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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怎的，陳三郎見著，會心一笑，全副身心都能放鬆下來。

……

拗不過兒子，陳王氏只得作罷。

自從被許珺一指點啞后，陳三郎確定了某些原本虛無縹緲的東西，實實在在的存在於身邊。不過他也不問東問西，好奇害死貓，難得糊塗為好。

第二天早上，陳三郎奔赴武館，入門的時候迎面見著許珺。

許珺又問：「你考試如何了？」

行李早就拾掇妥當，也沒有太多東西，輕裝上陣，三套換洗衣服，外加幾本主要的經義書籍，還有必不可少的文房四寶之類，全部裝進一架書筪內，只要往肩上一背，便可走起。

消息傳到劉家，劉夫人莫名感到有些不安，讓人叫吳媒婆過來商議：

陳三郎能邁過這個坎，也就意味著他不再悚場，從此以後，一切都有可能。其自幼有天賦，資質聰慧，以前苦於悚場之疾，才蹉跎那麼多年。

第二天，蒙蒙亮，人就起來，吃過早飯，陳王氏等人送陳三郎出城到碼頭。

紅鯉甩起了尾巴，水花飛濺。它這是表示，要陳三郎讀書給它聽了。

「我心已死，厭見春芽。」

光陰似箭，二月過去，屈指一算，距離府試舉行只剩下五天。

「吳婆子，你再去陳家走一趟，就說聘金我這邊又減少三十貫，我就不信他不答應。」

許珺明眸一亮。

陳三郎小心翼翼發問：「館主的酒錢又花光了？」

陳三郎忽而想起兩句詩：唯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什麼？」

陳三郎忙道：「姐夫，這才考過第和*圖*書一關呢，距離成功尚早。」

艄公抬頭看了一眼天色，說道：「南風起，要下雨了。兩位客官進船艙吧，免得淋了雨著涼。」

到了夜間，萬籟俱寂，便走出書房，坐在水井邊上觀望。

身後，酒雨灑落之處，一片蒼翠的青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發黃，隨即枯萎至死。

涇縣東門外便有著碼頭，每天都有船隻載人，進入涇江，順流而下，然後抵達南陽府城。

許珺盈盈一笑：「來就來，但不許再說錯話了。」

「娘親放心，我前往南陽府，早約好同窗相伴，不會有事的。」

這倒是實話，今歲童子試，楊老先生門下除了陳三郎外，另還有一名學生同樣考過了縣試。

拿著酒，揚長出門而去。

也罷，各人有際遇，不好勉強。

「此情可待成追憶，只是當時已惘然……嘿，沒想到知我者，竟是一名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

喃喃道，轉身下山。

於是琅琅的讀書聲起，一人讀，一魚聽，中間隔一口清涼的水井，間或水波蕩漾，好像夜間的海，有著別樣的氛圍。

陳三郎大有上當受騙的感覺，不是說「孺子可教」嗎？你倒是教點絕世武功呀？太摳門了，還是你家女兒好……

若不聽懂，它何以特地遊了個圓圈，吐出一柱水花？

這一笑，有一種狡黠的美，嬌媚蕩漾。

這時水面上忽而起了風，呼呼吹著，刮動著船帆。

劉夫人拍案而起：「可惡，再三讓步都不領情，真當我家媚兒沒人要嗎？只是考過了縣試而wｗｗ.heｔｕbｏｏk.com•com已，尾巴便翹到天上去了。且看你府試不中，碰一鼻子灰，會落魄到甚田地！」

