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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

芳子指了指山頂的終年不化的積雪。

「這是用露水煮成的湯！」

湖水中除了自己的倒影，還多了一張面孔。

湯端上來了，一大鍋熱湯，卻幾乎看不到油。顏色透明，飄散古怪的氣味。大家面前都沒有餐具，只是用力吸著鼻子，貪婪地享受熱湯的氣味。秦北洋要暈倒了，但也只能隨大流。但這氣味源源不斷湧入鼻孔，彷彿裹挾著蛋白質、碳水化合物、電解質、卡路里……

「天哪！你們每天都吃這個？」

心臟涼到了冰點。秦北洋平生最厭惡刺客，這些人殺害了養父母，更殺死不計其數的無辜者，包括歐陽安娜的父親，盜走海上達摩山的無盡寶藏，還將秦北洋與齊遠山誣陷成兇手。

但他輕鬆坐起，還在手邊摸到唐刀，並未失去自由。

秦北洋抓起一個塞到嘴裏，從未嘗過的口ｈｔtps://m.ｈｅtubｏｏk•com•com感，汁水鮮嫩，果肉細膩酸甜，齒間餘味無窮。這仙果雖好吃，但能填飽充饑嗎？

這些孩子來自天南地北。有個叫「馬科斯」的，連漢話都說得不流利，皮膚黝黑，深目高鼻，有點混血兒的樣子。還有一位「昭龍」，精瘦得如同猴子，但卻驍勇好鬥，其他人都不敢靠近，對秦北洋也是一副虎視眈眈的眼神。

天國之上。

「嗯，早餐吃露水，中午吃雪水……」

跑到山頂的另一邊，開滿野花的草叢上，鋪開一方地毯。十來個孩子，有男有女，幕天席地，盤腿而坐。他們中間最大的，就是叫中山的少年，其次是芳子，其餘只有十歲出頭，有些人臉上稚氣未脫。總共十二個孩子，九個男生，三個女生。

片刻后，秦北洋打了個飽嗝，芳子靠近ｍ•hｅtｕｂｏok.cｏｍ.cｏm他說：「好吃嗎？」

男孩已收起露水之湯，任憑這盆水在雲霧之中化為無形，對著萬丈懸崖朗聲道——

她是一個死人？還是高山湖水中的鏡像幻影？

秦北洋是第十三個。

老婆婆漸漸靠近，不用再依靠湖水折射了。一雙渾濁的眼睛凝視他，她至少有七十歲，甚至八十歲？秦北洋從她的瞳孔里看到了歷史。

「對了，你們晚飯吃什麼？」

「您是……」

他躺在一張長條桌上。頭頂是描金的藻井，樑柱貼著金粉，一間富麗堂皇的大殿。大口喘息起來。秦北洋以為自己被繩索捆綁——因為十二個孩子都圍繞著他，好奇地看著他，彷彿醫學教授正在帶領學生們研究解剖屍體。

「你們修的是佛家的道門？」

一個老婆婆。

刺客道！

「不可思議！人間美味！」

「但願你胃口好和_圖_書！」

「孟婆。」

秦北洋還是期望能吃到一頓肉，至少是一碗米飯，哪怕麵條也行。

嗚呼哀哉！孟婆不就是傳說中守在奈何橋頭的老婆婆嗎？凡是人死以後，務必喝下一碗孟婆湯，就能徹底遺忘前世記憶，放下愛恨情仇，赤條條去往下一世輪迴了。

芳子在他耳邊說：「獼猴桃，吃吧！」

她的皮膚蒼白，布滿刀刻般的皺紋，像從古墓爬出的老皇后。沒有鳳冠，也看不到滿頭白髮，而是用黑色綢緞裹頭，就像西南地區常見的婦人。她穿一件圓領長袍，領口很小，收緊腰身，又跟前清的服裝有所不同。她的衣襟開在左邊，少見的「左衽」。

她抽出一張白紙，用毛筆寫下這兩個字。

忽然，出現一片碧藍的湖泊，像淚滴的形狀，方圓在百米左右。沒有任何溪流注入，更像一座天然的高山深潭，藍得讓人心悸www.hetubook.com.com。他衝到水邊，邊緣結著冰塊，小心翼翼捧起湖水，送入喉嚨，透心涼。

「秦北洋，歡迎來到天國。」

芳子搖搖頭，瞪著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目光說：「過午不食的古訓忘了嗎？」

「那必然是道家了！」

他一把推倒中山和芳子，遠遠躲開這些小孩，衝著山坡狂奔而去。但沒有往下的路了，只有刀削般的懸崖邊緣。空氣越發寒冷，野草也變得稀疏，背陽的地上結著冰碴子。

「新來的？」看來這山上還有其他人，跟秦北洋同樣的遭遇，昏迷后一覺醒來，就發覺到了「天國」，但他追上芳子背後說，「哈哈，你果然在騙我，還說什麼天國！人死後怎能吃五穀雜糧？吃早飯就說明還在人間啊。」

「也不是！」芳子看了一眼旁邊的中山，「你告訴他吧。」

秦北洋猛然回頭，老婆婆舉起乾枯的手掌，正好砍在htｔｐs://ｗｗw•hetｕbｏｏk.ｃｏm.ｃom他的脖頸上。力道猶如鬼頭大刀，讓人以為自己人頭落地，再度失去意識……

所有孩子寂靜無聲，似乎已被這氣味催眠，聞著聞著就飽了！

小女孩給了秦北洋一個白眼，從石樑上跳回來，走向漢服少年：「中山，我來啦！這個新來的叫北洋，還以為自己是個活人呢。」

不知多久，秦北洋悠悠醒轉，先看到芳子的眼睛，然後是中山，接著是老婆婆。

開飯啦，孩子們端來了早餐。不知昏迷多久的秦北洋，早已飢腸轆轆。但他傻眼了，地毯上擺出幾十個野果子，既不像蘋果更不是生梨，土黃色表皮有一層粗糙的絨毛，猶如獼猴的毛髮。

「我們的修行是刺客道。」

小女孩說這句話怪怪的，彷彿又往秦北洋頭上扔了一粒小石頭。

漢人的習俗，只有人死以後穿上壽衣，才會把衣襟開在左邊。盜墓賊打開棺材看到的屍體都是「左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