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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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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天國學堂 第四十九章 小木與海女

第二卷 天國學堂

第四十九章 小木與海女

輪船沉沒,小木跟少年齊遠山死裡逃生,登上這座東海孤島。一波三折,他在捨身崖下建文帝的地宮,見到了那個人。
截然不同於中國人的審美,她有雙碩大的腳丫,就差在腳趾間連上蹼,就更適合潛泳。她披散頭髮,有時濕漉漉地盤在頭頂。她不僅來送飯送水,還會陪他聊天。地窖里的時光太漫長了,雖然他是個孤獨的人,但也足夠把人逼瘋。
她常常一個人說上大半天,說漁村裡的新鮮事,儘管翻來覆去就這麼些人;說海中潛水的歷險,吃人的大章魚,沉船里的死人骨頭,偶爾撈起來的珠寶首飾。她不懂金銀的價值,覺得是破爛貨又扔回大海。偶爾她游過黑暗海底,發現被秦北洋屠殺的那條惡龍——鎮墓獸的屍體,竟還發出鬼火般的光,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復活。
海島上的夏天。小木在無邊的地獄,仰望沒有星辰的地宮宇宙……
海女說:「喂,你哭起來就個小嬰兒,就像我的兩個兒子。」
秦北洋屠殺了東海惡龍,又成為百萬白銀的主人。為保守秘密,人們想殺死小木。他以為自己必死無疑,歐陽安娜卻給了他一條生路,囚禁在山洞的地窖之中,一直關到死。
有一回,小木吃著海女送來新https://www.hetubook.com.com鮮烤魚,從未享用過的美味,掉著眼淚水說:「我會在這裏一輩子老死嗎?」
小木的這番悲傷,卻感染到了海女,難以言說的同情。她說,這個山洞有許多個陷阱,只要轉動石壁上的燈台,就會打開青石板,讓人墜入深淵。這世界處處充滿危險,活著已是極大的幸運。就像她,不為人知的徐徐綻開,又不為人知的默默凋落。
小木沉默良久,想起在秘魯輪船上的日本少女,坦言道:「我嘗過女孩子的滋味。」
閃爍不定的燈火中,他又看到了刺客脫歡、「老爹」,以及刺客們的主人——阿幽。
地窖每天都會上演一遍這個遊戲,海女與小木心照不宣的秘密。但她從未打開鐵欄杆,也從未真正進入地窖。她仍是忠誠的女看守,而他是終身監禁的囚徒。小木偶爾也很快樂,獨處時卻會感到噁心。
直到燈火照亮地窖的鐵欄杆,小木看到一張有著刀疤的右臉——刺客阿海。
阿海什麼都不說,抓著他的胳膊往外沖。
她沒有名字,每個人都叫她海女。
「男人和女人,不應該是天經地義的嗎?你早晚會娶媳婦,會知道女人的好!」
全滅。
那個人。www.hetubook•com.com
跟棺槨里的唐朝小皇子幾乎同樣容貌的少年,似乎在時間的灰燼里浴火重生,就連皮膚表面也反彈相同的光芒。
燈台就在右手邊,他突然掙脫阿海,用力轉動燈台。
達摩山的海盜之王,上海灘青幫老大,數十年來閱女無數,卻獨獨迷戀上了故鄉的海女。歐陽思聰對她是真心的,絕非始亂終棄露水姻緣。海女無父無母,在她能接觸到的異性中,歐陽思聰是唯一真正的男子漢。當她為他誕下兩個兒子,他決心要娶她為妻,帶她離開這座島去上海,讓她成為海上達摩山的女主人。
半年前,小木乘坐一艘秘魯輪船,被裹挾到達摩山。他記得一個叫阿海的刺客,右臉上有著刀疤。阿海殺人如麻,對他卻如沐春風……
山洞傳來嘈雜的腳步聲。海女又回來了?但不是一個人!他開始大聲呼喊救命!
他誇她的名字好聽,而他叫小木,她也誇他這個名字好聽。
小木的毛髮不旺,但在地下關了那麼久,也留出一頭長發,滿嘴鬍鬚。每隔兩天用海水洗頭,搓去身上老坑,倒有終南山隱士般的仙風道骨。
