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燃燒的五色軍旗背後，皖系軍閥陣中，又出現兩個古怪的東西。

當蛤蟆靠近城牆，肩膀突然打開，一管加特林機關槍，朝向城牆旋轉齣子彈。

「伯父，我早已是個平民，近日落難，不想竟被誤認作姦細。」

猛烈的炮擊持續了十來分鐘，忽然間，吳淞口的戰場變得異常可怕的寧靜。

「北洋陸軍第四師的軍歌！北洋軍幾乎人人會唱。他們是皖系的精銳，常年駐守淞滬地帶。趙子龍是我的直隸正定老鄉，亦是北洋軍共同敬仰的英雄。」

大戰在即，吳淞要塞與寶山城牆之間的曠野，敵軍一兵一卒都不見，彷彿千萬個亡魂藏在風中。

整整二十年後，中日淞滬會戰，在這座堡壘與背後的縣城，中國軍隊進行了艱苦卓絕慘的烈戰鬥，幾乎被日軍炮火夷為平地，

王士珍不得不躲到城垛下，大聲訓斥參謀：「不是說吳淞要塞就要攻下來了嗎？」

「也是北洋軍！」

十二月的江南原野，硝煙瀰漫，屍積如山。煙https://m.hetubook.com.com波浩渺的長江口，隱隱傳來鼓點般的風聲。

齊遠山倍感迷惑，難道對面要借東風火燒赤壁？

第二道防線，也是最後一道，就是寶山城牆。所有士兵上城，居高臨下放射排槍，暫時抑制了敵軍反攻。

轉瞬間，幾十個士兵中彈墜落，天地間只剩下怪物咕隆咕隆的咆哮。守軍開槍還擊，但金蟾的防護力有了提高，彷彿變成一輛裝甲坦克，槍林彈雨打上去就像撓痒痒。

炮火隆隆聲里，齊遠山扯著嗓子，為秦北洋講解錯綜複雜的北洋系——

秦北洋趴在死人堆里問：「遠山，是誰在向北洋軍開炮啊？」

「自古英雄出少年！這支北洋陸軍第六師，原是你父親統領過的老部隊，軍官都是我們直隸老鄉。遠山侄兒，我命你擔任我的秘書官。」

王士珍的士兵們像看戲似的看這怪物，有人掏出口袋裡的袁大頭，兩相比較竟有異曲同工之妙。

這不是他在https://www.hetubook.com.com太行山中，為袁世凱建造的金蟾鎮墓獸嗎？

看到齊遠山渾身濕透，冬天里瑟瑟發抖，王士珍給他換上一身暖和的北洋軍大衣。帽徽上的五色旗金星，陸軍少尉的肩章，儼然當世風流人物。

「這他娘的太亂了！」

「那一年，我剛出生，我爹跟我說過那件事。」

國務總理王士珍捋著兩撇鬍子，讓秦北洋想起歐陽思聰的派頭，只不過這個來頭更大，掌握千軍萬馬與億萬國人的身家性命。

聽不清敵軍所唱的歌詞，但能分辨出「趙子龍」、「張翼德」、「武侯是孔明」等等三國英雄之名。

三國戰將勇，首推趙子龍，長阪坡前逞英雄，戰退千員將，殺退百萬兵，懷抱阿斗得太平。還有張翼德，當陽橋前等，七啾喀嚓響連聲，橋塌兩三孔，河水倒流平，嚇退曹營百萬兵……

秦北洋趴在城牆上，立時認了出來：「金蟾！」

蛤蟆大開殺戒，嘴裏飛出彈簧般的鋼鐵舌頭，猶如剪子割去一hｔtｐs://ｍ.hｅｔｕｂoｏｋ•ｃｏｍ.ｃom個個人頭，皆是被拋棄在城牆外的直軍士兵。看著城牆內外滾滿人頭與鮮血，守軍士氣已瀕臨崩潰。

齊遠山話音未落，戰壕前冒出上萬顆藍色大蓋帽的人頭，高唱「擇霧借東風，連環巧計成，火騰空中天地驚，滿天飛火星，江水血染紅，燒死曹營百萬兵……」挺著漢陽造步槍與刺刀沖向寶山縣城。

燕趙之士的慷慨悲歌，已趁著北風包圍了「北洋之龍」的大軍，好似垓下的四面楚歌。

「北洋之龍」王士珍、「北洋之虎」段祺瑞、「北洋之犬」馮國璋，世人合稱「北洋三傑」。袁世凱曾評價王士珍「乃北洋第一軍事人才也」，可惜在辛亥年效忠清廷，掛甲退出政壇。三傑中的虎與犬，如今已是叱吒風雲的人物。段祺瑞是皖系首領，馮國璋是直系首領。王士珍雖被任命為國務總理兼陸軍總長，卻一無地盤，二無軍隊，連一方諸侯都算不上。

「那一年，我身為末代陸軍大臣，與你父親同樣效忠清廷。他被袁世凱和*圖*書暗殺，我也解甲歸田，未能幫上你們孤兒寡母，實在羞愧。我也尋訪過你，卻聽說在工兵團服役，去年進太行山全軍覆沒，以為你已不在人世了。」

吳淞要塞在一里地外，能清晰地望見對方的五色旗。要塞由數座永久性炮台組成，猶如一頭蹲伏的巨獸，林立著自德國進口的克虜伯海岸炮……

王士珍已看出端倪，又捻了捻鬍子：「小徐的援兵果然厲害！」

吳淞口，寶山城牆下。

參謀哭喪著臉：「剛接到斥候的情報，皖系的艦隊已衝破長江口的封鎖，從北方運來了一支援兵。」

首先是個巨大的蛤蟆，全身金光燦燦，背後布滿疙瘩，突出一雙鼓鼓的眼睛，四條粗短的腿，居然蹦躂起來數丈之高。

「賢侄，你從小耳聰目明，能聽風辨音，打靶彈無虛發。」

雖然，第六師的機槍與大炮齊聲轟鳴，但在氣勢上已被完全壓倒。對面軍歌嘹亮，士氣衝天，轉眼衝散第一道壕溝防線，無數直軍將士被陣前討殺。

王士珍叫來軍法官，狠狠抽了一頓馬hetubook.com.com鞭，嚴禁再草率處決任何人，無論姦細或逃兵。

第一個怪物開始攻擊城牆，第二個怪物又接踵而至……

齊遠山連連點頭，喜不自禁：「伯父，辛亥年，袁世凱的壽宴上，我全文背誦了北洋步兵操典。您還誇獎過我——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必將逐鹿中原，問鼎天下，為中國開疆拓土！」

秦北洋聽出無數個男人的聲音，伴著軍樂隊的單簧管和圓號，山呼海嘯般地襲來……

秦北洋已換上北洋軍藍呢大衣，跟著齊遠山登上城牆。寶山縣城外圍，直系的北洋陸軍第六師，正在收縮陣線，掘壕固守。

有人給秦北洋也遞來一套軍裝。他正要推辭，頭頂一聲巨響。無數發炮彈，墜落到寶山城牆，炸得耳邊嗡嗡直響，天上殘肢與頭顱橫飛，行刑隊已被炸死一半。

王士珍摟著齊遠山的胳膊，連聲嘆息：「庚子年，北洋軍駐紮山東。我領一支偏師被數萬拳匪包圍，命在旦夕，幸虧你父親將我救出，還為我而挂彩。我和令尊都是直隸正定縣的老鄉，從此結拜為異性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