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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心裏明白，何必問我。」

「你說。」

「嗯？」老馬怔了一下，道，「你怎麼突然問我這個？」

狗頭山，阿土終於又找到了通往這裏的路。

老馬的胖臉上，肌肉忽然扭曲了一下。

僻靜小巷裡的黑丘閣，胖子老馬面上帶了幾分奇怪的神色，看著坐在自己對面的陸塵，看著他緩緩端起酒杯喝了之後，沒有放下來卻是若有所思的模樣，皺了皺眉，道：「你這是怎麼了？」

那是一座看起來有點像是狗頭的山。

「整個崑崙派上下所有人，現在在我眼裡都有嫌疑啊，除了兩個人。」

「哦，沒有啊。」陸塵敷衍了一句，又自己倒了杯酒喝了，過了一會兒，他忽然看向老馬，問道，「老馬，我問你個事。」

陸塵身子一動，似乎從思索中驚醒，道：「嗯？」

過了一會兒，阿土抬頭看了看天色，只見天色已晚，它猶豫了一下后，終於還是默默地向後退去，然後在一片昏暗的陰影中離開了這裏，跑向遠方。

家，是什麼呢？是什麼樣子的？有一個家又是什麼感覺？

「我不知道，你告訴我！」

老馬臉一沉，道：「沒動手？那你的意思居然是真的還有這種想動手的念頭了？我說你老實點行不行，好好乾咱們抓內奸的大事，別老是節外生枝了。」

陸塵凝視他的眼睛，道：「那為何不對我說實話？」

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在一起？或許那就是家？

青牛慢悠悠地走上了山和-圖-書，無視山腳下山腰上所有的仙禽猛獸們。而看到這隻青牛，所有的動物也都立刻表現出了恭敬謙讓，似乎在這崑崙山脈里，青牛就是這裏的王者。

老馬精神一振，向他看去，道：「怎樣？你該不會是真的去找那位的麻煩了罷？我告訴你，從我打聽到的消息看，蘇青珺可是實打實的天才人物，你這傢伙眼下的實力，就算是十個一起上也不是人家的對手。」

陸塵道：「為何？」

在他目光移開之後，老馬似乎鬆了一口氣，拿過酒壺為自己加了一杯酒，但忽然之間，他感覺到自己的後背有些涼意。

……

約莫半個時辰后，青牛似乎已經滿足了，忽然轉身邁開腳步，離開了這裏。

陸塵「唔」了一聲，低頭不再看他，看起來似乎有些意興闌珊。

他微微低頭，沉默地向前走去，然後在心裏將那份記憶再一次壓了下去。

他想了一下，心中掠過叮噹的臉，然後輕輕搖了搖頭；又想了想，更久遠更加深埋在心間的記憶，那張曾經甜美溫柔的臉龐，那個在迷亂之地荒谷中微笑的女子，那個在動蕩、危險而黑暗的歲月中，曾經給過他唯一一絲溫暖的人。

「什麼？」老馬問道。

街上行人千千萬萬，人人都有喜怒哀樂和自己的故事，人人都有自己的去處，每個人也都應該會有一個自己的家吧。

翌日，陸塵早早幹完了「伺候」紅珀參的活，便離開了崑崙下山，hｔｔps://www•ｈｅｔｕｂｏｏｋ•cｏｍ•cｏm來到了昆吾城中。

阿土沒有靠近狗頭山，它躲在一處茂密的草叢裡看著青牛一路走上了狗頭山的頂峰，然後像以前那樣趴下了。阿土看著那座山，還有山上無數的動物們，眼中漸漸露出了強烈的嚮往之色，但在它的眼中，仍然還有些畏懼之色。

陸塵看了一眼老馬，笑了一下，眼底有淡淡的一絲微光掠過，隨後道：「你說得對，所以我沒動手啊。」

……

它越發地奇怪起來，當下也不上前，就藏在林中看著那隻青牛。

「啪。」一聲輕響，是他將酒杯輕輕放在桌上，然後站了起來，轉身向門口走去，同時口中道，「查一下蘇家，特別是蘇青珺小時候的事情，無論事情大小，都告訴我。」

他沉默地看著老馬，目光深邃幽遠，如黑暗的大海。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陸塵慢慢放下了手中酒杯，看著老馬，平靜地道：「你何必說得這樣直白？」

老馬道：「是誰？」

老馬忽然笑了起來，只是那笑容中並沒有太多愉快意思，過了片刻，只聽他淡淡地道：「你是不祥之人，只要與你有牽連的，往往便會倒霉受難，不是么？」

阿土呆在林間距離青牛還有十幾丈外的地方，遠遠地看著那隻巨獸，當然，同時也將青牛那奇怪的動作、神情都看在眼裡，眼中也是疑惑不解，甚至忍不住自己也抬起頭往空氣中聞嗅了幾下。