鐵欄杆上的銅鎖被鋸斷,刺客們將小木從地窖拯救出來。
海女第一次發現盜墓賊小木還挺和-圖-書漂亮的。
地下的青石板打開,露出陷阱。阿海第一個掉下去,雖已掏出割喉的匕首,接著是阿幽、脫歡,還有「老爹」……
所以啊,小木不能死。
天使來了!
冬天過去,春天來了。達摩山的四季風光壯闊秀美,可惜關在山洞里的小木感知不到,除了觸摸海水深潭的涼熱。
地窖同樣很深,像某種動物巢穴,最深處有口深潭,通往最近的大海。小木的排泄通過這裏,洗臉洗澡也通過這池不斷交換的海水,偶爾能摸到幾個貝殼。可惜深潭太狹窄了,否則就算淹死也要潛出去試試。
「可我能怎麼辦?要麼殺了我吧?求求你!給我來個痛快?水裡下毒也行……你再也不要來了,任由我自生自滅,餓死渴死吧,不要再讓我活下去。」
方圓百米之內沒有任何植被,除了石頭還是石頭,猶如光禿禿的戈壁荒灘或月球表面。
她不知該如何回答?但她又不想中斷聊天,為回報他的盜墓故事,海女又說起達摩山的過去,說起自己出生以前,捨身崖上的魔女傳說……
「沒用的男人!你哭什麼?我最討厭男人掉眼淚了。」
山洞盡頭,是個地窖。
「可你說過,我要在這裏關一輩子,直到死!」
他緊緊抱住阿海,耳鬢廝磨,和-圖-書流著淚說:「你們終究來了!我日思夜想苦等著你們!」
最讓人驚奇的故事,就是鎮墓獸。
小木想起海女說過的一個秘密,只要轉動石壁上的燈台……
他湊上去,有些害怕,彷彿有毒的花刺。但他看到海女的雙眼,又像深海游過的龍鱗。
還能聊什麼?他說起盜墓的故事,遙遠的大陸,中原大地,遍布不計其數的古墓,三千年來星羅棋布在人們腳下。他把挖墓說得精彩紛呈,渲染種種詭異與靈異傳說,棺槨里稀奇古怪的寶貝。海女猶如身臨其境——每個女孩都禁不住這麼一嚇,又都好奇地要聽下去。
「我才不信呢!」海女撅起嘴巴,「你沒有碰過女人?」
他說,你的眼睛和頭髮更漂亮。
他們管他叫秦北洋。
他看著海女的雙眼,攪著自己的長頭髮說:「你信不信,我不喜歡女人,我只喜歡男人。」
不能說是甜言蜜語。她的雙眼像珍珠般明媚,頭髮又好似深海水藻。如果她潛水就像中華白海豚——這也是她被歐陽思聰相中的緣由。
據說歐陽思聰的死,與地窖里的小木有某種關係。海女動過為自己男人報仇的念頭。可要是殺了小木,還有誰陪她說話呢?難道天天待在漁村,守著兩個吃奶的孩子?她討厭島上的男人,https://www.hetubook.com.com要麼野蠻殘忍,要麼生性怯懦,卻對她垂涎三尺。她也討厭島上的女人,因為每個人都嫉妒她奪走了歐陽思聰的心,奪走島上男人們的目光——他們都愛偷看她赤身裸體從海水裡爬上來。
最初的日子,小木瘋狂叫喊救命,嗓子沙啞,骨瘦形銷。沒有白天也沒有黑夜,猶如盜墓失敗后墜入封閉的地宮。
小木與阿幽的目光碰撞,烏幽幽黑洞般的瞳孔,讓他有重新墜入墳墓的恐懼。心裏閃過一個念頭,他們要帶自己去哪裡?
每天有人給他送食物,通常是腌魚或海菜,偶爾有灑上鹽的飯糰,配一小罐子淡水。隔著地窖的鐵欄杆,那是個年輕女孩,二十歲上下,皮膚被海水和陽光反射成小麥色。
小木說,原本他也懷疑,世上究竟有沒有這種神獸?但挖掘白鹿原唐朝大墓,證實了鎮墓獸的存在。他不僅親眼目睹鎮墓獸,也看到了傳說中的唐朝小皇子。
山洞很深,深到當年每個被海盜綁架的倖存者,都以為自己要前往地獄。山洞雖是天然的,卻有人工改造過的痕迹,腳下的青石板,石壁上裹著油灰的燈台。
山洞在達摩山北側面朝東海的荒涼所在。
海女的手伸入欄杆,撫摸他的脖子與後背。她想親吻小木的額頭,就像親吻歐陽檣櫓與歐陽連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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