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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幽從容接起電話，一個年輕男子的聲音：「唐朝小皇子棺槨已拿到，驗明正身，確認無誤！我等已遠離北京法源寺，無人跟蹤，行動成功。」

十五歲的阿幽，走到徐樹錚身邊，並排看著單向玻璃對面——蔡元培、陳仲甫、錢玄同、王家維、周樹人、辜鴻銘、胡適之。

徐樹錚想起在雲居寺山門口碰上的外國人，方才醒悟：「你竟還會用這一招？北洋政府最懼怕的，就是這些洋記者。」

「小徐將軍，若你退出此洞，或命士兵進來殺我們，一牆之隔的這七位中國精英，也將要一併玉石俱焚！」

「我很好！正與老友相談甚歡，勿打擾我們雅聚，煩請耐心等候。」

「小徐將軍，其實，金仙洞下的烈性炸藥，純屬子虛烏有。」阿幽輕顰淺笑，這才像個十五歲的小女孩，「小女子騙你玩耍的呢！」

「待我回去，明早就將棺槨送到你們指定的地點。」

「請打電話通知陸軍部，即刻！」

阿幽搖頭同時，刀疤臉刺客卻攔住了徐樹錚。

「那你該如何信我？」

秦北洋努力扒著秘道裂縫，從眾人頭頂看到玉函之內，躺著兩粒狀如紅色粟米的佛骨舍利，隱隱放射金燦燦的反光。

電話掛斷，阿幽為他鼓掌：「小徐將軍，行事果然雷厲風行！小女子佩服。」

「請再稍等，只要我們的人，得到了唐朝小皇子和圖書棺槨，您即可全身而退。」

徐樹錚看著阿幽的雙眼，再看看這台電話機，嘆息道：「不想你們行事如此周密，計算到了每一個步驟，想必昨晚就把電話線接到了雲居寺。」

雷音洞，隔著一層單向玻璃，徐樹錚凝視隔壁的金仙洞。

「你不按規矩出牌！」

「那我給你們寫字據。」

「而今世道，即便有字據、印章、簽名加上手印，仍然不過廢紙一張。」

兩個洞窟頂上潛伏的秦北洋，一會兒看看雷音洞里的阿幽與小徐，以及殺母仇人阿海；一會兒又注視金仙洞里的七大才子，加上殺父仇人老刺客。

「我可以走了嗎？」

「兩千五百年前，佛陀涅槃，火化后得八萬四千顆舍利子，成為信徒世代供奉的聖物。雲居四寶的第四寶，亦是雲居寺的鎮寺之寶，也是中國的佛寶。」老刺客說得頭頭是道，「當年，靜琬大和尚在雲居寺刻經，隋煬帝特賜予佛舍利為表彰。」

「小徐將軍，虧你有心，還牽挂著他們。」

「釋迦牟尼佛骨舍利？」

「雲居四寶，本甲子已展示完畢。下一輪，就要等到六十年後了！」

老刺客微笑著收起佛骨舍利，一層層套回五重寶函，送還密室。

單向玻璃對面，七大學問家保持風度，彼此謙讓，井然有序地撤出洞窟。

金仙洞中，王家維盯著鑲嵌的鏡子，凝www•ｈｅｔｕbook.ｃoｍ•ｃom視自己雙眼同時，似乎看到鏡面背後的影子……

「似是明代物件。」

一邊是殺母仇人，一邊是殺父仇人，到底該先對哪一個報仇呢？

阿幽輕輕按下石板經上一個凸起，對面金仙洞的鐵門就自動打開了。

女孩掛了電話，轉身對徐樹錚再行一個萬福禮。

古時成王敗寇，要麼王道正統，要麼亂臣賊子，你死我活互刨祖墳的鬥爭。北洋軍閥，哪一個不是亂臣賊子？彼此彼此，你方唱罷我登場，各領風騷數百年。敗如張勳，退入天津租界做個寓公即可。段祺瑞都幾起幾落呢，東山再起，有同黨舊部便不難。極少有失敗者丟了項上人頭，更少有陣亡的將軍，只以士兵的血肉之軀當炮灰。軍閥寡頭們，昨兒磨刀霍霍，今日烽火硝煙，明天又推杯換盞稱兄道弟。而連綿不斷的戰爭，不過是少數人攫取權利與財富的遊戲罷了。

徐樹錚頹然坐倒在地，為了苦心經營的安福系，別無選擇，只能吞下這一奇恥大辱。

秦北洋解下背後唐刀，胸口微微發顫。

「空口無憑。」

兩個洞窟共有十四個人，加上頭頂秘道的一人一獸，僵持了一個鐘頭，人人又累又餓。

小徐拿著電話的手在顫抖，此生活到三十八歲，從未承受過如此屈辱。

電話那頭傳來一個驚訝的聲音：「將軍，https://m.hetubook.com.com您說要把那副藏在陸軍部地下室，日夜戒備森嚴的棺材給放了？您沒出事兒吧？」

「北京法源寺！」徐樹錚看著阿幽的眼色，關照陸軍部的老田副官，「就放在山門口，只要一隊人馬運去，放下唐朝棺材，立刻收隊撤退，不準停留，也不準觀望！對了，現在就出發，一個小時內必須送到。」

