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

陳壑一臉憤怒地盯著他，卻沒有反駁他這句話的意思。

陸塵沉默了一會，搖搖頭道：「沒事。」

老馬笑了笑，心想，這事情如果當真這麼簡單，天底下也沒有幾個人能做到吧。

「你看看我這裏，有天底下最強大的真仙盟，有最強大的化神真君，我是他唯一的傳人弟子，你投靠我這裏，從此便在陽光下行走，各種利益、聲名、資源應有盡有。魔教給不了你的一切，我隨隨便便就給你了，更不用說，你還能救你的親友家人免於災禍。」

只可惜當年在那一場影響深遠的荒谷之戰中，不但是天下正魔兩道的大勢被完全改變了，就連渺小的個人，大家的命運，也都在那一夜戛然而止，然後就此走上了不同的道路。

雖然被以真仙盟為首的天下正道抓著打了幾百年，指為邪魔外道，宣傳了多年在天下百姓心中是那種窮凶極惡甚至邪惡如鬼一般的形象。但魔教的人終究也是人，當然也會有家人親戚，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如果都是要無父無母和_圖_書、孤苦伶仃的人才能進入魔教，那這個教派只怕早幾百年就已經徹底滅亡了。

當年，陸塵作為影子潛伏在魔教中的時候，在他周圍的魔教核心人物中，就有不少有家眷親友的，比如，與他關係最親近的師父雲長老，就有一子一女，而且他們與陸塵的關係都很好。兄長雲劍是陸塵的好友，妹妹雲小晴則是打小和陸塵一起長大的，平日相處中生出情愫，日後雲長老那邊甚至已經想好了要撮合他們成親的。

「怎麼了？」老馬道。

當陸塵從黑火焚身的痛苦中清醒過來的時候，雲劍和雲小晴都已經在那一戰中身亡，一片混亂中，連屍身都找不到，從此大家陰陽兩隔。

「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把你從那大牢中提到這裏來了吧？」陸塵看著陳壑道，「那大牢里關著的全是魔教的人，如果我不做防備的話，我還真怕你不知什麼時候就莫名其妙地死於非命了。」

陳壑沉默著，面上肌肉扭曲，過了一會後，突然嘶啞著聲音道：「你和*圖*書這種行徑，跟你眼中罪大惡極的魔教妖人，到底有什麼不同？不對，你甚至比我們更惡毒！」

陳壑臉色變幻，咬牙切齒，半晌后嘶聲喊道：「我憑什麼又能信你？」

望著遠方美麗如火燒般的晚霞，陸塵怔怔出神，老馬則是嘆了口氣，道：「恭喜你了。」

「還有，魔教里的人是怎麼對待叛徒的？我想想啊，追殺到死這是肯定的，你看我當年就躲起來了十幾年。另外，如果有家人的話，當然也會去泄憤啊，看你也是老人了，不會不知道那些東西吧？」

只是到底哪裡不一樣，他卻始終都沒有說出來。

陸塵露出了一絲微笑，然後伸手去解陳壑身上的繩索，同時溫和地說道：「沒關係，這些事你盡可以跟我商量，隨便說要我怎麼做你才能相信我就好了……」

老馬心中一動，道：「你忘記什麼了，什麼人和什麼事情？」

老馬在一旁皺起了眉頭，似乎對陸塵這般的言語口氣也有些不適，但陸塵看起來卻並沒有放過陳壑的意思和*圖*書，他就像是說著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情一樣，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魔教里處置叛徒家人的時候，地位越高，手段越狠，老人孩子都不放過，斬草除根、滅人滿門也是常見。如果去的人中間有一些瘋子，那麼，那些家人受的罪就更大，特別是一些女眷和孩子。」他輕輕呼出了一口氣，看著陳壑，道：「你知道的，我並不是威脅你，我說的是實話。」

……

一個聲音忽然從耳邊響起，同時有人推了一下他的肩膀。陸塵吃了一驚，轉頭看去，只見老馬正皺著眉頭看他，面上有疑惑之色，道：「你怎麼了？」

給人的感覺，彷彿他們看到的是一個溫和卻可怕的惡魔，一點點地微笑著將人拖入地獄。

……

把過往的記憶從腦海中丟開，陸塵深呼吸了一下，往事已矣，這世上總是沒有後悔葯的。

「投靠我吧。」陸塵對陳壑說道，「你現在已是窮途末路，無路可走。就算你想寧死不屈，但是死了以後也得不到你想要的名聲，反而還要害了自己的和_圖_書親友家人，何必呢？」

陸塵又很平靜地說道：「大家都是聰明人，事情攤開來說比較好。你在魔教中的表現，比我當年看到的那些真正的狂信者要好多了，應該不是為了那些虛無縹緲的神祇就甘心情願放棄一切的人吧。那麼，剩下的無非就是求名求利，還有親人安康這些東西了。」

陳壑的臉慢慢地扭曲起來，咬著牙睜大了眼睛瞪著陸塵，嘴角邊慢慢流下了一絲細細的血痕，好像是把嘴都咬破了。

陸塵抬起頭，臉色有些奇怪，但過了一會後，只聽他說道：「我和你們不一樣。」

「老馬。」陸塵突然叫了他一聲。

陸塵與老馬從那間屋子裡出來並走到崑崙大殿門口的時候，才發現天已經快黑了，他們居然在那裡面呆了一整天的時間。

陸塵的口氣從頭到尾始終都是溫和而平靜的，說的話耐心而動聽，看起來一直都以理服人。只是不知為何，在這個房間里的另外兩個人，在看向陸塵的時候，心裏都隱隱有些寒意。

「怎麼樣？」陸塵對陳壑說道，和_圖_書「這事情所有的結果我都擺在你面前了，如果這樣你還不醒悟的話，那你就去死吧。」

陸塵搖了搖頭，面上似有幾分茫然，過了片刻后，道：「你先回去吧，我在這裏等我那位師父回來，是時候跟他商量一下做那最後的事情了。」

陸塵道：「時間過得久了，我有時候會覺得有些可怕，以前的一些人和事，我本以為能天長地久都記住不忘的，但是到了現在，匆匆十幾年時間，我卻發現，自己好像開始忘記了。」

「喂。」

陸塵笑了一下，看著他道：「可是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了，被關在這裏日夜受到折磨，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哪裡還談得上什麼利益？那麼，是為了一個流芳百世的的忠貞名聲，可是你看，現在也沒有了，你看重的名氣也被我潑了污水全髒了。」

陸塵淡淡地道：「這有什麼好值得恭喜的，不過是拉攏一個無路可走的人而已。」

站在一旁的老馬在心裏嘆了口氣，移開了目光，知道這個曾經在酷刑下都撐下來的硬漢，此刻心裏卻終究是撐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