現在頑疾清除，海闊天空。

許念娘接過酒，笑眯眯：「孺子可教也。」

是夜，陳三郎在井邊讀書，比平時讀多了三卷，然後對著紅鯉魚說自己要出行考試的事，彷彿自言自語。但隱約之下，他卻感覺到紅鯉聽懂了。

陳三郎被他瞧得心裏發慌，開口道：「館主早上好。」

陳三郎就開始扎馬步。

噗！

「哦，那就好。你先練著吧，我買菜去了。」

修習指法是苦功，和寫字一般道理，非萬千次磨練不得真意，沒有什麼捷徑可走。

陳三郎默然。

陳三郎為之啞然：完全不按套路說話嘛。

陳三郎振振有詞：「功夫沒有學到家，怎能不來？」

風吹拂衣衫，腳下波浪滾滾，他心情隨風浪而起伏，恰如詩云：長風破浪會有時，直掛雲帆破滄海！

這個第一分量很重，得了便等於是縣令的保送生，後面府試院試一馬平川，只要不犯忌諱，都能順利過關。

雖然縣試只是童子試的第一關，也是最容易的一關，考過不代表獲得生員功名，但自古有語：萬事開頭難。

所謂案首，就是縣試第一。

有霧，遠一些景象都看不清楚，河面水波起伏，發出低沉的聲響，有幾點燈光照起，是船燈。

可以說，得了縣試案首，就差不多得個生員功名了。

吳媒婆囁嚅著，終是沒有出聲，心裏腹誹道：如果不是之前的貪得無厭，又何必現在再三讓步ｈｅtｕboｏｋ.com.ｃoｍ？

陳三郎決定明日啟程，趕往南陽府。有水旱兩條路徑可選，旱路遠，且一路顛簸，頗為辛苦，遠不如走水路。

一個月的準備時間，非常充分，到時只要提前三天到南陽府即可。

陳三郎卻笑著說：「不慌，我在船頭上再呆一會。」

「好的。」

二姐嘆了口氣，幽幽回答：「可不是！哎，只是你姐夫心中有塊壘，不好抒發，故而借酒消愁，我是明白的。」

兒子將有出息，陳王氏高興萬分，嘴裏一直念叨著「祖宗有靈」！

祭拜的時候，陳王氏喜極而泣。

根據慣例安排，府試會在一個月後舉行，考場設在南陽府的試院內。

這就完了？

卻說許念娘提著酒，不去酒館，而是出城，邁開大步，走上城外的一座青山。人立峰頂，舉目遠望。然後就地坐下，痛快喝酒。

「過了第一關，後面還有兩關。」

席間，江草齊喝著酒，藉著酒膽道：「二妹，我就說三郎會有出息，能成功，先前你還反對來著，現在如何？」

江草齊這人，有草莽義氣，能讀書，無奈限於現實，當個屠夫，鬱郁不得志，心中難免感到憋屈。

一條愛聽人讀書的魚兒……

許念娘卻搖頭：「我一點都不好。」

許念娘眼一瞪：「什麼叫又花光了？」

「咦，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

說著，閉上眼睛，竟有兩行清淚緩緩流下。

三天後，縣試放榜，看榜的華叔滿臉笑容地回來。陳三郎的名字赫然在榜上，可惜未中案首。

他琢磨著，乾脆花錢請木匠仿製和_圖_書，製造了一具人形木偶，擺在書房內，時不時就戳一會。

陳三郎把二姐拉到一邊，道：「二姐，姐夫那邊你要盯著點，他常喝醉酒，容易出事。」

這個成績本算不上什麼，只是發生在陳三郎身上，便增加了話題性，讓人津津樂道。

賞花是一痴，讀書給魚兒聽，何嘗不是一痴？

陳三郎見著，一顆心莫名亂跳，隱隱有點把持不住，真是紅顏禍水。怪不得曹桂堂和馬錦台兩個，總不肯死心。

「道遠學長，我在這裏。」

生活緊湊而充實，可以說是忙碌，陳三郎恨不得切個分身出來分擔一二。緊張的生活容易使人憔悴，他又瘦了幾斤，端是要名副其實的骨瘦如柴了。

陳三郎連忙一溜煙跑出去，到酒館打了十斤酒。

傍晚，二姐雇了一輛車子，將爛醉的江草齊扶上車睡好，揮手作別，出城回家。

案首之下，其實不分名次，不管第幾名，府試院試都得重頭打拚起。而只要再考過府試，就能取得「童生」名號，雖然不算功名，但總比光溜溜的白身好上那麼一點點。

陳王氏頗為擔憂，要管家華叔跟隨少爺前往。陳三郎卻沒有同意，堅持獨行。

「不過你去買十斤酒來，我大概就會好了。」

也許，這就是紅鯉魚的送別表示了。

日子恢復平靜，讀書、寫字、養劍、扎馬步——對了，還有練《驚風指》，點檀中穴。

江草齊笑道：「第一關能過，第二關自然也不會有問題，一路勢如破竹，最後拿個狀元回來給大家看看，看瞎那些瞧不起人的狗眼。」

這和_圖_書時候，神秘的紅鯉魚一定會浮出水面，搖頭擺尾地游來盪去，優哉游哉。

十斤酒的分量，被他長鯨飲水般片刻就喝完，肚子微微凸出。許念娘忽而站起，一收腹，張嘴一噴，漫天酒雨，紛揚灑下，他慨然道：「又一年春秋，再不見容顏，十六年，十六年了呀。」

雙方碰頭，一番寒暄，然後和家人作別，登上一艘烏篷船——乘船到南陽府碼頭，每人船費要三百文錢。何維揚嫌貴，好說歹說，終於磨少了五文。

有人叫著，隨即跑過來，正是同窗何維揚。

陳三郎考過縣試的消息如同春風吹過涇縣，很快就散播開來。

這一頓酒，江草齊直喝得酩酊大醉才罷休。

吳媒婆屁顛屁顛地趕去陳家，一個時辰后苦著臉回來稟告：「劉夫人，陳王氏說了，陳三郎要專心備考，不日就要啟程前往南陽府，所以不能分心。」

何維揚今年才十六歲，非常年輕，臉上還帶著稚氣。他也是涇縣人氏，家裡賣豆腐的，父母日夜操勞，供著他讀書。

江草齊夫婦聞訊進城，替三郎慶賀。

酒壯人膽，更會亂性，一旦有了幾分酒意，便會做出些糊塗事來。

陳三郎無語：這二姐夫莫非喝醉了說胡話？以為狀元是大路貨，唾手可得？

無它，多一人同行，耗費便多了不少；而且家中各種繁瑣事務，也離不開華叔。

此行對於陳三郎來說，屬於一次遠行，他長這麼大，還未曾出過涇縣地面呢。

過得一會，身穿青衫的許念娘施施然走出來，並未第一時間出門喝酒，站在陳三郎面前，上下打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