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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憐，可恨，還是物傷其類？

「走吧。」

「你不是冠軍嗎，那就把你那點冠軍的勁頭給我拿出來，讓我看看吶。比賽場上你能耀武揚威的，生活里你就是個孬種了？還要靠去偷東西過活，你的臉呢？」

「你不怕我拿你錢跑了？」張群文依舊有些惴惴不安，這驟然發生的一天簡直超過了他的想象。

張群文就在旁邊看著蘇祖，和房東砍租金，砍押金，挑毛病，看房產證明，簽訂合同。零零碎碎各種事情，都是他完全陌生考慮不到的問題。

「可憐我啊？」張群文神色依舊淡淡，手指在那間破舊的棉襖里摸摸索索了一陣，不知道從哪翻找出了一根煙還有個一次性火機，啪嗒一聲點燃了。

張群文就這麼一路看著蘇祖里裡外外的忙碌，幾次想開口都被蘇祖硬生生打斷。

一連足足罵了有好幾分鐘的時間，蘇祖一直低著頭，說實話，以一個成人的心態要是被人這麼指鼻子罵，早發飆爭執了。

「跟我走，我給你份工作。」蘇祖看著張群文眼眶還有些紅，但神色已經變得平靜無比，也許不是平靜，而是一種沒有希望的死色。

蘇祖自己也不能確定，但總覺得應該做些什麼？

無論是翻樓梯還是爬圍牆，甚至追進小巷各種勾勾絆絆，都沒有去認真考慮。當時要是出了什麼意外，後果遠比他想得要嚴ｍ.h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m.ｃoｍ重。

這一夜，蘇祖都睡得很不踏實。

「我就看看你是真不想學，還是放不下過去的那點榮光？你要是只會自怨自艾，那麼這一輩子也別說什麼付出了青春，其他人對不起你之類的。」

蘇祖領著張群文出了公園的涼亭，也沒有離太遠的地方，先到了一個早點店鋪，一人買了幾個包子一碗豆漿，吃完之後就帶著張群文在民房附近的幾條街道轉悠。

「我不可憐你，你要放得下過去，你就好好乾。」

「跑了就當我眼瞎。對了，你明天去把你以前拿獎的那些照片都找出來，就貼在店的牆上，還有留出空，以後我也會拿一些來。嗯，再給你五百塊錢，你明天去找個燈箱店做個門牌。」

「運動員之家吧。」

可這次，蘇祖確實知道自己冒失了，根本沒有去細想就直接亂來了。

「那麼多人會去抓賊，要你一個小毛孩操這個心嗎？你是警察啊？你是運動員。」

兩人又走了一陣，到了黃石訓練基地街對面，蘇祖看了一家門面出租的小店面，二話不說就撥打了電話。

後世那些網紅店明星店能起得來，他是當前國內頂尖的短跑運動員，張群文是昔日的大運會冠軍，他們還認識著這個體育圈內很多成名或還未成名的運動員。沒理由做不到的，就算現在不成，再過幾hetubook.com.com年，也一定可以。

蘇祖知道，這樣一個人，現在還能堅守著可能還只是偷竊一些吃的，但隨著毫無希望的一天天過去，他要麼徹底流落街頭成為乞兒，要麼總有天會鋌而走險偷值錢的玩意，不論哪一種，到那個時候，終究就晚了。

按照跟門衛打聽到的消息，蘇祖招了好幾個地方，終於在一個公園偏僻的涼亭里找到了張群文。

如果沒有同樣成為一名體育運動員，如果只是一個旁觀者，這樣的事情遇見了，可能也不過和大多數人一樣，感嘆幾句，再不行罵罵體制如何殘酷，沒有人性。

「張群文，跟我走。」

整整一天的時間里，蘇祖就是帶著張群文，先去找了一個十來平的小店面，簽了一年的租金，也不管裝修不裝修的，路邊找了兩個小工，直接進來清理一番。

「不會。」張群文乾脆利落地回答，「我要會開店，當初退役的幾萬塊獎金和安置費就不會亂花了。」

他不是聖母，也沒有什麼抨擊體制怨恨國家的想法，就是覺得應該力所能及地去做些事。

「你自己看你現在的樣子。你不是說你退役以後什麼都不會嗎，來，我今天教你。」

「怕虧你就用心做。你知道我要訓練，要比賽，不會管你，能做到哪一步看你自己。」

「別TM說了！」

第二天一大早，蘇祖和-圖-書沒有和以前一樣繼續訓練，而是披著外套直接出了訓練基地。

張群文聽到有人喊他，才慢悠悠地轉過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蘇祖一會，神色平靜道：「是你啊。」