老馬頓了一下，正色道www.hetubook.com.com：「我覺得不太可能是她。」

屋子裡突然安靜了下來，連半點聲音都沒有。

老馬猶豫了一下，道：「好吧。」

狗鼻子很靈的，所以阿土很輕鬆地就聞到了那股從葯圃方向飄過來的靈藥清香。那種氣味很好聞，與平常的香氣有一些區別，不過阿土聞來聞去，卻只覺得這香氣雖然不錯，卻也沒到讓自己為之陶醉沉迷的地步啊。

老馬聳了聳肩，面色也是淡然平靜，道：「你問我的，我不想騙你。」

老馬猶豫片刻，道：「沒人了，就我一個。」

這座城池這麼大，可是他卻只有一個去處。

老馬凝視著眼前杯中的酒，過了片刻后，一飲而盡。

屋外的小巷裡有冷風幽幽吹過，吹起幾許牆頭青草，迎風顫動著，帶了些許寂寥。

老馬道：「我看你今天過來，人好像有點奇怪啊，是崑崙派里發生了什麼事么？」

陸塵笑了一下，道：「沒事啊，想到了隨便問問。」

阿土吃了一驚，猶豫了一下還是追了過去，遠遠地跟在青牛背後。

陸塵也沒看他，只是凝視著自己手中的酒杯，就那樣有些出神地想著，過了一會後，他忽然笑了一下，喝了杯中酒水，然後對老馬道：「你看，這世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在那昆崙山上，在最後結果水落石出之前，我誰都不信。」

陸塵哼了一聲，道：「這是為何？你信不過我？」

在這座龐大熱鬧的城池裡，他站在街頭的時候，在人來人往和*圖*書喧囂的人流中，陸塵卻有片刻的恍惚。

陸塵饒有興趣地看著老馬，道：「奇怪了，你怎麼就這麼肯定，我接近蘇青珺就是節外生枝呢？她又憑什麼，就不可能是內奸？」

陸塵笑了一下，慢慢端起酒杯卻沒有喝，而是拿在手指間上摩挲了一會，隨後忽然道：「當年也有人跟你一樣，說過差不多的話啊。」

陸塵走到門邊，一隻腳已經跨了出去，但忽然身子又頓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麼，猶豫片刻后，又轉頭對老馬道：「還有一個人，你也查一查。」

只見青牛在樹林中站了好一會兒，面上的陶醉之色不時出現，還常常看著流香圃那邊，眼底露出一絲渴望的神色……但從頭到尾，阿土都沒有看到青牛往那個方向踏出一步。

「你家裡還有人嗎？」

陸塵忽然不說話了。

老馬攤手，道：「因為她家世太好，背景又是完全清白，再加上自己的過人天分，這樣的人，你告訴我一個她要走邪路的理由？」

「我遇上蘇青珺了，還和她說了幾句話。」前方傳來陸塵的聲音。

阿土倒是沒想那麼多，就這樣跟著青牛走著，也不知在山野間走了多久，忽然前方視野猛然開闊，然後一座形狀奇特的山峰出現在它的眼前。

這一路上青牛從沒有回頭看過，也不知是沒有發現阿土跟蹤而來，又或是它根本不在意渺小如螻蟻般的那隻小黑狗。

「魔教長老雲守陽，我的那位……師父。」不知為何，陸塵的聲音似乎變得有和*圖*書些飄忽起來，淡淡地說著，「年少時我剛到他身邊，有人也有疑我之意，查了一通沒結果后，還是不放心。雲守陽便笑著對他們說：天底下，豈有將千載難逢之五柱天才虛擲，不為傳人，反用作姦細之人哉！」

老馬點點頭，道：「你說的對，我騙你的。」

陸塵指了他一下，道：「一個是你，一個死光頭。」

可是他從來沒有，在這一天的昆吾城街頭上，二十八歲的陸塵突然莫名其妙地想到了「家」這個字眼。

從小到大，他從不記得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家，他甚至不記得哪怕一個親人的面孔，他站在街頭有些出神地想著的時候，往事、故人如一張張字畫在腦海里翻過。

……

老馬苦笑，隨後沉吟了片刻，皺眉道：「崑崙派上下算上雜役弟子不下十萬人，你都覺得有嫌疑的話，那咱們這輩子就不用想其他事了，找不到的。所以正如你之前所說的，那姦細應該還是有些本事地位的人，不過，蘇青珺的話……」

如細針般微微刺痛的涼意，像是冷汗滲出時的感覺。

老馬道：「咱倆這有十年的交情了吧，危急時我都可以把命交到你手裡，你說我信不信你？」

陸塵看了他一眼，眼底深處目光閃動了一下，忽然道：「你騙我。」

從背後看去，它的身影很是孤獨，像是一個黑影寂寞地跑向了那即將降臨的黑暗夜色中。

「呃……」老馬呆了一下，臉色忽然一變，神情間立刻嚴肅了起來，低聲道，「你懷疑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