知道房地產能帶動經濟發展，那之前西城門外的開發依然可以進行，另外再給文化苑劃一塊地方修建，也是完全可以的。

平清明萬念俱灰，警察卻不能看著他不管，按照平清明手機上的號碼一個一個的打出去，除了趙鳳康，無一例外的那邊聽到不是平清明的聲音后就掛了電話關了機。

平清明有些囁囁的，頭都沒有抬，趙鳳康說：「沒人讓你還錢。你這樣，治好病了以後，不用再干老本行了，你不是認人多嗎，就還是找人那事，你馮哥說了，按月，給你工錢。」

郭中州明著表示支持自己的工作，卻讓蘇銘跳出來拋出了這樣一個論調。

平清明的妻子這樣，馮喆問要不要去學校看看孩子，給孩子交待幾句？平清明搖頭說不必了。

「你身體好點了沒有？」

平清明的老婆像是被蝎子蟄了一樣的往外走，嘴裏罵罵咧咧的：「能偷就偷，能搶就搶，反正就是這一百來斤，拿不來錢死在外面也比在家丟人強……」

有了前車之鑒，加上開聯席會上蘇銘和一些人又鬧了那麼一出，陳為滿決定親自參加西城門外文ｈtｔps://m.hｅｔｕboｏk•ｃｏm.coｍ化苑的拆遷動員大會，並且擔任了西城門文化苑建設指揮部的指揮長，由田小蓉和馮喆任常務副指揮長，組成人員有陶曉敏和建設局的李鴻藻以及相關人員。

蘇銘想張口，但是又忍住了，他想再等等，他覺得自己直接和馮喆對話，有些降低自己的身份。

平清明手機裏面儲存的號碼基本都是同鄉的，也就是做賊的，這些人都機警的很。趙鳳康得知了情況趕到醫院后交付了所有的醫藥費用，心說錢來得快去的也快，馮喆倒是有先見之明。

「既然是朋友，那他有傷你們照應一下是應該的。」

「好呀，是你們將人打成這樣？得賠錢！」

這果然是一個偷盜之鄉。馮喆開著車在詢問路人大王村的方位時，幾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而且到了大王村的村頭，閑坐的村民將平清明這個本村有史以來最失敗的賊的趣聞軼事當做笑料一樣的說給了馮喆和趙鳳康，諸如平清明在省城混了幾年，沒給家掙幾毛錢，還不如在家種地，唯一能說得出嘴的就是他比其他任何人被公安抓的次數都要多，這個可以為最了。

「你日你媽光知道喝，拿不來錢就知道喝黃尿！怎麼不喝死你，你死了老娘倒是早點嫁一個手腳齊全的。」

這女人看來是平清明的老婆，她說著話伸手推了平清明一下，平清明登時往後倒，因為一隻腿還沒完全好，沒支撐住，整個人就斜躺在了地上。

平清明掙扎著攀著碾子又重新坐起來，趙鳳康看著馮喆，見他沒動靜，也就站著沒動。平清明低著頭，小聲的說：「我沒喝酒……」

……

陳為滿終於聽夠了莫衷一是的吵雜，他一錘定音，和馮喆說的差不多：「文化苑就在西城門外開建。咱們開會就是為了求同存異統一口徑。任何不同的意見都可以提，都可以說，任何的意見都可以保ｈｔｔps://wｗw•hｅtｕｂｏok.com.coｍ留，但任何人必須服從決定。」

陳為滿面無表情的將在座的人看了一遍，馮喆從陳為滿的臉上什麼都沒有看出來，但是他知道自己這會必須要站出來了。螃蟹總是有人第一個吃的。不光光是為了陳為滿發聲，而且也為了自己——絕對不能讓文化苑項目從西城門外挪開。

趙鳳康不無揶揄的說：「他？我看不行。要不，他在家，我想法給你找個活乾乾？」

不過，馮喆沒有來得及再繼續，別人也沒有給他機會。

馮喆和趙鳳康都不吭聲，平清明的老婆又說：「看你們都是有本事的人，就不能給他隨便找個什麼活干？我是女人家幹不成什麼，這孩子還上學，今後還要成家，他死賴著，我們一家吃風喝雨？」