「好，那我們就開店。」

每年約有6000名職業運動員退役，其中約40%難以找到工作。那些要是有傷病，家庭差的，更是步步艱難。

可置身在這個局中，在這個圈子裡，蘇祖無論如何都無法釋懷。

「虧了怎麼辦？」張群文這一天看著都有點目瞪口呆，到了現在才想明白，眼前這個好像年齡比自己還小的少年，似乎是玩真的，幾萬塊錢都灑了出去。

「你不是還要去參加世錦賽嗎？我看你參加個屁，你要是受傷或者今天這個是其他歹徒呢，給你一刀，你整個職業生涯，一生都毀了。」

「你想怎麼樣啊？昨天沒看清楚，今天看你年齡還沒我大吧，你懂什麼呀？」

「你讓我怎麼說你，平常自己說得好好的，要注意這個要注意那個，可是今天呢，你膽子肥了敢去抓賊？你有沒有想過你萬一受傷了怎麼辦？」

而且以他曾經的經歷，真的經營一個小門店，大富大貴不去說，囫圇混個溫飽總是沒有問題的。

蘇祖冷笑道：「你別管我懂什麼，你要是想自食其力，想說一聲我能夠靠自己過活，那就更我走。」

進入體育系統以來，這樣httｐs://ｍ•heｔｕbooｋ•ｃｏｍ.coｍ的事情蘇祖也不是第一次聽到了，可一直遇見過，始終沒有深刻的體會，而現在真的發生在眼前，蘇祖真的有些心驚。

這樣一位曾經被所有人看好的選手，從小訓練，高高在上，可驟然受傷后，跌落塵埃。

蘇祖腦子轉動著，似乎又回到了曾經在社會上跑的那段日子，指著旁邊一間店鋪轉讓，和張群文說道，「看到店鋪轉讓了嗎？一般這種租這個店面你要注意，房東轉手原因有很多，但最大的就是經營不善，可能是位置不好，可能是客戶群體不對，你要想租，一定要事先調查下具體原因。而且這種店面記著一般都要轉讓費，錢少的時候不要考慮。」

「開店做生意會不會？」蘇祖指著兩邊有店鋪出租的店面和張群文問道。

「我不可憐你。我不怕告訴你，我也窮，父母還在老家種地。我現在口袋裡就幾萬塊，上次出國去維也納比賽的獎金，但我給你份工作。」

「我們都是運動員，這麼多年還會不清楚嗎，競技體育，沒有成績就別說那麼多廢話，人，一定要靠自己的。」

「去就去啊，我怕你啊。」張群文呵呵一笑，「我是沒腦子，你激我沒用，我也想看看你有什麼本事？」

「這個店，以後你就是店長了，任務就是賣衣服，進價多少你看到了，要加多少賣出去你自己看著辦。一周七天，沒有休息。沒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五險一金，沒有勞動合同，底薪一個月一千，獎金另算。等會我給你先發三個月工資。」等到了差不多晚上的時候，蘇祖拉著張群文在一家麵館吃飯。

不單是因為自己今晚的一時衝動，沒有去考慮後果。更多的是在腦海里翻來覆去最後張群文坐在牆角哭喊的樣子。

……

「啊？門牌，叫什麼？」

再次回到黃石基地，聞訊趕來的陸建明劈頭蓋臉的就是一通痛罵。

然後又領著張群文往西直園的動物園服裝批發市場跑，進了兩萬塊的低價運動服裝，讓批發商當天送到，又跑了一趟工商局辦理營業執照，還有購買桌椅等七七八八的事物。

可在領獎台後面，在連領獎台都沒有走上去的那些人後面，境遇又是怎麼樣的？

對方似乎很早就醒了，一身髒兮兮的，披了一件不知從哪撿來的大棉襖，就那樣靠著涼亭柱子在那裡發獃。

一連好幾句，終於把張群文給說得毛躁了起來，手頭的煙頭一扔，一下就跳了起來。

那種際遇差別，想想都令人扼腕長嘆。

事實上會不會虧損，蘇祖這一刻根本沒有認真去考慮，他就是憋著一股氣，他就是想做點什麼，沒去想對錯，也不管是不是合適。

升國旗，奏國歌，鮮花，掌聲。在很多眼中，運動員尤其是取得過世界冠軍的運動員身上永遠籠罩著一層光環，他們是人們心目中的英雄，追隨的榜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