王家維教授發現了函蓋上的字：「大隋大業十二年，歲次甲子，四月丁已朔，八日甲子，於此函內，安置佛舍利三粒，願永持永劫。」

「辛苦了。」

「先生，這是何意？」胡適之看著老刺客，用力搖動鐵門，紋絲不動，「把我們關在監獄里了？」

雷音洞里，徐樹錚只得坐下，看著洞窟外的夜色漸漸降臨，再看著單向玻璃對面，金仙洞里的七位學問家，也在心急如焚，長吁短嘆，只是聽不到他們的聲音。

「普天下都會知道，是小徐將軍殺死了天下七大才子。你帶領大軍包圍雲居寺這件事，我已通知多名外國記者，他們已在外面拍下了照片。」

「中國精英們得以全身而退！卻不知我小徐為他們忍下多大的屈辱！」

「也罷！我小徐飽讀聖賢書，平生最敬重讀書人與學問家，不忍見得中國文化之大損失。也為保護中華民國的國會議員，我答應你們的條件——交出唐朝小皇子棺槨。」

稍候片刻，和-圖-書陸軍部的秘書接起電話，徐樹錚自報家名，點名讓自己的心腹副官接電話。

徐樹錚一時語塞，阿幽將一張小紙條塞到他面前，五個工整雋秀的字——北京法源寺。

「若真到這一步，先不說國內外輿論洶洶，單是國務總理，無論你倆如何鐵的關係，他也絕對保不了你！」

老刺客雙手合十，口念經文咒語，焚香禱告，異常莊重地打開羊脂玉函。

「嗯，我沒事兒！我是受到雲居寺的大師指點，把棺材放在陸軍部地下太晦氣！遲早得把我們都剋死！段總理也是這意思。老田，再跟你說幾件事兒，第一是你家閨女讀書……」

「老田，我是小徐，請把唐朝小皇子的棺槨放了吧。」

那邊廂，副官老田連聲說是：「遵命，將軍，我現在就把那副晦氣的棺材給放了，不過，要放到哪裡去呢？」

「終於結束了！」小徐仰天長嘆，彷彿從噩夢中驚醒，「請姑娘履行諾言，先行釋放對面洞窟里的人們。」

金仙洞，雲居四寶，第四寶。

小徐自知理虧，首先破壞規矩的是自己。低頭沉吟，再看玻璃那頭，七個大學問家已成階下囚，萬一刺客鋌而走險，非但自己被炸上天不說，還會背上屠殺精英的罪名。秦始皇焚書坑儒，被天下讀書人罵了兩千多年，小徐恐怕會被全世界再罵上兩千年……

「小徐將軍恩德，小女子沒齒難忘！」

他慢慢搖和_圖_書動電話手柄，發出電流接通北京電話局的總機，陰沉著聲音對接線員說：「請轉陸軍部！」

老刺客解釋一句：「這是世上唯一珍藏於洞窟中而非塔剎內的舍利。」

鏡面背後。

忽然，雷音洞的電話鈴響了。

眾人驚嘆間，卻聽到金仙洞門口，傳來金屬碰撞聲，鐵門將眾人牢牢禁閉。

此刻，在雷音洞外久等的葉克難，大聲向洞里叫喊：「將軍！小徐將軍！」

「不錯。」阿幽抓起電話聽筒，交到徐樹錚手裡，「請吧，小徐將軍！」

年輕的刺客從雷音洞的角落，取出一台黑色電話機，瑞典愛立信木頭外殼，有根電話線連接到洞外。

「刺客，有刺客的規矩！」阿幽冷冷道，「前幾日，你在天津槍殺陸建章又是哪一回規矩？莫慌張，我們不是來為陸建章報仇的。但以後會有人替他報仇。」

通過相隔百里的電流，徐樹錚的聲音非常清晰，他準確說出副官老田的私人信息，交代了陸軍部的多項工作，讓對方確信自己的身份，絕非其他人假冒偽裝。

王家維認出石函上的雕刻，明顯是佛教所用之物。老刺客打開明代石函，裏面卻是一件隋唐青石函。繼續打開青石函，又藏著個漢白玉函，再打開，有個隋唐銀函。這函函相套，吊足了七大才子胃口，最後是個隋唐的羊脂玉函。

「你把他們劫持為人質？但又怎能斷定，我會看重他們的性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