但是讓陳為滿沒想到事已至此，蘇銘還是在會上提出了截然不同的意見。

車子終於離開了大王村，趙鳳康懵然看到平清明看著窗外在用袖子抹眼淚。

陳為滿再次看了馮喆一眼，他對馮喆的表現很滿意。

平清明的家就是幾間磚瓦房，這在左右鄰居都是樓房的襯映下十分的顯眼，馮喆和趙鳳康進了大院，平清明正躺在一塊鋪著灰黑色棉被的石頭碾子上呼嚕嚕的睡大覺，碾子一邊的地上扔著一個空了的牛欄山酒瓶，幾隻母雞在昂首挺胸公雞的護衛下將地面刨的坑坑窪窪，一隻黑灰色皮毛的狗無精打採的卧在平清明的身邊連眼睛都沒睜開一下。

馮喆剛才將車停在離平清明家稍遠的地方，平清明拄著一根帶著叉丫的木棍隨著馮喆和趙鳳康到了外面上了車，等車子開的出了村子，馮喆都再也沒有看到平清明妻子的身影。

因為有馮喆的帶頭，與會人員都接著開始了發言。有人在支持蘇銘，有人在附和陳為滿，眾說紛紜，說什麼的都有。

田小蓉在拆遷大會上宣布了開發文化苑的項目決定，對具體拆遷方hetuboｏｋ•ｃｏm•ｃoｍ案作了解釋和說明，可以說工作做的很到位，與會的群眾有些波瀾不驚。

「我……」

趙觀海因為和日盛協商武化集團轉讓事宜，沒有被陳為滿確立為建設文化苑的組員。

平清明出事了。這個一直不太專業的賊在「搞錢」的過程中被人發現，憤怒的人聚集起來將他打了一頓，等警察趕到的時候平清明已經滿身是血遍體鱗傷，連說話都沒有了力氣：他的一條腿被打斷了。

趙鳳康說著朝外面看了看，從兜里掏出一疊錢放在了平清明的手裡，平清明愣愣的，眼裡似乎要流淚。

雲散雨收后，馮喆躺在床上眼神沒有焦點的看著屋頂，李蓉繼續在他身上依依不捨的纏綿了一會，去洗漱了。

原野中秋天的景象愈加厚重而蒼茫，一片蕭瑟。

馮喆說著看著蘇銘：「這件事市長親自向書記彙報過了。現在如果再改弦易轍，一是沒必要，二是很不妥，再有，群眾怎麼看我們？」

有沒有郭中州的表態，陳為滿都一心將文化苑當做武陵年終前的頭等大事來對待。等蘇銘和趙觀海這些人回到武陵后，陳為滿召集相關部門作了研究，開了聯席會議。

「沒喝！酒瓶是天上飛來的？」

平清明只有自認倒霉。警察將他送到了醫院，聯繫了他的家人，可是他的老婆卻說像這種沒用的東西要死就死在外面，家裡是沒有一分錢給他拿去治病的。

馮喆和趙鳳康四下看了看，不知道自己兩個應該往哪裡坐，也實在是沒有什麼可以坐的東西。

馮喆的一句話剛問完，一個黑黑胖胖的女人從外面匆匆的走了進來，橫眉瞪眼的讓馮喆想起了「黑旋風」這個詞。她嘴裏也不知道在嘟囔什麼，一腳將地上的酒瓶一踢，酒瓶飛到了狗身上，狗登時就往外躥，公雞和母雞也四下驚散，真是雞飛狗跳。

那個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平清明恐怕再也回不來了……馮喆咳嗽了一聲，平清明的老https://www.hetubook.com.com婆轉過身，臉色緩和了一下問：「你們作甚？」

包括陳為滿、蘇銘在內的人都沒想到馮喆會首先站出來開炮。

馮喆的心空落落的。李蓉洗完了過來，又開始撩撥馮喆，在她手、口的勤奮之下馮喆又自然而然的和她再次發泄一般的瘋狂顛鸞倒鳳了一番，而後她眼如秋水的對馮喆說：「我懷孕了。」

