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鎮墓獸

作者:蔡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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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六章 出了大事兒

第三卷 地下世界

第六章 出了大事兒

身為翻譯實習生的歐陽安娜,只有在這種無關緊要的問題時才敢說話。
「今晚?」穿著西裝的貴公子聳聳肩,「外面局勢很亂,到處都是士兵,你確定要冒險出去?但作為一個紳士,我很樂意陪伴美麗的姑娘,漫步于凡爾賽的夜色。」
他是個四十五歲的中年男人,身長在一米八左右,有一張冷酷無情的面孔。兩頰留著鬢角,上唇颳得頗為乾淨,黑西裝里藏著手槍,領帶永遠不會歪斜一厘米。沙維爾的祖輩就在內政部當差,爺爺的爺爺是個大警探,在1832年的巴黎起義中投河自盡。
「好日子!」
「聽說章宗祥化裝成日本人逃跑,結果被學生們痛打了一頓。」
「雖說弱國無外交,但對我們來說,難道要靠軍事來爭取國權嗎?戰場上得不到的,通過外交談判得到,不比流血犧牲更划算?通過大國間的矛盾,就能在夾縫中生存。所以說,外交官對於弱國更重要啊!」顧維鈞面對凡爾賽的落日,「哪怕只有一絲希望,我們也不能放棄!該吃晚飯了!」
安娜跟小郡王以及工作人員們一起用餐,大家都知道今天的會議,氣氛沉悶嚴肅。
有人m.hetubook•com.com邊吃邊說:「我們代表團里是不是出了內奸?把所有消息秘密傳回國內,才引發了今天在北京的遊行?簡直是唯恐天下不亂!」
顧維鈞站起來踱了兩步,看著巴黎的晴空問:「今天是幾月幾號?」
「火燒趙家樓?」
歐陽安娜突然發飆,失態地衝出餐廳,回頭看到小郡王,柔聲道:「你能陪我出去嗎?」
安娜說的是秦北洋在盧浮宮前制伏了四翼天使鎮墓獸。
顧維鈞擊掌叫好,這位最年輕的全權代表,獨自離開,拋下一屋子愕然的外交官們。
「諸位,學生們所說的國賊就是我們吧?」
德國在山東的權益將要轉讓給日本的消息,已被梁啟超的秘密電報捅回國內。報紙上發表林長民的《外交警報敬告國民》:「嗚乎!此非我舉國之人所奔走呼號求恢復國權,主張應請德國直接交還我國,日本無承繼德國掠奪所得之權利者耶?我政府、我專使非代表我舉國人民之意見,以定議于內、折衝于外者耶?今果至此,則膠洲亡矣!山東亡矣!國不國矣!」
沒人膽敢靠近,陸徵祥也在胸口畫著十字。死和-圖-書者是外交總長的一等秘書,脖子被利器割開,氣管幾乎暴露在外,跟在紐約曼哈頓的傑弗遜大飯店的兇案如出一轍!
整棟樓嘈雜起來,小郡王搖搖頭:「上去看看!就這麼溜出去,恐怕不太好。」
「不,他拯救了巴黎。」
「五月四日!」
陸徵祥拿起另一份電報說:「可是國務總理髮來的密電,要求我必須簽字!這事兒被國務院電報處泄密了。今天下午,北京十二所學校的三千多名學生,到天安門廣場前遊行示威,反對巴黎和會對山東問題的決議,打出了『外爭國權,內懲國賊,廢除二十一條,拒絕在合約上簽字』的口號。」
陸徵祥是代表團老大,上唇兩撇大鬍子。他跟歐陽安娜一樣,是胸口掛著十字架的天主教徒,操著吳儂軟語的上海口音。平常溫文爾雅的外交總長,卻火冒三丈地拍著桌子:「你們看看北京發來的加急電報!」
「哎呦,安娜小姐,早點說嘛!北洋也是我的兄弟,我們一起在北京的八大……」剛想說在八大胡同喝過酒,小郡王趕緊打住,「對了,他又惹了什麼彌天大禍?」