「蘇副書記說的也不是沒道理，確實要是再辟一塊地開發建設的話，必然能使得經濟增長。不過，我覺得我們今天開這個會不是討論文化苑項目該不該做該不該在西城門外建的問題，而是討論應該怎麼做，怎麼才能好的落實的問題。」

陳為滿思前想後，專程跑到省里向名為治病實為活動的郭中州做了西城門外建文化苑的彙報，郭中州表示，同意陳為滿的意見。

馮喆一驚，坐了起來，李蓉在他嘴上親了一口說：「你不用多想，我不會在國內的。我要將孩子生下來。」

平清明的妻子彷彿是害怕趙鳳康和馮喆來討要治病的錢，又匆匆忙忙的出去了。馮喆不想在這裏久留，說：「清明，去省里將病看好。」

平清明說：「不是，他們是朋友……」

還有，馮喆帶人去京城十多天就將文化苑項目就給批複下來，這本身就需要好好想想是為個什麼。

「他不能再偷還不能把個門放個風？」

否則蘇銘翻來覆去的是為了什麼？自己一再的強調文化苑不能等，因為項目本來已經拖了一年多，現在要是再扯皮不落實，那來之不易的成果可能又會被打了水漂。

李德雙想捲土重來？

趙觀海今天徹底的沒有表態。

沒過一會，平清明的老婆空著手又出來了，看來是將錢收拾好了，問馮喆和趙鳳康能不能帶著平清明去發財，趙鳳康皺眉說：「他這樣恐怕幹不成什麼。」

每當心情特別不好的時候，馮喆就格外的喜歡在美艷無比的李蓉身上折騰自己，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在hｔtｐs://m.hetｕboｏk.ｃｏm.ｃom折騰什麼，是發泄鬱悶，還是創造快樂，仰或是讓漂亮的李蓉表現的即痛苦又渴望以此讓自己好受。

事實上，凡涉及拆遷的問題並不是拆或者不拆，而是拆了后怎樣補償。

但是蘇銘在陳為滿之後緊接著發了話，與會的其他人都沉默了。沒人想得罪陳為滿，但更沒有必要得罪蘇銘。

蘇銘這個有些回馬槍的表態讓陳為滿的心情越加不好起來，他覺得蘇銘其實還是在貫徹郭中州的意圖，就是在肘折自己的。

沒門！

趙觀海認為目前武陵的水已經很渾了，有沒有自己再攪和一下都一個樣，相反他對馮喆更加的有些提防：這個馮瘋子簡直就是堂吉訶德，就是陳為滿手下的第一衝鋒隊員敢死隊長。

院子里再也沒有了其他人，趙鳳康叫了幾聲，平清明醒眼朦朧的睜開眼，瞅了好大一會，才撐著坐起來說：「來了，坐，坐吧。」

蘇銘最終也沒有再說什麼，會議到此結束。

這時平清明的老婆忽然又回來了！她看到平清明手裡的人民幣，一把就抓在了手裡，連問這些錢是從哪裡來的都沒問一下，拿了錢擰著肥碩的屁股往屋裡去了，嘴裏還嘟嘟囔囔的說看人家衣著光鮮的，你就知道在家裡挺屍。

「你個死鬼！你睜開狗眼看看，全村哪有像你這樣窩囊的男人，哪個不在大城市掙了錢。老娘跟著你不說吃香喝辣的，整天就是伺候你這病鬼，出門讓人笑話死。」

而剛剛群情激奮的人們此時一鬨而散，警察怎麼也調查不清楚到底是誰對平清明下的狠手。

就像是蘇銘說的那樣，西城門外原來因為要開發，地已經征的差不多了，而除了一中教師的家屬樓外，當時涉及到的拆遷戶也不太多，後來因為種種原因工作一度的中斷。

事情到了這種地步，馮喆覺得李德雙等人只能在文化苑項目中搶肉而再也沒有了翻盤的可能。他終於可以抽開身了，就和趙鳳康一起，去大王村看已經成為了殘疾的平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