「住在旅館地下室的那個小子,聽和_圖_書說是北洋政府的特級通緝犯,去年綁架過小徐將軍。這種人應該立即押送遣返國內,或者交給法國警方看管。」
安娜跟他上樓,擠開圍觀的人群。樓梯轉角的儲物間門口,躺著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
晚上八點,小郡王給她披上外套,兩人正欲走出旅館,樓上響起一聲慘叫……安娜聽著竟有些熟悉。
一刻鐘后,巴黎警察局的讓·沙維爾警長趕到中國代表團。
呂特蒂旅館,巴黎和會中國代表團駐地,門口飄揚著五色旗。安娜風塵僕僕,從巴黎市中心趕回來,剛一進門,便覺空氣有些不對。鄂爾多斯多羅小郡王面色凝重,一把拽住她的胳膊:「你到哪裡去了?今天出了大事,可不能亂跑了。」
凡爾賽的黑夜,他瞪著通紅的雙眼,來到被警察團團包圍的呂特蒂旅館。這是中國代表團的駐地。沙維爾向中國外交總長陸徵祥鞠躬行禮,走到二樓查看屍體。不用法醫檢驗,警長一眼就能判斷,死者是被匕首割喉而死。兇手也許已經逃跑,也許還在這棟房子里。任何人都不得擅自踏出大門一步,挨個接受警方詢問。
「雖說這個曹汝霖,乃是新交通系hetubook•com.com的首領,日本人的狗腿子,可學生們燒人私宅,這可就違法過火了呦!」
有人嘖嘖驚嘆:「真是無法無天!隨便什麼樓都能燒,趙家的樓誰敢燒啊?」
顧維鈞自嘲一句,陸徵祥擦了擦額頭冷汗:「少川啊,我原來也這麼認為,當年就是我簽下了『二十一條』,背上了賣國賊的罵名。不過,這次北京的學生們要懲罰的國賊,是交通總長曹汝霖、幣制局總裁陸宗輿、駐日公使章宗祥,這三個公認的親日派。北京的遊行隊伍到了東交民巷,卻被軍警阻攔,轉道去趙家樓衚衕,放火燒了曹汝霖的宅子!」
小郡王拍拍口袋,藏著一支左輪手槍,抬起胳膊,準備讓安娜挽著出門。她卻用手套狠狠抽了他的腦袋:「想得美!我是要去找秦北洋!」
「我說的不是巴黎,而是北京!」
安娜直爽地提出問題,顧維鈞頗有些無奈:「巴黎和會有五大戰勝國:英、法、美、日、意,各有五個席位。決定權在英法美三巨頭手中。第二等是享有局部利益的戰勝國,比利時、南斯拉夫、羅馬尼亞、希臘以及中國,只能討論與本國相關議題。很不幸,中國僅有兩名代表席位。第三等是和圖書與德、奧斷交的國家。第四等是中立國和新獨立國家,只在五強邀請下才能出席會議。小國和弱國,只是大國的玩具和裝飾品罷了。這是二十世紀的黑暗叢林法則。」
民國八年,1919年5月4日,巴黎時間的午後,北京時間的深夜。
她已被拉到旅館二樓的會議室,代表團全體就坐,包括五位全權代表:外交總長陸徵祥、駐美公使顧維鈞、駐英公使施肇基、駐比公使魏宸組、南方軍政府代表王正廷。
歐陽安娜與小郡王緊跟出去。顧維鈞眺望凡爾賽宮,本次巴黎和會,各國代表團都住在這附近,為方便跟英美法三巨頭,尤其是東道主打交道。
一旁的小郡王也泄氣了:「這樣的大會,我們中國幹嘛要來參加呢?」
「顧公使,通過外交途徑解決山東問題還有沒有可能?」
歐陽安娜撫了撫裙擺,半蹲下來,冷靜地看著被割喉的屍體說——
「是啊,鎮墓獸大鬧巴黎,死了好多人呢,外面全是警察和士兵。」
「那些人也到巴黎了!」
「國亡無日,願合我四萬萬眾誓死圖之!」外交總長面色漲紅地念出最後一段,「林長民等人面見了大總統,請求代表團拒絕在協議上簽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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